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青玉與楚衍在春風樓大快朵頤,吃了将近一個時辰才啓程回林府。

他飲了些清酒,林景雲管他管得嚴,貪杯是不敢的,只嘗了個味,饒是如此,不勝酒力的林青玉面上還是染上酒暈,他腳步漂浮被元寶扶到馬車上,掀開簾子看一身月牙白站在燈火下的楚衍,晃了晃腦袋問,“當真不用我送你回家?”

楚衍亦飲了酒,但依舊清明,“青玉飲醉了,早些回家罷,我等家中小厮來接即可。”

林青玉不再執着,一骨碌滾進軟榻裏,躺下來倦怠地睡去。

馬車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噠噠噠往前行,楚衍目送林青玉的馬車消失在轉角處,卻不急着離去,反而又是繞回春風樓內。

他徑直抵達三樓一處廂房外,推門而入。

裏頭玄色身影恭恭敬敬喚一聲主子。

刻意壓低的談話聲被喧鬧隔絕。

林青玉在馬車上睡了一覺,等到了林府時,車夫正要将馬牽走,他都走到大門口了,忽的想起什麽,輕咳兩聲,“元寶,将書笈背到我院裏去。”

元寶撓撓腦袋,“那不是公子的,拿進去做什麽?”

林青玉面上的紅暈被燈火照得更甚,他別扭道,“若是放在馬車內,不小心遺失了,我如何跟同窗交代。”

元寶頓時悟過來了,連忙去将書笈背了出來。

林青玉做賊心虛,頭也不回往自己院裏奔去。

他身上還存留着酒氣,怕被林景雲抓個正着,沐浴過後才敢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看話本,可今日他有些心不在焉,話本裏的每個字都搖搖晃晃的難以真正入他的眼,他假意打了個哈欠,徐姐兒見了,起身去關窗。

“公子,若是困了就早些歇息吧。”

平日林青玉自然沒有這麽早歇下,但他今日回來身上帶了酒氣,困也是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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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玉把話本随手擱置在床邊的矮桌,又張嘴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像是真困極了,他把腦袋埋進被褥中,悶悶地應了聲。

徐姐兒過去替他将垂幔放下,又去吹熄屋內的燈籠,只留了一盞落地琉璃燈守夜,才輕手輕腳地出去。

林青玉豎耳朵聽徐姐兒和元寶在外竊竊私語,等二人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他把腦袋從被褥裏探出來,做了一番心理掙紮,像只偷油吃似的老鼠輕聲爬下床,走到了書笈旁邊。

今日無意見了春宮圖對林青玉沖擊力太大,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讓他念念不忘,他實在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手伸出去又收回來,最終小聲對自己說,“只是瞧一瞧而已,天知地知我知。”

他快速地從書笈裏抽出藍色封皮的書冊,蹑手蹑腳地走到琉璃燈處,像做賊似的,心撲通撲通跳得極快。

借着琉璃燈微弱的光,林青玉深吸一口氣,将書冊打開來,呼吸頓時一屏,他起先還羞于去看,先是匆匆瞥一眼又挪開,但屋裏只有他一人,漸漸的膽子大了,才敢仔細看圖上的內容。

每一幅畫都淫靡不堪,活了将近十七載的林青玉還是頭一回如此直白地見到這樣的圖畫,他只覺心跳快得就要從喉嚨口處蹦出來,拿着書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在驚奇之餘,林青玉又莫名生出一點自我嫌棄來,可卻無法真的放下書冊,逐漸的,他渾身燥熱,喉嚨幹澀,涼爽的秋夜,領子口竟然出了些薄汗。

林青玉訝異于身體的變化,還有點驚慌,他以為自己偷看春宮圖把自己看出了毛病,吓得熱汗直落,正出于本能想伸手往亵褲裏摸去,忽地聽見門外林景雲清朗的音色,“青玉這麽早就歇下了?”

林青玉吓得一哆嗦,忽覺亵褲濕了一塊,他僵在原地,險些抓不住春宮圖,臉色紅白交加,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徐姐兒與林景雲在門外壓低了聲音談話,林青玉卻在屋內偷看春宮圖,他慚愧不已,怕林景雲會進來查看,連忙踮着腳尖爬回了床上,他剛把春宮圖塞到枕頭下,房門就被輕輕推開了。

林青玉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怕林景雲瞧見他濕了的亵褲,急急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林景雲聽見動靜,借着琉璃燈的光來到床前,道,“徐姐兒說你睡了,我看不見得,又在憋什麽馊主意呢?”

說着,拉開了垂幔,林青玉頓時無所遁形,他才做了壞事,此時說話都在喘,“真,真是困了。”

“你緊張什麽?” 林景雲俯下身來,借着昏暗的光看清了林青玉臉上的汗,皺眉,“若是熱,不必蓋得這麽嚴實。”

林青玉只慶幸林景雲瞧不出他滿臉通紅,違心道,“一點兒也不熱。”

“不熱你出這麽多汗,” 林景雲幹脆上手去摸林青玉的臉,一觸是滿手的滾燙,他眉頭皺得更緊,“你怎麽這麽燙,可是病了,我讓大夫過來瞧瞧。”

林青玉本就羞得無臉見人,怎麽可能讓林景雲叫大夫,他急切地抱住林景雲的手,使勁兒搖頭,“我就是,就是,有點熱,不礙事的。”

他說話颠三倒四,林景雲察覺他的異常,問道,“可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林青玉枕頭下藏着春宮圖,怎敢說真話,想了想,他刻意咬了咬唇做掙紮狀,“我若說了,哥哥不能罰我。”

林景雲一臉我就知道,“說來聽聽。”

“我在春風樓飲了酒......” 林青玉嗫嚅着,擡起漫着水色的眼瞧林景雲,“哥哥向來不讓我飲酒的,我只是怕哥哥生我的氣。”

林景雲注視着林青玉略帶讨好且怯生生的神情,微微抿唇,挪開了目光,低聲道,“知道我會生氣,還敢明知故犯。”

林青玉撒嬌地把林景雲的手臂摟得更緊,他只穿薄薄的亵衣,此時胸口的溫度傳遞到林景雲的手上去,本是兄弟,也并不覺得不妥,軟聲說,“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每次認錯都很快,認錯态度又好,林景雲拿他完全沒有辦法。

林景雲把手臂從林青玉的懷裏抽出來,背到身後去,音色不知為何,不如來時那般清亮,“早些睡吧,明日再找你算賬。”

林青玉逃過一劫,悄悄松了口氣,目送自家哥哥離去,拍着胸口大口喘息。

确認林景雲離開後,他趕緊将春宮圖放回了書笈,又将亵褲換了下來,這才躺回床上,一摸自己的臉,還是滾燙的,也難怪林景雲會以為他生病了。

林青玉今夜這番周折,自是筋疲力盡,臨睡前,滿腦子萦繞的都是春宮圖上一幅又一幅羞人的畫面,漸漸的又覺得體內起了一團火。

林青玉輕輕甩了自己兩巴掌,喃喃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在重複的念叨中,他終于閉上了眼,酣睡過去。

月上枝頭,秋風瑟瑟。

林景雲将背着的手收回來,芙蓉面此時一片清冷,他并非不谙世事的少年郎,走近林青玉時,就嗅到了非同尋常的味道,再見了林青玉那張什麽情緒都藏不住的臉,聽了林青玉與素日相比更顯黏糊的音色,略一琢磨,也猜出了七八分。

手臂仿佛還殘留着林青玉胸膛的溫度,林景雲垂着的五指微動,似自嘲,又似唾棄般地搖頭無聲笑了笑。

林青玉已近十七,自是春心萌動的年紀,想來再過幾年也會成家,到那時,他又有什麽資格再處處管制林青玉呢?

林景雲擡頭望向漆黑的夜幕,皎潔月色被烏雲掩去,正如有些心事注定是秘而不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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