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燕回早瞥到了他,她人已……

燕回早瞥到了他,她人已經站起來,長腿一跨,跨過地上散落的不知道什麽物件,她笑了下,告訴在場所有人:

“我老公回來了,謝謝你們今天來玩兒,不過,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她性格裏乖僻的部分,展露無遺。

翻臉不認人,不留任何情面。

最終,家裏只剩一地的狼藉,和兩張形同陌路的臉。

燕回以為湛清然至少會來質問她,沒有,他只是用一種有點壓抑又形容不出來的神色看了看她,然後開始打掃衛生。

她本來就不怎麽擅長做家務,結婚後,家裏衛生湛清然也沒時間弄,都是找鐘點工,這次他沒喊鐘點工,自己動手,足足打掃了一個多小時,并且下樓倒了四次垃圾,家裏才恢複原狀。

燕回就在卧室睡了一個多小時。

迷糊中,有人往她身上搭了點什麽,燕回惺忪睜眼,燈光下,男人是個彎腰的動作,看不清他眼中真實情緒。

“吃飯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弄點東西吃?”他很平靜地問她,什麽都沒提。

燕回大腦放空片刻,随後,搶先一步發了火:“我知道你現在怎麽想我,你不生氣?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自己老婆跟一群男人鬼混,勾三搭四……”

“我很生氣,”湛清然靜靜打斷她,直視着她美麗又憤怒的眼睛,“你剛才那個樣子,我感覺是在羞辱我,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會受得了。”

燕回持續炸毛中:“是嗎?我以為你是死人呢,原來,你也會生氣會受不了,那你怎麽不罵我呢?你難道不想甩我一巴掌?”

她開始用手指狠狠戳他,戳的自己也不知是手指痛,還是心痛。

湛清然沒有動,他只是說:“我确實想發火的,但我在自己想發火的時候突然明白了你昨天大概是什麽心情,我現在只想知道,這樣做,你有沒有心裏好受點?如果好受了些,我們能坐下來談談嗎?”

燕回微怔,她呆呆看着他,這和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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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清然眉毛上的汗意都沒褪盡,他輕輕一抹:“如果真的想報複我,別用這種方法,你漂亮,跟一群男人在一起太危險,我知道這些人裏頭有你的攝影師,你們是朋友,不過你應該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一個男人會純粹拿你當朋友的,不要高估任何人。”

這樣的道理,沒人跟她講過,是她自己摸爬滾打悟出來的,燕回什麽都知道,她盯着湛清然開始走神,下意識自言自語:

“我以為,你會罵我,指責我。”

她記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其實,沒那麽逆反,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一丁點錯都不能犯。爸爸媽媽總在忙生意,她連偶爾生病都會變成一個錯誤,招來母親的抱怨,燕回覺得錢比自己重要,但爸爸媽媽又很舍得給她花錢,她整個人矛盾極了,搞不清爸爸媽媽到底愛不愛她。如果愛她,但為什麽從來不關心她,只有聒噪的指責和打罵。如果不愛,可又為什麽把他們那麽看重的金錢,毫不吝啬地就給了她?

一個孩子總處在矛盾裏時,就容易變得乖張。

在她的成長經歷裏,來自外界的否定太多,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看開的,愛誰誰吧。

但她沒想到,湛清然這個時候還關心她危不危險,她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你要是批評她,她偏跟你對着幹。

“我沒想着報複你,”燕回斂了斂神,她露出那種小女孩才有的惘然,有點語無倫次,“我根本都不知道你還回來,你有地方去,去你父母家,住學校,你想晾着我,昨天那個事……反正我沒想着報複你,我就是忙了一通後,看着家裏空蕩蕩的,心裏很煩,我沒什麽朋友,爸媽也不會管我這些事,我不知道該跟誰去聊聊自己現在的心情,不過這種破事挺常見的,對吧?什麽發現結了婚的丈夫還深愛着前女友,又搞一塊兒去了,誰愛聽這種司空見慣的破事?再說,可能你現在挺高興的,你們又和好了,你的親朋好友估計也等着你趕緊跟我離婚,你說,你們都高高興興的,我憑什麽一個人坐家裏哭?你做錯了事,我今天也過了,正好扯平,互不相欠。”

說到這,她眼睛又倏地明亮起來,“咱們離了吧。”

這個話,湛清然仿佛早有預料,他沒什麽意外的表情,腦子裏想的卻是她上次冷不丁問他:“你要和我離婚嗎?”

屋裏溫度适宜,卧室沒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只有她身上的幽幽暗香,窗戶開了點,有初秋的夜涼擠進來。燕回素面朝天,眉毛根根分明,即使沒什麽過多表情,那兩道眉,也桀骜不馴似的橫在那,特別醒目。

這麽打量着她,湛清然發覺她臉色有點蒼白,可眼睛依舊亮得映雪。

“你覺得我現在高興?”他嗓音裏藏着低低的嘆息,“燕回,咱們聊聊,把什麽都說開了,你再決定要不要跟我離婚。”

他一這麽說,燕回臉上立刻擺出個很抗拒很不願意合作的表情。

“不用,我想好了,本來也是我死纏爛打上趕着要嫁你,明明知道其實你并不愛我,所以,這個事兒,我自己有很大問題,願賭服輸,我沒什麽好說的。”

湛清然默默觀察着她的神色,一時沒說話,而是起身給她倒了杯檸檬水。

“我今天想了一整天,想着怎麽跟你談,說實話,剛回家看到家裏那個樣子,我很想揍人,我從小到大沒跟人打過架,也不喜歡暴力。”湛清然拎過來一張椅子,坐到了她對面。

“我知道,我今天要是真揍了那些人,局面只會更糟,我們可能更沒法談了,”他頓了頓,“最起碼,聽我把葉琛的事情說清楚,好嗎?”

燕回不吭聲,沉默地,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微酸的檸檬水。

這件事不複雜,湛清然幾句說完來龍去脈,最後,一邊留心燕回神情變化,一邊緩緩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做這些,我自覺跟她沒什麽了,事實是我沒拿捏好這個分寸。我答應你,不會再跟她私下見面,如果真有什麽事,比如代阿姨哪天不在了得有個同事間的人情往來,我會跟你說。”

他說這話時,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燕回垂着臉,罕有的安靜,湛清然不得不擡起她下巴:“我說到做到。”

燕回對上他這雙眼,心裏亂亂的,她不信,她想信,可是做不到,就像她懷疑她父母那樣。湛清然一直都一副四平八穩的樣子,他看着好說話,彬彬有禮,其實是疏離,他跟誰都不輕易翻臉,就是那種偏漠然的精英氣,專心業務,人際往來淡如水,客客氣氣的,那是因為他從沒把別人真正放在心裏過。

事實也就是這樣,她沒看錯。她凝視着這張臉,忽然就想起了莫高窟裏的石像,那些源自凡人的面孔,歲月不斷沖刷着,光陰不斷塑造着,最終的最終,落入千年後人們的眼中,也成了神明的模樣。

那記憶中的湛清然,也許,本來就是那個樣子,他對她,是教養使然的那種好,并無其他深意,是她青春期少女心思缱绻,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裏,解讀出無限溫柔,她在加工他。

加工久了,就成執念。

執念久了,竟有回響,她真的再次遇到他,并不顧一切拼命套牢他。其實,他沒變,他還是那個湛清然,只是她對他總有幾多夢幻,幾多遐思。

他就沒很熱烈地愛過一個人,包括葉琛,戀愛只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有快樂,也有不快,再後來,該努力的努力了,還是分開,那就分開好了,最後,終于變成徹底不愛,但生活卻是要繼續的。

“在想什麽?能跟我說說嗎?”湛清然很認真地看着她,帶着探究的意味。

燕回掩飾地偏了偏臉,手一伸,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

“你有想法。”湛清然起身坐到了床邊,他的氣息靠近,燕回逃避似的往後縮了縮,搖搖頭,“沒什麽。”

“你什麽都可以跟我說,以前,不是什麽都喜歡跟我分享的嗎?”他不易察覺地覆在她手背上,嗓音有些低沉,“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能不能給我點兒時間呢?”

燕回不知道他這個時間是什麽意思,她腦子開始渾,她是個大部分時間裏都很簡單的姑娘,高興就笑,不高興就要發火,偶爾也會有點細膩敏感的想法,不過很快自我消化掉,繼續開開心心生活。

現在這個處境,就很麻煩,湛清然溫溫柔柔認認真真跟她聊起來後,她就莫名心煩了,她就搞不懂了。之前,她很清楚地知道他不愛她,他對她,也許有點感情的吧,但不足以稱之為愛情。現在,他突然說這些,反而讓人犯難,他居然不想離婚,關鍵是,燕回鬧不清楚他為什麽不想離婚,要面子吧,畢竟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像她,随時随地可以沒臉沒皮…………

這麽一想,更煩了,燕回把手抽出來,別別扭扭的:“我覺得,你其實沒必要有什麽顧忌,現在離婚很正常。”

“你以為我有什麽顧忌?”

“覺得丢人吧。”

“丢人?”湛清然濃眉微蹙,“你覺得我不想跟你離婚,是這個原因?”

燕回不說話。

“我不想跟你離婚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神色嚴峻,“就是我還想跟你一起生活,我舍不得跟你分開,即使,”湛清然略略遲疑,還是把心裏所想說了,“我今晚真的很窩火,但我卻沒資格責備你。”

燕回完全被前面的話攪得心裏發熱,第一次,這是湛清然第一次明确跟她表達感情,她總是膩歪歪地挑逗他,纏着他,問這問那,湛清然連想你這種話都很少說,可現在,他說他舍不得和自己分開。

他舍不得我。

燕回渾身血液都往臉上湧,騰地下,整張臉豔如明霞,她心砰砰一陣鼓槌似的,不過很快就醒悟過來了:他還想跟我上床。

男人對她,也就這點心思,燕回心裏從來都是明鏡一般,雪亮雪亮的。她今天第一次去親湛清然以外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想這麽做,這麽多年,她一直都很警惕男人,她不想被別人占便宜時,別人一定占不到,但她就想胡鬧一次,任性一次。不過,當對方的手攬住她腰時,她就知道,不行,她受不了除了湛清然以外的男人碰她,一丁點都不能忍受,她把對方推開時,看見了湛清然。

一點報複的快感都沒有,她也沒想過報複他,沒意思。

只是覺得很傷心,他不愛自己,就這麽無動于衷地看着家裏紅男綠女狂歡。

所以,燕回理所當然地懷疑起了湛清然這個舍不得,到底代指哪方面。

見她又走神,湛清然大概猜得到燕回心思,他沒點破,信任本來就不是靠說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沒打算一次談成,只要燕回不堅持立刻離婚,他的第一個目标就算達成。

一陣咕嚕聲,是燕回肚子發出的,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湛清然。

他摸摸她的臉,随即起身:“餓了吧?你想吃點什麽,我去做。”

“不用了,我想睡覺,還有,我明天就搬走。”燕回快速說,“這房子是你買的,我本來想的是憑什麽我搬走,但我今天做的也不怎麽對,我心裏清楚,不會再霸占你的房子。”

她說完立刻躺下,側了側身。

身後,男人熟悉的氣息和熱力貼上來,燕回打了個寒顫,湛清然握住她肩頭,她以為他想對她做點什麽,并沒有,他只是輕輕摩挲:

“別急着和我離婚,好嗎?如果你覺得和我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可以,我不會逼你,但我只有一個請求,別輕易說離婚。”

燕回心裏頓時又成一鍋粥,她想,也好吧,冷靜冷靜,冷着冷着就涼了,誰知道呢,也許到時他發覺這婚是可以離的,她跟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八竿子打不着,湛清然的相親對象基本都是體制內的姑娘,又同時是什麽領導的女兒,他一直是東床快婿的最佳人選。

空氣有點涼了,燕回把毯子往上扯了扯,蓋住臉:“你考慮考慮吧,我也想想,但我還是要搬走。”

“不必,我這段時間住爸媽那裏,你不要搬走,有什麽需要随時找我。”湛清然慢慢起了身,他并沒強求什麽,關了燈,從卧室退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輕手輕腳進來,把做的夜宵,放在她床頭。

燕回壓根沒睡着,她聞到食物的香氣,屏着呼吸,聽他悄悄來,又悄悄去,她把臉探出一點點,再次縮進去,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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