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美（四）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美（四）
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勁。
柒坐在軟椅上打量着店內的環境，面露一絲困惑。
直覺的警鈴隐隐作響，無聲地提醒她周圍的異常，似乎還焦急地催促她要抓緊時間去完成什麽任務……
不過這點疑慮在見到白發少年拿着兩支甜筒迎面向自己走來時又消失殆盡了，仿佛剛才的異狀沒有發生過一樣。
“怎麽啦？”五條悟把其中一支冰淇淋遞給她，大概是今早才把人惹生氣的緣故，他現在對柒的情緒特別敏感，見她臉色不對就立馬警覺起來，“我應該沒做錯什麽吧？”
“還是說你不喜歡香草這個口味？那我去換。”
“不用了，我并沒有不喜歡。”柒搖了搖頭，接過他手中的甜筒，張嘴小小地咬了一口尖端，含進嘴裏慢慢舔着。
跟注意形象的女孩子不同，身為男孩子的五條悟動作就顯得粗暴了些，一口下去幾乎三分之一的球就沒有了。
七八口解決掉冰淇淋，無事可做的他只能偏過頭單手托腮看柒專心致志地一點一點舔奶油，感覺好像在看一只可愛的小貓咪低着腦袋探出粉嫩的小舌頭舔舐盆裏的牛奶。
因為這個想象他還忍不住笑出了聲，但見冰融化後有水流下來，便拿紙巾幫她擦掉了不小心滴落到手背上的水滴。
明明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他反倒樂在其中，完全不覺得麻煩，甚至等人吃完後還十分積極地表示要幫她把垃圾丢掉，可惜被對方婉言拒絕了。
他咂咂嘴，臉上不自覺地露出遺憾的神情。
這讓柒看了頗覺好笑：“五條，你是小孩子嗎？”
“怎麽可能？”五條悟撇了撇嘴，見她不相信還特意強調一句，“我可是很成熟的，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子！”
“是嘛，可是一個成熟的人不會連自己嘴角沾到奶油這種事都發現不了哦。”然而柒卻幽幽地拆穿了他，經過先前的事情，她現在火氣大着呢，已經不會再給對方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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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擡手摸上自己的嘴角，果真摸到了一片濕漉漉又黏糊糊的水跡，瞬間被惡心地往外使勁甩手，又趕緊抽出紙巾用力擦幹淨嘴邊殘留的奶油。
……可惡，早知道就不吃冰淇淋這種容易弄髒嘴巴的東西了，竟敢害我在柒面前出醜！
剛剛才跟心上人說自己其實很成熟，結果扭頭就被打臉的五條悟臉色臭臭的，把紙巾揉成團憤怒地扔進垃圾桶。
柒瞧着他這幅和一出錯就怪別人不配合自己的三歲小孩沒兩樣的幼稚舉動，不由嘆氣，心底的那點火氣是徹底消下去了，畢竟跟一個不懂事的熊孩子計較有什麽必要呢？
“你不生氣了？”即便心裏頭仍在嘀咕，但依舊分出了大部分注意力給對方的五條悟迅速察覺到她心情的好轉。
“本來就沒什麽好生氣的。”她冷淡地回答，“你是什麽樣的性格我老早就知道了。”是我不該對你懷抱期待才對。
五條悟沒有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反而因為她如往常般平和的态度松了口氣，這下終于能夠放心地彎眸笑了出來。
既然沒事了，他就興致勃勃地指着前邊的商業街告訴她：“那我們接下來的目的地就定在電影院吧！我查過了，最近有幾部新上映的電影都飽受好評哦，肯定有一部是柒你喜歡的！”
“嗯。”柒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興致不高的樣子。
于是五條悟又遲疑了，有點拿捏不準對方此刻的情緒究竟如何，只得先收回胳膊乖乖地把手搭在大腿上，然後向她探出半個身子當場表演一個貓貓探頭，小心謹慎地觀察她。
這回他總算明白擅自做主只會平白惹柒生氣，不想再被無視的話就必須先詢問她的意見：“如果你不喜歡看電影的話那我們就不去了吧……你想去哪？我都聽你的就是了。”
“聽我的？”柒面露古怪地瞅着他。
他立刻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肯定道：“對，以後不管做什麽我都聽你的。”
——前段時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撒嬌，現在又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聽老婆（？）的話，短短半個月內五條家的少主成長了許多啊。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不知道該去哪比較好啊。”柒認真思考着，剛想順從他之前的提議去看電影，餘光卻瞥見了他衣袖上不知何時被劃破的裂口，“等等，這是怎麽一回事？”
“恩？”五條悟奇怪地擡起了手腕，衣袖那裏果然被劃破了一道差不多有十厘米長的口子。
他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可能是拿冰淇淋的時候不小心被什麽東西割破了，不要緊的啦，回頭再買新的就行。”
“什麽不要緊……這件襯衫應該非常貴吧。”勤儉習慣了的柒估算着市面上的價格，下意識地嘶了一聲，哪怕不是她自己的都有些心痛了。
“只裂開這麽點口子就要扔掉也太浪費了。”柒皺着眉頭伸手捏了捏那塊明顯很高級的布料，“我在這裏幫你弄好吧。”
就是不知道這種上等貨能不能用普通的針線縫，不過都是襯衫嘛，沒理由它的兄弟可以它卻不行。
“哎？什麽什麽，柒你要幫我縫衣服？”不曉得對方剛剛講的話有哪裏又戳中了他的點，五條悟瞬間興奮起來，仿佛餓虎撲食一般撲到她身上，将人強行拖進懷裏特別高興地用臉蛋蹭了蹭她，“好呀好呀，你縫吧，縫壞了也沒關系！反正我有好多件衣服呢，随便你怎麽弄都可以！”
柒始終适應不了別人的過度熱情，本能地擡手抵住他胸膛露出不情願的表情，但聞言不由得滿頭黑線，連推他的力度都弱了幾分。
“……什麽叫做随便我縫壞也沒關系，先不論縫條口子而已根本不難，就算五條家再怎麽有錢也經不起這般無止境的浪費啊，更何況辛苦賺錢的人又不是你。”
——給我向那些努力工作到天明，卻依然得不到多少工資的社畜道歉呀你這個小混蛋。
結果他更加亢奮了，圈住她的兩條胳膊勒得是越來越緊，甚至力道重得都快讓她呼吸不過來了。
“那我以後的錢都交給柒你來管好了！”少年喜滋滋地将下颚擱到她肩膀上，眉眼彎彎的，顯然是愉快得不得了，刻意放軟的聲音聽起來仿佛在甜甜地朝人撒嬌，“當然我也會學着勤儉持家的，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會敗光家産啦～”
“……不，我覺得我剛才講的所有話中并沒有哪句是在暗示你把錢交給我管理吧？”柒試着掙紮，發現實在掙脫不開後就幹脆放棄了，“這種家務事自然有你未來的妻子管，輪不到我。”
“瞎說什麽呢，你不就是我未來的妻子嗎？”五條悟笑眯眯地又貼着她光滑的臉蛋磨蹭，語氣甜得幾乎發膩，“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少女嘆了口氣，并不打算跟他争論這種問題，拍了拍他的後背，耐心地哄着他先從自己身上下來：“行啦五條，快點坐好，不是說要縫衣服嗎？你繼續賴着我可沒法幫你弄啊。”
“ok～”五條悟開開心心地出聲應道，随即聽話地坐回原位，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看她，表現得那叫一個乖巧懂事。
雖然這不過是為了麻痹柒而裝出來的假象。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去問店裏的服務員借來針線後重新回到位置。
讓人把手臂伸出來平放在桌面上，柒挑了個和襯衫顏色相近的白線，捏着線頭穩穩地穿過縫衣針細小的針孔，捉住他裂開的衣袖開始縫補。
沒法随便亂動，五條悟索性趴到了桌上，下巴磕着堅硬的桌面，桌子底下的兩條大長腿随意交疊着搖來搖去。
墨鏡滑落，那雙漂亮得宛如天空之鏡的鑽藍眼眸暴露在外邊，平穩無波的湖面倒映出少女安靜的面容。
他看着她偶爾擡高手又偶爾落下的簡單動作，明明沒有任何附加意義，卻很不可思議的，讓他的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平和與寧靜。
似乎只要待在這個人的身邊就能遺忘所有的煩惱，只要她在這裏，他就可以徹底地放松下來，好好地閉上眼睛休息。
這是別人無法給予他的感覺。
于是少年在心底暗自希望那條裂縫能夠再長些，更長一些，讓這份靜谧的時光得以繼續蔓延，永遠都不會迎來終結。
——然而世事總是不能如人所願，那條裂口終究還是被少女縫上了。
“可以啦。”柒仔細打量着衣袖，感覺從外觀上瞧不出什麽異樣，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準備收回針線還給店長。
“……”五條悟沉默地望着自己光滑平整的袖口，不知在想些什麽，沒有出聲。
過了片刻，他又突然伸出另一條胳膊，上邊的袖子竟然也被劃破了一道長口子，甚至更嚴重，連紐扣都崩掉了。
然後他就一臉嚴肅地告訴對方：“其實我這邊的衣袖也裂開了呢，必須讓柒幫忙縫來着。”
柒：“……”
柒面無表情地吐出了一個字：“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