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辜負
玉臺山在京城郊外不遠的地方,是一處小有名氣的景區,泉源豐富,植被茂盛,上有古剎,聽說極為靈驗。現在秋季,剛好可以看楓葉和飛瀑。夜家父子之前都沒有去過,說來也怪,太多的風景兩人都已經看過,家門口的卻不樂意去看了。
約好了10點在景區門口彙合,夜淮安計算好了車程,9點出發就好了。7點鐘的時候一個人醒過來,洗漱、吃早餐,打包行李,帶着備用衣物、生活用品,兩人都用不慣外邊的東西,每次出門都得帶夠東西。
去院子裏面轉了一圈,石榴早已開始葉落,稀稀簌簌的落了一地,石榴在不久前都給摘沒了,顆粒飽滿火紅,汁甜如蜜,皮薄似紙,段明月喜歡的不得了,每年都要摘走好多,不過吃的最多的肯定是夜重華,澤園裏面還有好多棵。明明開花的時候明豔得熱鬧,花落子熟之後的落葉時節,卻是那樣的醜,上天或許是公平的吧,哪裏有長長久久的明妍不衰,這就是四季!
八點的時候,夜重華果然還是沒有動靜,夜淮安把人從被窩裏面撈出來換好衣服,給他洗漱好,直接抱上車,開車出門,鎖好門之後,車子向目的地駛去。
夜重華感覺自己在一個會移動的東西上,迷迷糊糊的感受了一會兒,确定是在車上,又想着今天是周末,那應該就是在去玉臺山的路上,掙紮了幾下,總算把眼睛睜開了,大腦還不甚清醒,首先看到的是灰白色的車廂頂部,然後是車裏面的挂挂飾,那是一小串有些年頭的竹雕,3~4厘米,雕的是年畫娃娃,可愛非常,垂髫清晰,衣飾線條清晰流暢。這還是早幾年出去玩的時候從一家老舊的古董店裏面買的,賣東西的是一個約莫古稀的老頭,穿一身唐裝,端着一柄锃亮锃亮的煙杆子,半躺在在藤椅上看着店門前來來往往的路人吞雲吐霧,有人問價是愛理不理的,賣東西也是随性的很。古董店裏面的東西多而雜,有些東西上還落了塵埃,夜重華好奇的在裏面挑挑揀揀,結果只看重了那四個竹雕娃娃,買的時候老爺子還特意看了一眼,然後才慢悠悠的做生意。買回來後夜重華又在澤園庫房裏挑挑揀揀的找了兩串玉質手鏈,拆了之後,用線重新編織,4個竹雕娃娃編成兩個挂飾,現在另一個在方楠車上。
年畫娃娃一搖一晃的,夜重華覺得頭暈,偏頭看向車外,一排排樹木飛速向後移走,還是頭暈,偏頭看向開車的人。青年正在專心的開車,手握方向盤,眼睛也是專注于路況,坐姿不算挺直,但就是給人一種穩重和可信賴的感覺,從夜重華的角度,剛好看到青年尖尖的下巴和俊美的側臉,在晨光中顯得有點虛幻、不真實,不由得就看呆了。
夜淮安在開車載人的時候向來是很專心的,每次夜重華靜靜的睡在副駕上,他的心裏就只剩下安寧,那些飙車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做過,開着限量版的跑車,卻沒有那種速度與激情。如果,你載的是你的全世界,你也會那樣的小心翼翼。
算算時間,還有一半的路程,突然感到一道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看了周圍沒車之後,一轉頭就看到夜重華正在怔怔的看着自己,瞳孔裏面,滿滿都是自己的影子。
“哥,你醒了啊!先吃早餐吧!”
“哦!”夜重華在聽見夜淮安的聲音的時候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剛才竟然看的入迷了,覺得臉有點發熱,又瞥了一眼,還好夜淮安正在認真的開車,沒看見。
坐直身子,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腳,拿過前面的東西開始慢慢的吃,夜淮安做的三明治、熱過的牛奶。
夜淮安看了看頭上方的後視鏡,嘴角一勾,眼中帶笑!
“老二,老幺他們到哪裏了?”寝室老大蔡鵬飛眼看快要到景區了,推了推坐在旁邊的孫偉直接問他。
“唔,他說10點在景區門口彙合,應該也差不多吧!”老二孫偉睡的有點迷糊,晃了晃頭看了看窗外的情況才回答老大的問題。
“偉哥,你說的老幺會帶家屬,感覺咋樣?”老三蘇河向來是好奇心過剩,之前在宿舍就一直在問這個問題,可惜老二就是死活不松口,現在眼看快要揭曉謎底了,還是忍不住要問出來。
“你們,叫名字會死啊?”若說孫偉在大學裏最不順心的事情,大抵就是名字裏面的各種綽號了,比之高中,絕對的變本加厲了。
“蘇蘇,你也是的,二師兄就是要吊大家胃口,怎麽會告訴你?反正你過會兒就知道了,再說,也許,老幺說的家屬,就是他哥。”劉洋作為不在編制內的內部成員,很多時候,不得不說,至關重要呀。
“然也,然也!”說話的是“老夫子”葉斯玄。
“偉哥,10塊錢,押家屬是夜老師”,楊逸最是擅長不按規矩出牌地攪亂氣氛。
6個人到景區的時候,一下車就看見剛才“惦記”的人已經在景區門口等着了,看樣子也是剛到,一人背着一個旅行包,夜淮安脖子上還挂着一個十分精致的小型相機。
六人看到家屬是夜老師,一下子有點失望,本以為可以看到一個大美女,現在換成了美男子。衆人不禁看向孫偉,其間意味,非個中人不能言說也——秋後算賬。
“至于這樣嗎?來,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夜重華”。
六個人先後反應過來,立刻問了老師好,氣氛有點拘謹,夜重華笑着一一應了。
“哥,這是老大蔡鵬飛,他爺爺很推崇那位民族英雄,可惜他不姓岳”。
“額,那個,夜老師,我爺爺他當過兵,就這樣”
“老爺子肯定家教很嚴吧!嗯,你們也別夜老師、夜老師的叫了,就叫我名字吧!我看着還是很年輕的對不對。”夜重華覺得蔡鵬飛有點窘迫的樣子實在是一個敦厚正直的人。
“那怎麽行?”孫偉覺得如果這麽叫了,夜重華可能會事後算賬,他想了想,商量着說“要不,就叫華哥,怎麽樣?”
“很好,就這樣啊!”夜重華很滿意這個叫法,夜淮安也很滿意。
“好啊,那,華哥,我就自我介紹好了。我叫孫偉,排行老二”。
“華哥,我叫蘇河,排行老三。”
“華哥,我叫楊逸,老四。”
“華哥,在下葉斯玄,老五,他們叫我老夫子,我覺得應該是書呆子才是。”
“華哥,那個,我是老六,劉洋,隔壁寝室的,和蘇河是一塊兒的。”
“淮安,你果然是最小的,楠楠說你一直不願意承認這事,不過,這是客觀存在的,是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的。你現在也算是成年人了。”夜重華有點想笑,夜淮安一直不願意別人說他是小孩子,可偏偏他就是最小的。
“嗯,我知道你們,之前應該都見過,淮安也和我說過你們。淮安在學校裏面多謝你們照顧了。”
“華哥,你別這麽說,老幺平時也很照顧我們的。”
“哦~~難道是趕作業的時候你們互相幫忙~~~”
“咳咳,華哥,你怎麽知道?難道老幺揭了我們的老底?”
“那倒不是,我猜的。他小時候就經常和人一起寫作業或者把作業故意拿給人家看,哦,還有幾次故意寫錯了。”那個應該是小學的時候了。
夜淮安看着衆人目光一直看向自己,臉上黑線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些小孩麻煩的很,要不是這個法子,自己得被煩死。“哥,我那是和阿楠學的,他說那些小孩太煩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夜重華一副我懂了的樣子讓夜淮安臉上更黑了,這個人,越來越活回去了,什麽時候這麽惡劣了。等等,等到告訴他的時候,看他什麽表情。夜淮安想到這裏,心中惡劣因子又冒了出來。
“好了好了,我們先上去吧,都幾點了。”夜淮安覺得如果再放着夜重華這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畫風會轉換成什麽樣都不知道。
“對,對,我們今天中午要去到玉臺寺,中午在那裏吃飯。”孫偉作為策劃主管,很及時的報告了行程安排。
一行人一聽就立刻停止了說鬧開始向山路進發,所幸山寺不是很遠。
說是景區門口,其實就是一個很大的牌坊充當了山門而已,這牌坊是玉臺山成了景區之後才修建的,看着很宏偉也很新,和景區裏面斑駁的磚牆、磨得平滑的石板路以及撐破石板長着的雜草格格不入,倒是和牌坊外的近些年新建的賓館酒店飯店相和。
進了牌坊,走了一截平整的水泥路之後是一米多一點的石階,滄桑,破舊,凸凹平滑,時而緩時而陡,石料也不統一,應該是就地取材,随便的很。順着石階向上爬,一路上更像是在一條向上的山谷裏面,兩邊是高出來的斜坡,種着很常見的樹,說不出名字,也有那種很不漂亮的最平凡的松樹。起風的時候樹枝吹的沙沙響,不是頂好聽,沒有澤園裏面的那種“濤聲”好聽,但是它一樣意味着清涼。
夜重華一向不喜歡體育運動,爬山更是不會喜歡,爬不了多久就熱得不行,呼吸沉重,腳上更是酸軟無力,這種感覺糟糕透了,本想停下來休息的,但是又想着大家都已經上前了,時間也不早了,何況平時總是被淮安嫌棄自己體力不好,這次怎麽也得堅持到底啊!索性咬咬牙,緊了緊背上的小背包,繼續往上爬,盼望着一組臺階之後的那小段平路的出現。
夜淮安看着夜重華這麽賣力的爬山,心中也是一陣無奈和嘆息。本來自己是不會參加什麽宿舍活動的,但是想着好歹也得給重華留下個團結同學的好印象啊,再說那幾個家夥勉強不錯,更重要的是,夜重華那麽嗜睡,是不是和身體缺乏鍛煉有關?拉着他出來,不管他是不好意思還是好強,總該會得到鍛煉的,所以,連心疼也心疼得那麽見不得光!
“哥,歇會兒吧!我們時間還夠!”夜淮安看他們所到的地方正好是一組階梯之後的平整路段,而且路的左邊的欄杆外就是一個斜谷,伏在欄杆上,一邊吹着山風,一邊看斜谷中的景色,其實也沒有什麽景色,都是樹,不過谷底有一條河,陽光下白晃晃的蜿蜒向遠方。
“明明我以前還背着你爬山的!”夜重華也不得不感慨,多年不鍛煉再加上年紀的改變,終歸是會有所不同的,平時看不出來,一遇到體力活動就顯現出來提醒着他,不是20多歲,而是将近40歲了!
“哥,你是缺乏鍛煉,以後我帶你鍛煉吧!”夜淮安聽着他的感慨,心中滋味一點都不好受,下意識的握緊雙拳又放下,自己一直認定這人只是比自己大幾歲而已,他看着這麽年輕,但是總會有事情告訴自己這人其實大自己18歲,自己每過一回生日,這人就老一歲,着實可恨!最可恨的是,這人老是一副歲月不饒人的心态,連他自己生理年齡實則年輕的情況也不樂意搭理,完全就是心老了的樣子,可是,偏偏,很多時候,比小孩子還像小孩子!
“啊!我盡量!”夜重華在感嘆之餘其實也沒有多少想法,更不會為了今天此時的感嘆真的每天特意去鍛煉,但是夜淮安的提議他是要考慮的,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的人,有的人是不可以辜負和錯待的,何況,都是為自己好。
“真的?”夜淮安明顯不信。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辜負你的好意”,我或許會偶爾耍個賴,不過這就沒必要告訴你啦。
夜淮安的直覺告訴自己剛才聽到的話肯定還有附加條款,但是,說道不辜負,自己也不會辜負這相識相伴的一世呀!
夜重華看見夜淮安對着自己笑的高深莫測、燦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