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有話說:怎麽就卡在這兒呢!

月明清晰,春末初夏,夜裏仍有涼意。

林青玉已在賀府住下兩日,賀棠奉他和林景雲為貴客,府裏的奴仆對二人皆是恭敬,一時之間,林青玉竟也感到不自在。

賀棠來看過林景雲兩回,每每他來,林青玉都如臨大敵,怕賀棠趁着兄長病重時做出不軌之事,如同護着雞崽的母雞一般守在兄長身旁,一刻不敢分離,幸而賀棠在兄長面前還算舉止端正,只是偶爾向林青玉投去的戲谑目光,總讓林青玉心生不滿。

用過晚膳後,林青玉親自去小廚房熬制林景雲所需的湯藥,在兄長的病情上,林青玉極度上心,無論是敷藥還是熬藥,皆不假手于人。

他在小廚房待了小半個時辰,端着熱騰騰的藥往院落走。

大夫說湯藥要趁熱喝下,因此他步履輕快,唯恐過了最佳藥效。

臨近院落,竟見到賀棠的貼身随從站在院外,林青玉一怔,愈發加快腳步,生怕自個不在,賀棠有所動作。

随從倒沒有攔他,他放緩步履,悄然而至內室門前。

裏頭的談話聲不甚清晰,他屏息去聽,也只是聽得模糊幾個字,但侍候二字鑽進他耳裏時,林青玉心生警覺,想也不想就邁入內室,只見賀棠正坐在床沿,手放在林景雲的手上,林青玉雙目怒瞪,大喝道,“你在做什麽?”

林景雲與賀棠聞聲看來。

賀棠收回手,笑道,“我只是看看景雲的傷勢。”

林青玉哪裏會信他所言,端着瓷碗走過去,将托盤放在床邊小茶幾上,擋在兄長面前,冷聲說,“我自會照顧好兄長。”

他拒絕戒備的姿态太過明顯,賀棠不悅地皺了皺眉,笑容微冷,“我與景雲也是相識一場,你兄長都未曾發話,你替他出什麽頭。”

林青玉想反駁,手卻被林景雲拽住,林景雲朝他輕輕搖頭,“青玉,不得無禮。”

他心中為兄長抱不平,氣賀棠趁人之危,但瞥見兄長的病容,又不想惹得兄長為難,只好不情不願地把滿腹的氣惱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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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棠睨着他燭光下因怒氣而略顯粉潤的臉,不滿驟消卻一半,不再和林青玉計較,眼瞳微轉,露出個淺笑,“青玉來得正好,我近日得了張字,聽聞你寫得一手好瘦金,不知可否邀約青玉共賞?”

林青玉方想拒絕,賀棠卻意有所指地緩慢眨眼,分明是拿春宮圖之事在威脅他。

他咬了下唇,坐在床沿,沒好氣說,“等兄長喝完藥,我再去找你。”

說着,端起瓷碗,一勺一勺地喂給林景雲。

換了藥後,林景雲每日倦怠的時間越來越長,他本是七竅玲珑心,最擅觀察細枝末節,可如今意識總是混混沌沌,一時也未能發覺林青玉和賀棠之間的暗流湧動。

賀棠并未離去,只站在屏風處瞧着眼前景。

在林景雲面前的林青玉俨然是不同的,溫軟如羊羔,似是随時會向林景雲袒露自己柔軟的肚皮,賀棠看得出神,一時難以将眼前的林青玉與在自己面前驕縱的林青玉重疊起來,他抿了抿唇,愈是如此,他愈是覺得趣味。

該如何讓一只張牙舞爪的貓收起爪子呢?

未等賀棠思量出個所以然,林景雲便已喝完了藥,林青玉低聲道,“哥哥先睡一覺,我去去就回。”

林景雲握了握他的手,“去吧。”

等兄長合了眼,林青玉才起身轉向賀棠,板着張臉,請賀棠出去。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內室,林青玉将門關嚴實了,才正眼看賀棠,他不會信賀棠真邀他看字,想來正憋什麽壞招,因此語氣難免不善,“我人在此,你意欲為何?”

賀棠好整以暇,“青玉随我去躺書房吧。”

林青玉摸不準脾性跳脫的賀棠,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且他想敲打賀棠,不要對兄長動壞心思,還是跟着賀棠去了。

一路無話,賀棠心情不錯的模樣,林青玉腦海裏還回蕩着在外偷聽的侍候二字,心裏雜念紛亂,不由得握了握十指。

待到了書房,賀棠将下人都打發了,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青玉不願在賀棠面前露怯,壯着膽子走了進去。

賀棠卻将門關了,他虛張聲勢揚聲問,“為什麽關門?”

“自然是怕青玉的秘事被隔牆耳聽去,” 賀棠回身,桃花眼裏裝載的皆是笑意,“青玉不介意我府中之人知曉你畫春宮圖之事,倒是無所謂,就怕風言風語會長腳,跑到景雲面前就不好了。”

林青玉聽他提兄長,原先的那點怯意頓時被薄怒壓下去,他瞪着賀棠,“你明明知曉我哥重傷未愈,為何還去打擾他?”

賀棠像是聽見什麽笑話,“這是賀府,我想去哪兒就去哪。”

話雖不錯,但聽來刺耳,林青玉心裏清楚寄人籬下,不好得罪賀棠,可還是沒能忍住,氣惱道,“那你,你何必在哥哥面前胡說八道?”

賀棠俊雅面容上的笑微斂。

林青玉見他還要裝蒜,也不懼被他知曉自己偷聽,一股腦說,“我方才在外聽得清楚,你對哥哥說什麽侍候,我早警告過你,不準再觊觎我哥哥,你不但跑到哥哥面前去說胡話,還抓哥哥的手,确實,我和哥哥如今有求于你,自是要對你心懷感恩,可若是如此,你就借機威脅哥哥與你...... 我絕不同意。”

賀棠的笑容徹底如同落日,消失殆盡。

他确是對林景雲說要找下人好生侍候,但林青玉顯然是誤會了,他深深看着義憤填膺的林青玉,心下生火之餘便是覺得好笑。

他和林青玉相識頗淺薄,可寥寥幾次獨處,莫不是針鋒相對,賀棠亦是人中龍鳳,向來只有人阿谀奉承他的份,卻在林青玉面前屢屢碰壁。

雖林景雲也再三推脫他,但那好歹裹了層溫潤的外皮,只要不撕開,便能維持風平浪靜的表面,可林青玉卻是毫不掩飾對他的不滿,豎着渾身的刺,只對向他一人。

倘若他不向林青玉讨點什麽,豈不是愧對林青玉對他的不敬?

既是要誤會,索性便讓林青玉誤會個夠,是林青玉自個送上門來的,怨不得他。

賀棠往前一步,眼裏爬上幾縷意味深長的笑意,壓低了的音色低醇,“你怎知景雲不願?”

林青玉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賀棠。

“你二人如今在我賀府,早不是從前風光的林家公子,” 賀棠步步緊逼,猝然攥住林青玉的手腕,笑得恣意又狂妄,“就是我用強的,以景雲如今之态,又能奈我何?”

林青玉滿臉驚駭,猜測賀棠居心不良是一回事,真正坐實又是一回事,他頓感怒火中燒,大罵道,“賀棠,你趁人之危,卑鄙無恥!”

賀棠不為他的怒罵而變色,反而愈發湊近了,“我是無恥,你若是高風亮節,不如将這兩日景雲所用藥物結算,自個去掙景雲的醫藥費吧。”

一語踩中林青玉最痛處,林青玉眼眸閃動,咬了咬牙,“我會還的。”

“你拿什麽還?” 賀棠眼瞳深邃,嗤笑道,“就憑你畫的那幾張春宮圖,若不是我接濟,你以為能賣出個什麽好價錢?”

林青玉難堪至極,臉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眼尾湧起濕意。

賀棠瞥見他發紅的眼睛,心下生了幾分不忍,但又不想林青玉總是在他面前亮爪子,依舊不改輕視的态度,“林青玉,早在我去林府時,我便告誡過你,對景雲,我是勢在必得,如今景雲重病在榻,是我給予他溫室暖衣,是我為他求得良醫良藥,你呢,你護不了景雲,卻還在此大放厥詞,我若是你,早羞愧得找個洞鑽進去了。”

林青玉狠狠推開賀棠,聲音染上哭腔,“那又如何,哥哥不喜歡你,你強求只會讓哥哥記恨你。”

“我怕什麽記恨?” 賀棠輕笑道,“能讓景雲侍候我,我便心滿意足了。”

林青玉聽不得他這樣遐想兄長,氣得肩頭發抖,眼睛通紅,可賀棠說得對,他給不了兄長良藥,他多想正義凜然地帶着兄長離去,可如果離開賀府,兄長的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痊愈。

“賀棠,” 林青玉不得不低頭,哽咽道,“哥哥如今重傷未愈,就當我求你,別讓他煩心。”

“我是商人,商人最重利,從不做虧本買賣,你好生想想,我救下景雲,什麽都不求,未免太過虛僞。” 賀棠收了笑,意味深長地看着林青玉的臉,低緩說,“青玉可還記得,我曾說你與景雲長相有幾分相似,現下景雲情勢不明朗,強人所難顯得我太苛刻,但......”

林青玉怔然地看着他。

賀棠慢慢靠近,桃花眼裏寫滿深意,“我願退而求其次。”

林青玉腦裏轟的一聲,他望着賀棠,像看着要吞噬自己的洪水猛獸,連連倒退幾步,因為過于震驚,心口砰砰砰跳起來。

賀棠睨着他,“你且好生思量,我去探望景雲。”

說罷,毫不猶豫轉身欲離去。

林青玉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只要讓他離開這個屋子,兄長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他下意識地、用力地抓住了賀棠的錦衣。

賀棠在林青玉瞧不見時,微微勾唇,轉過身,又是一副冷凝模樣,眼光如有實質般落在了自己的袖口處。

林青玉被燙着了一半收回手,腦子裏如同灌入洶湧海浪,拍打得他頭暈目眩。

“青玉,是何意啊?” 賀棠拉成了音,故作不解。

林青玉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他張了張幹澀的唇,需得用盡全力才能說出這句話,“我替,我替哥哥,” 他唯恐賀棠反悔,連忙擡起淚濕的眼,忍着屈辱道,“哥哥心性高傲,做不來侍候人的事,我替他......”

賀棠喉結滾動,“替他如何?”

林青玉眼裏落下淚,哭出聲來,“替他侍候你。”

賀棠一把摟住林青玉的腰,林青玉驚得發抖,他收緊了手臂,如林青玉與自個貼近在一起,音色說不出的旖旎,“不是什麽人都能侍候我的,我須得驗一驗。”

滾燙的氣息讓林青玉面紅耳赤,他如同被網住的鹿,受怕地顫抖眼睫,一字一頓問,“怎麽,驗?”

賀棠輕輕往他臉上吹氣,湊近他耳邊,“青玉的腰肢細韌,我好生喜歡,只是隔着衣物看不真切,就有勞青玉把外衫脫去,讓我瞧個仔細了。”

一句話,讓林青玉渾身血液逆流,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屋內紅燭燒得正盛,卻抵不過人間滾滾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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