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湛清然察覺到她手背縮了……
湛清然察覺到她手背縮了下,想偏過頭來看看,嘴唇卻被燕回霸道地銜住了,熟悉的氣息靠近,他果然又輕而易舉地被撩撥到了。
分開時,湛清然一眼瞥見燕回手背上的紅印,他掐掉煙,問她是不是燙傷了,起身找來藥膏。
燕回看他捏着自己的手,說:“你給我吹吹。”
“什麽吹吹?”湛清然拿棉簽細致地給她把藥膏塗抹開,燕回咕嘟着嘴,“就是這樣,”她抓起他一只手,輕輕朝手背上吹,氣流柔和,“我有次在托管之家從閣樓下來,一腳踩空,蹭破了膝蓋,方伯伯說吹吹就不疼了,給我抹的碘伏。吹吹果然不怎麽疼了。”
湛清然笑看她一眼,低眉繼續:“心理暗示而已。”
話雖這麽說,他倒真給她吹了幾下,燕回舒服地眯了眯眼,嗲嗲要求:“再吹吹嘛。”
他一面吹,一面問:“托管之家的學生多嗎?”
這事有點久遠了,燕回心不在焉回想一陣,說:“學校門口好幾個托管之家呢,競争挺大的,方伯伯那個大概有二十多個學生,不過小孩子們晚上都會被爸媽接走,我跟着方伯伯夫妻倆住,他們吃喜酒還帶我呢,我當時很喜歡吃喜酒,喜歡那個熱鬧的氣氛。”
手背皮膚薄,微微的疼。
湛清然擡眼,溫聲問她:“你爸媽很忙嗎?”
燕回腿一擡,放他身上,一邊喝粥,一邊說:“忙,我爸媽做生意很辛苦,忙着掙錢,不怎麽管我,我成績太差總讓他們有點擡不起頭,最怕老師找。”
湛清然想了想,說:“你怪他們不怎麽管你這件事嗎?”
燕回揚起臉,思索了片刻,先是點點頭,又搖搖頭:“怪過,但我早不怪他們了,畢竟,”她忽然頭一歪,洋洋得意笑起來,“就沖把我生這麽漂亮,我也應該感激他們嘛,我弟弟就長的很一般,我家的好基因全在我身上,哈!”
“這麽說,你挺獨立的。”湛清然頭一次正兒八經評價她,燕回把頭發一撩,說,“那當然,我是誰,我可是仙女燕回,凡人的事情根本困擾不了我。”
她反應特別迅速,從青春期開始受盡排擠中傷,她早早學會如何反擊,以及表現出最大限度的不在乎,铠甲在身,刀槍不入。
即便是這樣輕松的談話氛圍裏,即便是湛清然這麽評價她,她潛意識裏的自我防衛依舊會不自覺流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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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湛清然握住她手腕,指腹貼在最嬌嫩的皮膚那,他嗓音聽起來有點暧昧。
燕回心頭一跳,她半是撒嬌半是玩笑地往他身上癱去,手指劃拉着他的胸膛:“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湛清然沒有深究,他岔開了話:“你一個女孩子,有時候,沒必要那麽獨立的,我是說,”他頓了頓,“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事你都可以和我說,無論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
“那你什麽事都會和我說嗎?”燕回倏地起身,眼睛裏閃動狡猾笑意。
“你想聽什麽?”
“又來,是你和我說,不是你問我想聽什麽,這個裏頭存在着主動和被動的區別,你不要欺負我念書少。”燕回狠狠戳他幾下,表示生氣,湛清然攥住她手指,笑着說,“好好好,主要是我說了怕刺激到你。”
“有什麽了不起。”燕回嗔他一眼,兩眼水波潋滟的,尤為靈動,湛清然看着她,覺得喉頭發癢。
“我上學時念書很少有考第二的時候,”他清清喉嚨,“除非我沒參加考試,第二名才有機會考第一。所以,父母基本沒操心過我學習的事情,鄰居們都是教授,沒什麽架子,當時家屬樓裏的孩子,基本沒上過什麽輔導班興趣班,因為大家想學什麽,去教授家裏就可以。”
“那又怎麽樣?”燕回挑釁地一揚眉,“你是不跟我一個學校,否則,你早就跟我談戀愛了,我一追你,你早晚答應。”她說着,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低低地笑,“沒有人能拒絕我,你考再多的第一,也沒用。”
年輕姑娘的唇溫涼,湛清然低頭,望進她眼睛裏去。
“是嗎?”他逗逗她,“那真遺憾,我念書時真的不喜歡你這種。”
本是玩笑話,燕回卻覺得刀子突然落到心尖,冷不丁疼了下,她很快調整自己,伶牙俐齒反擊回去:
“我知道,你喜歡相框裏的人嘛,你們都是好學生,最般配了。你以為我稀罕你喜歡我?我男朋友多的是。”
确實最般配過,那時,英語老師找人念對話,總要喊他跟葉琛,全班心照不宣。這樣的細節,不計其數,充斥着整個青春期。
直到兩人一起出國深造,也依舊頂着金童玉女的光環。
湛清然看看她,語氣沖淡:“有時候,遇見太早未必是好事,人跟人的緣分是講究機遇的。”
他過早遇見她的話,一定不會多搭理她一秒。
時間把少年變成男人。
“你跟你的學霸男友們,不也走着走着就散了?”他居然還有心情開她玩笑,燕回臉一拉,“可是我根本不喜歡他們,我就是無聊,你不是。”
說完,覺得自己未免太較真,便低頭喝粥。
“我們不說過去了。”
“是你剛提的。”
湛清然見她顯然忘記是她自己先往這上扯,未免失笑,她生氣時那張豔麗的小臉上五官同樣生動,好像受委屈的知了,一怒之下,啪一聲從樹上掉下來了。
“好,都不提。”湛清然結束争執,燕回把湯匙一丢,說,“我還有要求。”
“什麽要求?”他笑問。
燕回擲地有聲:“以後,如果我們再意外碰到你的相框前任,你不準偏向她,我要你明目張膽偏愛我。”
說着,趕緊又補充一點,“而且是發自內心的。”
湛清然看她一本正經,忽然笑出聲:“怎麽個明目張膽呢?”
燕回語塞,一時想不出什麽具體事件,就戳了他幾下:“你不是很聰明嗎?不是什麽考第一嗎?你自行領悟。”
“可以,我也提個要求,”湛清然點頭,“以後,遇到什麽事要跟我說,我不希望我是最後知道的,比如,”他緩緩說,“你最近遇到的麻煩事,為什麽不跟我說?”
不知是心虛,還是什麽,燕回腦子裏竟嗡了聲,實際上,她确實也不怎麽想看自己中學時代的貼吧過往,真是太丢人了,看得臉紅。
“你偷看我……”她條件反射般開口,沒說完,覺得不太對,敦煌主題就是他拍的,湛清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賬號,最初,還是她自己推送給他的。
湛清然神情非常平靜:“你坐好,我們談談這件事。”
燕回狐疑地盯着他,腦子飛速運轉,超快地複盤兩人今晚對話,這才明白過來,湛清然一直在套她話,這家夥,這麽迂回!套來套去,還是扯到這件事上來了!
對,她自己都有點嫌棄初中時的自己,髒話滿天飛,心裏滿是戾氣,腦子裏都是□□,賤人,騷貨,好像這些個詞被無數只手硬往她耳朵裏塞,怎麽躲,都躲不掉,她甚至第一次聽這些詞彙時,都不知道具體涵義。
反正也沒人會耐心去了解實情,燕回忽然無比煩躁。
他真讨厭,為什麽忽然知道這件事,她自己可以搞定的,他就算知道了為什麽要說出來呢?他不知道自己不想說嗎?如果想說,早告訴他了,為什麽要說出來大家都難堪呢?
燕回一瞬間又回到初中那會兒,她已經努力擺脫那段陰影了,潇灑得很,但時間這東西就很不是東西,這種情緒,怎麽可以在消失幾年後,又說來就來呢?
“你怎麽知道的?你,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她用無比煩躁的語氣問他。
燕回猛地推開椅子,她已經不想知道了,飛快跑卧室,咣一聲把門關了,反鎖。
她心跳撲通撲通的,想要跳出嗓子眼,靠在門後,突然就哭了。
邊哭,邊覺得自己矯情。
可她就是很難受啊,那個難受很大,很深,很廣,像浩瀚的海水一下子全部湧過來,把心那麽小的地方灌滿了。
多麽奇怪啊,心就那麽大點兒,可它怎麽承受着那麽多感情呢?悲傷的,歡愉的,寥落的,孤獨的。
湛清然顯然沒想到她反應那麽大,他來到門前,敲門喊她:“燕回?”
一門之隔,仿佛成兩個世界,燕回很不耐煩地嚷嚷起來:
“我不想說話!你不要問我任何問題!”
他一定覺得我沒素質,一定問我那些是不是真的,他不信任我,他也不愛我……可是,他為什麽要信任我,為什麽要愛我呢?難道,就因為我愛他?燕回淚眼朦胧地想到這點,看看兩人睡的大床,又柔軟又舒适,還有衣櫃,衣櫃裏她特意把自己的內衣挂到他的襯衫裏,好像,連兩人的衣服也親密無間。
但是,如果他這時說一句,這是我家,你橫什麽,你現在就給我滾蛋,她就得滾蛋,房子是湛清然買的,裝修是湛清然自己設計的,她只負責拎包入住,當然也可能會拎包滾蛋。
這裏,到底是不是她的家?
濃烈的情緒幾乎一瞬間把她淹沒,燕回連日繃着的神經,松垮了,眼淚很多,她胡亂抹了兩把,心想,我才不要哭,哭個屁。
我還是考慮買個小房子吧,再多掙點錢,以後不能這麽大手大腳買衣服了。
想到這,她才意識到,湛清然的工資卡在自己這裏,他總是輕描淡寫地告訴她,喜歡買什麽就買什麽,從來沒限制過她的消費。
買衣服的錢,是花湛清然的。
他确實都想不起送自己禮物似的,但錢任由她花。
燕回覺得心裏稍微好受一點,她戲很多,腦子裏已經演到閉幕,海水波瀾起伏,可門外,好像沒了動靜。
看吧看吧,他果然走了,他是高級知識分子,當然要風度,總不好趕她走,所以,他自己走了。
燕回心裏又難受起來。
海水也開始漲潮。
她貼着門去聽外頭動靜,有那麽點動靜,沒走嗎?她眼淚汪汪地把門開了條小細縫,桌上,已經被湛清然收拾幹淨,她看見他又抽出一支煙,咬在齒間,似乎在找打火機。
男人的身影看起來格外高大,燈光下的輪廓莫名有幾分柔和。
一側眸,吓得燕回砰又關上門。
湛清然便把煙拿掉,走過來,低聲問她:“現在能說話了嗎?我沒有問題要問你,只是想跟你談談。”
聽起來,不像責備。
燕回捂住胸口,語氣搶先硬邦邦的:“那你不準……”不準什麽呢?她愣了下。
“不準我教育你,不準我指責你,不準我偏向別人只能明目張膽偏愛你,是這樣吧?”湛清然在門外靜靜說。
燕回愣住,然後,滾燙滾燙的淚水滑下。
“你已經開始責備我了,我就知道。”
湛清然不由揉了揉太陽穴,他輕嘆口氣:“你怎麽又知道了呢?我沒有責備你,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責備你,你開門,我們一起商量下怎麽把這件事處理好,行嗎?”
“我自己行,”燕回又抹了兩把眼睛,聲音甕甕的,“我不想靠別人。”
外頭夜色可真好,窗外就是明亮的星星,她真想跟他在露臺吹吹風,說說話,可氣氛全錯了,明明一開始好好的。
“你把我當別人?”湛清然背對着光,眼睛仿佛在陰影之中。
燕回不無失落地扭頭,看向窗戶,她小時候總想飛,尤其是有月亮的夜晚,好像,一蹬腿,就能飛到月亮的最中心去。她總是苦惱,怎麽能讓一個人願意多跟她聊聊天,多了解了解她呢?爸爸媽媽是不耐煩的,老師是不耐煩的……長大些,開始有男生對她耐煩了,但她知道,是因為她太漂亮了。她漸漸對這個事放棄幻想,覺得沒什麽了不起,不了解就不了解呗。
對湛清然,她也不抱這種幻想,她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就很好很好了。
“燕回?”湛清然聽她久不作聲,又喊她,“如果你把我也當外人看的話,何必嫁給我呢?我們完全可以只維持一種□□關系,不需要進入彼此的生活當中,”他深吸口氣,點了煙,決定就站在門外把話說了,“你為什麽覺得我一定會因為這件事就去指責你呢?如果你第一反應是這個,那是我太差勁了,沒給你足夠的安全感,讓你不願意跟我說這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僅僅是那種只能給你做頓飯的男人,也不是除了上床就不再需要你的那種人,我說過,我娶你心甘情願,我希望你在有需要的時候能意識到,你跟我已經是一家人了,可以和我說任何事,無論大小。”
夜色竟然有幾分寂寥。
湛清然吸了口煙,他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他說話。
門忽然開了,一個纖細又飽滿的身體撲到胸前,燕回踮起腳開始吻他,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湛清然那口煙窩在胸腔裏,他被生理反應刺激得下意識推開燕回,劇烈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