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美（六）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美（六）
天要下雨了。
柒站在陽臺扭頭看了眼外邊陰沉的天色，舉起手中的晾衣杆将頭頂幹了的衣服一件一件收下來，而閑得無事可做的五條悟就站在邊上幫她把收起來的衣服團成團，然後瞄準了室內的那張兩米大床，大手一揮，就将衣服扔到了床上。
“……你就不能溫柔點嗎？弄皺的衣服待會還不是由我來燙平？”她嘆着氣，把最後一件幹衣服收下來抱在懷裏，随手将晾衣杆靠在旁邊的牆上，牽着人回屋了。
“這樣比較快嘛。”五條悟甩掉了穿着的拖鞋直接趴倒在柔軟的床面上，接着屈起雙臂壓着棉被，他稍微擡起上半身，連柒坐在床邊疊衣服這種瑣事都能看得津津有昧。
少女抖了抖洗得幹幹淨淨還帶着香皂味道的襯衫重新鋪平到床上，兩三步疊好後放到一邊，剛想伸手把另一件拿過來，結果身旁這只玩心大起的調皮貓貓突然伸爪牢牢按住了袖口，力氣很大，讓她沒法輕易地抽走衣服。
“……你這是在幹什麽？”
“因為無聊啊。”喜歡搗蛋的大貓貓甩了甩身後的尾巴，理直氣壯地昂起了腦袋，“所以來陪我玩吧，不陪的話我就繼續騷擾你了。”
柒有點懷疑他的年紀：“……五條，你确定你有15歲嗎？”
——真是幼稚，現在的小學生都不會幹這種事了。
“這跟年齡無關啦，不是有句老話這麽說嗎？”五條悟煞有介事地豎起食指，搖頭晃腦地講道，“男人至死是少年。”
柒一臉冷漠地怼回去：“還少年呢，我看你是直接倒退回幼稚園的學前班了。”
“趕緊給我撒手，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說是這樣說，但話還沒完呢，她就先一巴掌過去拍掉了作亂的貓爪爪。
“……你這不是已經不客氣了嗎？”他小聲嘟哝着收回了背面被打得一片紅的右手，随即單手托腮，瞧着對方疊完衣服後又去角落拖出一個行李箱打開，不禁感到奇怪，“你拿行李箱出來做什麽？是想去哪裏旅游嗎？”
五條悟頓時興致勃勃地掰着手指頭提議：“那我們不如去箱根泡溫泉吧，剛好也到了賞紅楓的季節，或者去北海道玩，聽說那裏的青池還挺美的呢。”
“要是柒你不想留在國內我們還能出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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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旅游？”柒轉回頭面露古怪地瞅着他，“我在整理你在高專時要用到的東西，難道你打算兩手空空地去上學？”
“整理這個幹嘛？”少年的眼神流露出一絲迷茫。
“高專不是要求住校的半封閉式管理嗎？”
“他們的要求關我什麽事？我又不準備遵守。”他嗤笑着翻了個身，仰面望着頭頂素色的天花板，漫不經心的語氣裏透出對規則的十足蔑視，“有家不回我是傻子嗎？”
“你要跟着入學高專的話我還考慮一下住宿舍，你都不在我怎麽可能還會住那裏？”不過說起這個話題他又忍不住抱怨了，“為什麽柒你不肯跟我一起去高專啊？這樣我們一天至少有九個小時不能見面了哦，還不算上任務時間。”
“更何況我有時候可能會出差個兩三天沒法回來，這你叫我怎麽忍嘛！”貓貓不爽，貓貓開始在床上翻滾鬧脾氣了。
“我說過不會做咒術師的吧？之前你答應我的事情是全部忘光了嗎？”既然對方不打算住宿舍，柒就把行李箱推了回去重新坐回床上，五條悟立馬卷起被子“骨碌碌”地往她這邊滾了兩圈，額頭不小心磕到她的大腿，幹脆擡起腦袋枕在上邊。
柒伸手撥開他額間垂落遮住了眼睛的劉海，順勢揉了揉他那頭軟綿綿的白發，貓貓被主人順毛順得舒服了，便眯着眼挪動身體将頭埋進她腹部，可沒過多久又轉回來握住她的手，側臉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背。
“不是跟我保證一定會聽話的嗎？”任由對方像貓咪一樣撒嬌粘着自己，她微笑着伸出另一只手撫上他的臉頰，柔軟的指腹細細摩挲着他那幼嫩的肌膚，“那就尊重我的選擇不要再抱怨了。”
“別擔心，我會一直守在身邊保護你的，只要你回頭就能看見我。”
淡粉的指甲劃過眼尾帶來細微的癢意，輕柔悅耳的嗓音悄悄滑進心裏，像是羽毛，輕飄飄地搔撓着他鼓動的心髒。
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五條悟沒有躲開，目光反而落入她含笑的眼眸中，在那片美麗的星海尋到了被溫柔包裹住的自己。
仿佛被人施了定身的魔法，他在對方的凝視下慢慢地僵硬了身子，藏進被窩裏的手指也不自覺地彎曲起來，淡淡的紅暈爬上白皙的臉蛋，胸腔內的氧氣被逐漸剝離，他開始感到窒息，可卻舍不得離開她的眼，所以只能僵持着繼續與她對視。
少女見了，不由發出一聲輕笑：“你臉紅什麽？害羞了？”
五條悟：“……”
五條悟默默地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
“……你好讨厭。”少年悶悶的聲音從被子底下隐約傳了出來，似乎還夾雜着微妙的酸意，“為什麽柒你說起甜言蜜語時會這麽熟練啊？該不會對很多人都講過類似的話吧？”
完了他還不忘要求一句：“以後這些話只能對我一個人說哦，否則我會生氣的。”會生氣得把那些家夥都埋了的。
“放心，我目前只對你一個人講過。”柒頗覺好笑地拍了拍腿上這團鼓起來的棉被，“好啦，悶在裏面不覺得難受嗎？出來吧，我又不會笑話你。”
“……目前是什麽意思啊？！你還想對誰說？！”五條悟猛地掀開被子，被氣得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不依不饒地大聲嚷嚷起來，“柒你是想出軌嗎？！我告訴你，如果敢背着我偷偷出軌的話我就打斷你的腿拖回五條家關進房間，再也不許你出門了！”
“我說到做到哦！別以為我是騙人的！”
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簡直比宣告主權的雄鳥還要吵鬧。
“首先出軌的前提是咱倆在一起，其次……”她幽幽地補上一句，“會家暴的男人不分手留着過年嗎？”
五條悟：“……”
五條悟立馬變得十分乖巧，滿臉無辜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一反剛才那副像是要上門棒打狗男女的激烈态度，聲音也甜甜蜜蜜的，仿佛嘴裏含了勺蜂蜜似的：“我才不是那種會家暴的超級渣男呢，我其實可疼老婆啦，這一點柒你也明白的吧？”
不過緊接着他就話鋒一轉，語氣裏帶着些許威脅之意：“但是出軌什麽的，絕對禁止哦。”
柒有些無語：“為什麽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出軌的人渣啊？”
“只有對自己沒信心的人才會疑神疑鬼的。”她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反問道，“難道你沒有自信可以把我留下來嗎？”
“或者，你只能靠着不入流的卑鄙手段才能将喜歡的女孩留在身邊？”
“我才不是那種沒用的家夥呢。”五條悟冷哼着，似乎很瞧不起她口中的卑鄙手段。
他驕傲地揚起下巴，對自身的人格魅力充滿了絕對的自信：“我喜歡的女孩當然也是發自內心地喜歡我啦，這還用說嗎？”
柒聽了笑而不語，真想張嘴打擊他，幸好最後忍住了，不然又要爆發争吵。
她不開口，五條悟也不開口，兩人同時安靜了下來，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天下雨了。
雨水從玻璃窗外滑過畫出透明的圖案，又緩慢地滴落至陽臺的花盆裏，砸在嫩綠的枝葉上濺起一朵朵晶瑩的水花，淅淅瀝瀝的雨聲将他們的注意力拉走。
五條悟從柒腿上坐起身，很自然地将人抱進懷裏，拉過滑落的棉被裹住兩人，下巴擱在她肩膀上，松松摟着腰，陪她一起靜靜地欣賞窗外的雨景。
柒往後靠着他的胸膛，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溫熱的體溫穿過了薄薄的布料滲透進體內，好似有把火在燃燒，燙得她一度懷疑自己是否會融化在他懷裏。
偏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少年那張過分精致的側臉，銀白色的纖長眼睫宛如蝴蝶的羽翼輕輕扇動，鑽藍的蒼天之瞳裏甚至有連綿不絕的雨在下落。
他很美，美得宛若絕世畫家筆下的藝術品，這點就連柒都不得不承認。
可也因為太美，才會讓人望而卻步。
這樣下去太危險了，少女想，如果放松警惕，任由自己沉浸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害死的，我不能拿自己的未來做賭注。
但是少年的懷抱太溫暖了，離開的話就會回到那片冷冰冰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黑暗之中，又或許是受到此刻這股溫馨氣氛的影響，柒開始猶豫，內心不由得産生了點點不舍。
……這樣真的好嗎？
她感到迷茫。
習慣了他的氣息，如此信任對方，不知從何時起放松地把後背袒露在他面前……若有一天遭到背叛，那将是必死的局面。
就跟以前發生過的一樣。
“怎麽啦？”五條悟注意到懷裏人的不對勁，以為她有哪裏不舒服，忍不住露出擔憂的表情，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沒發熱，應該不是生病，那是感覺胸口太悶了嗎？”
一邊說着，他一邊拉下了緊緊裹着她的棉被，讓微涼的風吹進了衣領。
柒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重新把被子扯了上去：“我不熱。”
“那你到底是怎麽了？”五條悟皺着眉頭，将手放在她的後腦勺，順着那頭柔軟的長發輕輕捋下來，“別什麽都憋在心裏，說出來我幫你解決啊。”
“我可是最強哦，任何問題都難不倒我，所以多信任我一點嘛。”
“沒事。”她偏頭望向窗外的雨滴，神色淡淡的，讓人實在摸不準她的心思。
“我會自己處理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