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放餌入水
放餌入水
拿出鑰匙打開家門，亮起燈後，五條悟跟着少年進屋，眯了眯眼，打量着這間不足五十平米的小房子。
“這裏是柒介紹給你的嗎？”他換上室內拖鞋，在裏香的怒視下毫不客氣地霸占了客廳裏唯一的沙發，翹着腿像個大爺似的等着別人去拿茶點招待自己。
“是的。”搞不清楚對方的來意，又無法反抗對方，乙骨憂太只能先哄着戀人回到自己的影子裏，再從廚房端出兩杯泡好的清茶小心放到客廳的矮桌上，“請用，五條先生。”
瞧着白發青年捧着茶杯低頭喝茶的悠閑樣，跪坐在地上的小少年不免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抱緊了懷裏的托盤，試探性發問：“您是有什麽事要對我們說嗎？”
“啊，對。”放下手中的茶杯，五條悟看了他一眼，往後靠着柔軟的椅背，慢慢放松了身體，用着陳述的語氣肯定道，“你剛剛對付咒靈的體術是柒教給你的吧？”
“……您知道？”
“當然啦，畢竟我以前也沒少跟她對打，看不出來才奇怪呢，那種招招致命的路數我可熟了。”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除了柒，你應該沒有接觸過其他殺手吧？”
“比如某個嘴角有疤痕的渾身上下散發着小混混氣息的黑頭發男人。”
乙骨憂太露出了茫然的神情：“那是店長認識的人嗎？”
“……你也不知道他啊。”居然藏得這麽嚴實，那這其中蘊含的意味可有得探究了。
指尖有節奏地敲打着沙發扶手，五條悟逐漸陷入沉思。
到底柒有什麽計劃呢？明明很讨厭伏黑甚爾，卻依舊付出巨大的代價從他手中把人救走，還藏了這麽多年，肯定是有什麽地方必須要用到他的吧？那問題就來了，她究竟是為了什麽？
“算了。”冥思苦想仍然得不到答案，五條悟幹脆放棄了深究，決定既來之則安之。
反正他是最強嘛，不管遇見什麽直接打就是了，總會有柳暗花明的時候。
“回歸正傳，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柒的事。”他看向面前的少年，即便隔着一層厚厚的繃帶，六眼依然盡職盡責地将對方的情報全部輸入自己的腦內，“你是叫乙骨憂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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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興趣入學我們高專呢？”
“……咦？”乙骨憂太很是驚訝，下意識地擡手指向自己，一臉困惑，“可是店長跟我說過裏香是過特級的咒靈，咒術界無法容忍她的存在，如果我入學高專真的沒問題嗎？”
五條悟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那又如何？你們有鬧出過什麽亂子嗎？沒有吧？而且看你們之間的相處這麽親密融洽，哪怕是高層那群腐爛的老橘子也不會有反對意見的啦。”他們也不敢。
“況且就算出了事也還有我在呢，老師可是最強的咒術師哦。”
——這還沒有入學呢，就先自稱“老師”把人當學生對待了。
“但是……”哪怕對方如此保證，乙骨憂太依然猶豫不決的，因為他不能拿裏香的性命開玩笑，更別說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別人身上了。
“柒應該跟你講過，有關咒力運用方面的知識，包括咒術的開發，她教不了你，也引導不了你。”五條悟豎起食指在空氣中畫了個圈圈，“說到底，她只不過是一個殺手，除了殺人外什麽都不懂，她可以教你如何殺人，卻無法教你如何救人。”
“……殺人？”乙骨憂太微微一愣，有點吃驚，似乎從未将溫柔體貼的店長和小說裏那些血腥殘忍的事物聯系在一起。
“原來你不知道嗎？”五條悟單手撐着臉頰，好整以暇地瞧着對方，輕笑着回答，“你跟柒學習的，是殺人的手法哦。”
“怎麽？驟然得知自己敬重的長輩曾經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現在感到害怕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稍微有點出乎預料的，他緩慢地搖了搖頭，“不。”
藏在桌子底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他望着面前的高大男人，眼底是不可動搖的決心，然後一字一頓地，語氣堅定地回應：“我不會害怕店長，更不會因此遠離店長。”
“因為是店長收留接納了我，給了我和裏香一個家，她是我們最重要的恩人。”
“忘恩負義這種事情，我們不會做的。”
“……”
五條悟靜靜地注視着少年，平淡的目光仿佛穿過他的身體直接觸摸到了靈魂，要将他整個人剖析透徹一般，帶上了冷冰冰的審視。
直到确認對方的确沒有撒謊後，他才重新展露了笑容，語調輕快地說道：“那就好，看來柒沒有白養你們呢。”
如果少年的答案不能讓他滿意呢？
乙骨憂太不敢去思考男人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果然很在意關心店長啊，五條先生。
他在心底默默地想道。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憂太你才更要加入高專吧。”五條悟看着他，耐心勸說，“柒能教給你的有限，想要擁有力量保護柒和你的戀人，你必須吸收一切可吸收的知識，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否則就只是空談，而高專就是這樣一個能夠實現你願望的地方。”
“并且你還能在那裏獲得可以理解你的同伴，這樣以後都不會再感到寂寞了哦。”
這番話準确地擊中了他的內心。
此時此刻，乙骨憂太不得不承認——他動搖了。
在內心深處苦苦掙紮了一番，他終于放棄抵抗，有些洩氣地耷拉下肩膀：“請讓我問問店長。”
*****
“可以啊，既然悟君都這麽說了。”涼爽的秋風吹起頰邊一縷鬓發，柒往前趴在欄杆上，屈起手臂搭在上邊，放眼眺望遠處的燈火輝煌，漫不經心地聽着電話裏少年那柔軟的聲音。
“他說的确實沒錯，咒術方面的東西我教不了你，與其浪費時間走彎路，不如從一開始就接受正統的訓練，別的不說，悟君在這方面算是權威人士，有他教你，肯定會變得更強。”
“那麽……裏香怎麽辦好呢？”
“這就要看你自己了。”柒并不是很在意這件事，低頭将半張臉埋進手臂，只露出一雙眼睛繼續欣賞夜景，姿态懶懶散散的，有點提不起勁，“好好問自己，你是想繼續留着裏香讓她陪在你身邊，還是想放她成佛去轉世投胎呢？”
“……”對方忽然沉默了下來。
可有的時候，沉默反而是種明确的态度。
柒明白了。
“去高專吧。”她說，“那裏最适合你。”
挂斷電話，柒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機直起身子，雙手握着欄杆，涼風吹過，裙擺微微飄起，宛如蝴蝶在鼓動着翅膀。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現在的心情非常不愉快，可總有一些欠揍的家夥即便看出了也不懂得收斂，反而故意刺激惹怒她。
“怎麽？那個黑頭發的小鬼不合你心意？”伏黑甚爾背靠着欄杆，兩指夾着一根快要熄滅的香煙，嘲諷地嗤笑，“你在自顧自地失望什麽？因為他的做法讓你想起五條家的六眼了？明明他是你親自選出來的人。”
“看來過了這麽多年你依舊沒有長進啊，還是小鬼一個。”
“首先，我并沒有對乙骨失望，少拿你那些不着調的想法随随便便地安到我頭上。”柒神色淡然，“其次，不必在這裏擠兌我，你以為你自己好得到哪裏去？不也是停留在十幾年前沒動過一步嗎？”
講到這裏她略微停頓了一下，特意學着對方的語調，諷刺地開口：“怎麽？不打算回家看看你那個寶貝兒子嗎？聽說他明年就要去高專讀書了呢，或許哪天就會回到禪院家繼承家主之位什麽的，開心嗎？兒子這麽有出息。”
“他有沒有出息關我什麽事？”伏黑甚爾不為所動，甚至對她的這點小伎倆嗤之以鼻，“要是他肯把禪院家的全部財産轉給我就算了，不能的話他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柒冷冷地哼了一聲，雙手環胸面露鄙夷：“人渣。”
無所謂別人的評價，伏黑甚爾懶洋洋地又吸了口煙，開始談起了正事：“讓乙骨憂太入學高專，然後呢？那位‘神明殿下’沒有跟你說下一步的計劃嗎？”
“總是做保镖很無聊啊，尤其她還找了個男朋友，我可不想整天吊在後邊看他們倆談戀愛，幹脆放我去賭馬不好嗎？”
“最近還有人刺殺琴子？”柒立馬提取到了重點，表情變得認真起來，“誰？查到是哪邊幹的了嗎？”
“幾個不長眼的咒靈罷了，反正不是兩面宿傩的手下就是那顆大腦的手下。”都是來殺人的，有特別區分的必要嗎？
“你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柒瞥了他一眼，“否則敵人有了警戒，到了最後關頭效果會大打折扣的。”
“別壞了我們的好事。”
“放心，只要錢到賬一切都好說。”伏黑甚爾掐滅了煙頭扔到地上，單手插兜，滿臉寫着無聊，“所以現在耐心等候就行了？”
“嗯。”她斂眸，輕聲低喃，“誘餌已經抛下，剩下的，只需等魚咬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