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戲

本來年關都是忙忙碌碌喜氣洋洋的，但是今年有些不一樣，似乎是為了給看戲的人在歲末來個賀歲片一樣，先是江南顧家散了，後來是京中寧家沒了，是真的沒了。很多人都在猜測原因，傳言甚多，但是能夠讓一個小有規模的家族散了、沒了，還如此迅速，可以用雷霆之力來形容，其間的謎團讓不知道的人津津樂道，知道一點的人則是震驚以及安靜。傳言說是顧家小兒子和京中寧家長房小兒子起了沖突，不知怎麽就牽扯成了家族争鬥，顧家先被弄散了，但是沒幾天，顧家早年就宣布脫離家族的長子顧安銘——澤華集團的總裁，從國外趕回來後就開始打擊寧家産業，本來也不至于讓寧家弄成這樣，但是寧家似乎是氣運到頭了，多事之秋，族中在政界有權的幾乎都被舉報，涉嫌違法違紀，有的還在被曝光在大衆眼前，一時間傳的滿城風雨，寧家被弄的措手不及，那些被舉報的人有的被調查，有的不得不引退辭職。這還不算完，接着被調查的那些人，一查一個準，全部被雙規，被帶走，隐退的那些人也處于風雨飄搖之中，民間一時輿論嘩然，這下所有人都相信寧家是得罪人了，而且那個人不止是顧家，一個顧安銘是不可能那麽快速的弄垮一個家族的，更何況顧安銘只是打擊寧家，卻沒有半點幫助顧家東山再起的舉動，完全是任其自生自滅的态度。更奇怪的是，京中的大家族，雖然也有摩擦，但是都是同枝一氣有聯盟的，就像李家、方家、季家幾代交好，寧家和張家還是聯姻家族，但是這次，李家、方家、季家完全沒動靜，段家從來沒動靜，張家一開始是要幫忙的，畢竟弄垮顧家，張家出力不小，但是一幫才發現自家的産業在随後也受到來自不同方面的打擊，還有人被停職了，這下王家消停了。

等到京中再無寧家的時候，除夕到了。

方家、李家、季家三家的除夕向來是輪流主持的，今年剛好輪到李家。

方睿早早的就一個人先來了，希望可以在這裏見到葉然。那天從李家去葉然以前的住處找人，一路上一下是想着要怎樣耍賴才可以讓小然先消消氣，一下又想着李逍的那句“你現在也不過是不願意承認他不要你了的事實”，一下又想到在酒吧裏面葉然認真的說着“放棄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混亂地來到葉然的住所，以前自己一直嫌棄，老式樓層，面積小、樓道窄、還是那麽多人上上下下一棟樓。好多次讓葉然搬到自己的別墅去住，他怎麽也不願意。用自己平生唯一會帶着的鑰匙去開門，多半是脫臼的後遺症，有點抖，好一會才打開，心中不覺就松了一口氣。打開門，小小的客廳、廚房、陽臺，一覽無遺，沒有人，但是物件都在，應該還在睡覺吧，輕輕的走進卧室，想着是不是像以前一樣先纏着小然，只是打開卧室的門的時候才發現，被子平鋪，哪裏有人，再把整個住處都搜索了一遍，沒人，洗漱臺沒有昨晚使用過的痕跡。小然，不在這裏。可是，除了這裏，小然還會去哪裏，自己一無所知。原來，自己與葉然之間的情誼，就只是一個電話號碼和一個屋子，換了，就什麽也找不到了。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方睿沒有葉然的消息，已經半個月了。

快開席的時候，還是沒有見到葉然出現。

“活該，我就知道你肯定在等小然”，李逍今天一直在看方睿的表情，覺得特別好玩，心不在焉，神游天外，實在是難得，忍不住的嘲笑他。

“他什麽時候會過來？”方睿竟然很認真的直接就問，李逍覺得稀奇。他們兩個從小就一起長大，和平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這次李逍嘲笑方睿，按照常理，方睿會立刻反唇相譏，弄不好還會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打起來，但是今天沒有。

“哼，早先幹什麽去了，他今天不會來了，前幾天他的管家，送來了今年的年禮，說今年不會過來了，他答應了別人，脫不開身，元宵，可能回來吧！”李逍從來都是拽拽的，這久一直專注于語言上“打擊”方睿，其實，他自己也對葉然元宵會回來這件事心裏沒底。

“我怎麽不知道有個管家啊？”懶洋洋的語調，恢複正常了。

“因為你是無關緊要的人！”，李逍這下完全是幸災樂禍了，冷冰冰的但是完全不嫌棄人。

“我怎麽不覺得我無關緊要啊？”可以肯定的是，方睿确實具備優雅貴公子的資本，出色的外表，懶洋洋的語調，眯着眼睛，抱着手靠在護欄上，貴氣顯然，再加上如此家世，多少人都被他的假象迷惑而沉迷不可自拔。

“花狐貍，現在還不想承認，你自己慢慢找吧！小爺懶的告訴你”。

“你知道什麽？”方睿一把抓住李逍的衣領，聲音泛冷。

“你他媽過年抽瘋呢，給小爺放開，他整天圍着你轉的時候你是怎麽對他的？你知道他喜歡你還和那些爛人上床，還帶着他去酒吧看你和人亂搞，要不是你一直這麽糟踐他，我李家的人，就算姓葉，他們怎麽敢？現在又來問我，你這是活該！”李逍脾氣上來了，但顧忌着要過年，罵的多，沒動手。還好他兩選了個還算僻靜的地方，不然肯定是少不了一頓□□的。方睿沒反駁什麽，放開了李逍。

有一種人，享受着被全心全意愛戀的溫暖，卻從來不肯及時回報，也不願放開，他們精于算計，總會在那份溫暖想要抽身離開時候及時的掏出一點真心，用盡手段心計留住那份溫暖，然後又繼續流連外面的世界，終于有一天有人說，那份溫暖已經消失了，永遠不會回來了，他們才願意看自己到底為了什麽而弄丢了最珍貴的那份溫暖，瞬間，世界滿目冰雪，周身寒凍，深入骨髓，徹底失去了感受溫暖的本能。

方睿現在就感覺寒意從心底漸漸的向四肢百骸蔓延，然後開始止不住的發抖。都說方家人多智近乎妖，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很聰明，他很早就發現葉然喜歡自己，喜歡了好多年，會做飯給自己吃，會給自己打掃屋子，會靜靜的陪自己去鬼混，累了只要找他，就會感覺很溫暖很開心，可是，現在葉然不要自己了，會對別人笑的那麽開心，會給別人捏臉，以前他是不對別人笑的那麽開心溫暖的，臉也是不給捏的，原來，葉然真的不再了，他不要自己了，葉然不要方睿了，葉然現在叫夜重華。世界原來這麽冷，可是他把自己唯一的溫暖弄丢了。

方睿的臉慘白，眼中一片空濛，李逍忽然不想幸災樂禍了，也覺得自己似乎沒挑對時間，除夕要開席了。

看到方睿依舊靠坐在牆邊，就伸腳踢了踢方睿，“喂，死了沒，你還好吧？”聽着別扭，但卻最後一句語氣不自覺的軟了下來。

看到方睿還是沒反應，李逍不幹了，“本來就是爛人，現在裝情聖給誰看？”。

“我能有什麽事？”方太子在面對李逍的時候，基本是不示弱的。

“那晚，在‘醉’，他走了一個小時才到，他說他覺得鴻門宴和最後的晚餐都很好。”

“他還說，高人說他今年有一命劫，他說他要随高人去潛心修行，他說我以後見他要預約，找那個管家預約，他的表情很正經，我以為他開玩笑，我說他果然頗具慧根。我忘了他從來不開玩笑的。”方睿急切的說着關于那晚的記憶，想從中找出什麽蛛絲馬跡。李逍很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踢人了，好看的眉毛也皺了起來，他其實也在查一些事情。

“切，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是聰明人，小然和我爸很像，一旦決定了什麽就不會再更改，他那晚是去做一個了斷的，所以才折了你們的手，張家為了張朗退了一層皮，寧家，哼，也是活該，他們把顧安銘的弟弟弄到你們幾個面前，以後顧安銘找人算賬，你們也脫不了幹系，你倒是不怕，其他人可是很看好你這個移動盾牌的。就你好命，張朗他老子還一直以為是自家兒子不争氣，禁不住疼，啧啧。”年關的大戲，看熱鬧的遠比看門道的多，李逍是既看熱鬧又懂門道。

“我會找到小然的”方睿眼中帶着一抹堅定和光亮，宛如希望就在前方觸手可及一般。

李逍看方睿還是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樣子就有點同情他，葉然如果真的和他爸（葉庭軒）那麽像的話，他覺得葉然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除非被找到。他想找到葉然，好好的對他，會叫他哥哥，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了。

“難得看到你的蠢樣子，小爺就幫你一回。你這半個月在找人，我也查了一些事情，小然遇到的确實是職業殺手，但是具體的我就沒法查了，那件事情好像是被誰一下子壓了下來成了機密一樣，能做到的人，不超過一只手。”

“我們先從那個管家查起，我沒有見過他，他似乎叫清翊，還有那個醫生雲烨，以及顧安銘，小然是什麽時候認識他們的，他那晚去酒吧好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個顧安澤。”涉及正事，方睿的思路一向清晰，一針見血。

“我去查管家和醫生，雲烨會來給我爸調理身體，你不要去招惹他，寧家和張家被他剝了一層皮，估計是把多少人的債都算在他們兩家身上了。剩下的你自己搞定，‘醉’可是你的溫柔鄉，小爺從來潔身自好。”有了方向一切都好辦，只是，有的結果，知道與否都已經不重要了，可能知道的時候就是希望破碎的時候。

方睿難得沒有像往常一樣對李逍的挖苦諷刺打擊反唇相譏，這讓李逍很不習慣也很不爽，也不再說什麽，又是那個拽拽的冰塊樣子去客廳招待客人，方睿也不緊不慢的走向客廳，還是那個慵懶狐貍樣，就是好像笑不出來了，試了幾次也是嘴角直抽，只好放棄了。

李家李宸，葉庭軒，李逍，方家方晔，嚴子亞，方睿,季家季辂，蘇黎，果然都到齊了，除了不會來了的葉然。方睿想，明年除夕，葉然一定會出現在宴席上，和自己一起。

只是，連李逍也沒有想到，他和方睿聯手找一個人竟然也會找的那麽辛苦和渺茫。若不是每年逢年過節葉然托人送來的禮物，他們都要懷疑葉然還在不在這個世界，軍政商聯手找一個人，那人卻音訊全無。但是，既便如此，無論是李逍還是方睿，都沒有一點要停止搜尋的念頭。葉然每年讓人送來李家的禮物幾乎都是一些有益于身體的東西，葉庭軒是李家父子心中最不可觸碰和傷害的存在，別人就是說一句不好都會招來父子二人的惦記，但是就是他們的心頭肉卻因為早年不得已落下的病根而受盡折磨，而雲烨的藥有奇效，那個堪稱國手的老中醫總是來李家盯梢，希望可以遇到那個所謂的妙手回春的“世外高人”，季家也收到了相應的藥物，但是蘇黎情況太嚴重，那些藥物也只是讓情況不再加重，雲烨在最初的那個春節後去李家給葉庭軒開了方子之後就沒影子了，只有藥方，因此，季辂也在找葉然。季辂知道的事情多一點，但是也不足以找到葉然。

方睿記得，葉然一共缺席了4個除夕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