第34章

顧梓潆眼簾垂下,微微俯下身子,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莫怕,俱都過去了。”

雲沐雙眸微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着,似乎染上一層水汽。“顧宮主……我不是妖孽。”

顧梓潆微微一愣,輕嘆,“嗯,你不是。”

“我、我沒想他死……”雲沐聲音中很是悲寂,“我不知我爹娘是誰……收養我的人,對我很好……我沒想他會死……”

“顧宮主……我是不是真的會克死身邊所有的人?”

顧梓潆似乎真的怔住了,她半晌才道,“不會。”這似乎是說給雲沐聽,又似在自言自語。

……

忽然,雲沐吸了吸氣,恢複了過來,看着顧梓潆,那一藍一紅的眸子似乎還帶着水汽,“顧宮主,謝謝你。”

顧梓潆微微皺眉,她不喜歡雲沐說謝謝,不為什麽,本能的排斥一般。

“嗯……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我覺得還是要說……”雲沐看着顧梓潆的臉色,猶猶豫豫的說,“你對我很好,我很感激你,很感動,很……很……嗯,就是想對你道謝。”

“行動,不是比口頭說出來更好麽?”顧梓潆說着,将雲沐拉了起來。左手忽的騰起一朵紫黑色的火焰,那高貴神秘的紫色映得顧梓潆愈發清冷。

雲沐一愣,終是笑了起來,“好啊。”

顧梓潆點了點頭,緊握着雲沐的手,“那些,你看來很有體會。”

雲沐臉色一僵,咬了咬下唇,“我、我不知父母是誰。自幼,是和狼群生活在一起的。後來有個青年人來到森林,我救了他,他便帶我走了。他對我極好,照顧我,關心我,教我識字,教我說話。”

顧梓潆靜靜的聽着,似乎很是專注。

“我……我後來,看見,有人殺了他……應該是鬼。我這眼睛……是陰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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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梓潆點點頭,“其實,幽冥族人原本便可以看到這些。”

雲沐點頭,腳步跟着顧梓潆往前走,似乎在回憶什麽,她終于緩緩開口,聲音有些艱澀,“自那以後,旁人皆躲避着我,害怕着我,恐懼着我。然後,欲要殺了我……我至今忘不了那感覺……那撲面而來的灼灼火苗和濃煙。更忘不了他們地神色……那麽釋然,那麽輕松,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明明……那時,我僅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十歲孩童罷了。然後,師傅便救了我。”

“師傅待我極好,雖然喜歡捉弄我,捏我臉什麽的。但是她不怕我,教我修真,教我做人。”

“我本是不怨的……畢竟,他們是凡人,恐懼是應該的……而且師傅救了我,我并未出事。可是……可是……”

雲沐有些哽咽,有些茫然和疑惑,“為什麽……修為之人也要除了我?一口一個妖孽……我做了什麽事麽……我分明何事也沒做……難道,有一雙不同于于常人的眼睛,就是天理不容麽?”

顧梓潆緊了緊握着雲沐的手,她聽顧沅說過,關于那青陽子。見雲沐這般,顧梓潆竟是想着,當初果真應當把那元嬰留下,哪怕是靈魂,也要讓他後會。一把火燒了,似乎有些便宜了他?

“雲沐,你知道麽?本宮幼時,也是普通人。”

雲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顧梓潆那平靜的臉色。顧宮主這麽好,甚至近乎于完美的人,竟是普通人?

“本宮……”顧梓潆突然一頓,“我……我父親是商人,母親也是極為普通的女子。”

“家裏一共有三個女兒,顧涵,我,顧沅。”

“幽冥血脈,本就是不規律的,天賦,也是不規律的。盡管我父母皆是普通人,我和顧沅,卻不是。顧涵她,也是普通人,但是她卻能知天意,精通預言之術。”

“有一天,顧涵突然對我和顧沅說:父母将命不久矣。我們自是不信的,而且,她似乎也沒有什麽行動,于是我們更加确信她是在開玩笑。可是——”

“顧涵沒有開玩笑。幾日後的夜晚,一幫山賊便闖入我家,搶走了錢財,殺了父母……甚至放了一把火……一切,都沒了。”顧梓潆聲調有些顫抖,雲沐很是擔心的望着她。

顧梓潆卻是腳步不停,繼續說,“後來,我們便開始露宿街頭。那年,我剛好七歲。顧涵十歲。”

“顧涵她沒有說。只是因為,她說:天意不可違,不可改。她說,天災她避不掉,人禍,也是躲不掉的。她能夠知天意,卻不會改天命!”

“那些日子裏,我們街頭露宿,乞讨,甚至偷盜,我們都做過……僅僅是為了活下來。”顧梓潆慘然一笑,“僅僅是為了活下來。”

“雲沐,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沒有那麽完美……”顧梓潆看着雲沐擔憂的目光,說,“讓你失望了?”

雲沐搖搖頭,看着顧梓潆,指了指自己的心髒,“顧宮主,我這裏疼。我不失望,一點也不。”

顧梓潆似乎有些動容,眼眸漸漸的換發出神采,“我們那般生活了兩年,然後,我和顧沅漸漸的幾天變了。”

“難道……”雲沐一驚。

顧梓潆微微點頭,“我只看到顧沅的眼睛變得血紅,如同厲鬼一般,但是,我知道,那是我妹妹。而我,眼瞳大概是變成了紫色吧。而顧涵,她便是和你一樣的一藍一紅雙眸。……那時,乞讨也是不行的了,路人都退避三舍。”

“于是,每日便是顧涵養着我們,她總是閉上紅色的那只眼睛。那時,我覺得自己真是個廢人,還不如去死。”顧梓潆似乎在回憶,“有一日,下了很大的雨,特別大特別大,将我們淋得透濕。我天生陰寒體質,從那時便是大病一場。而顧沅比我好些,只是感冒了些時日。顧涵那時只當我與顧沅一般,幾日便好,也沒在意。”

“那時的事我記不清了,迷迷糊糊的,腦袋也昏沉得很。渾身難受,只記得顧沅天天在我耳邊哭。”

“後來,顧涵也覺出了不對,便抱着我求醫……”

顧梓潆輕嘆一聲,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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