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美（十一）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美（十一）
自那場煙火下的告白過去，兩人間的相處并沒有得到多少改變，仍舊如往常一般，欠揍的家夥繼續欠揍，該扇過去的巴掌依然不會留情。
于是時間就這樣慢慢悠悠地晃到了一個月後。
而就在某一天，夜蛾正道突然喊來他的兩個得意學生，向他們發布了來自天元大人的命令，要求他們護衛星漿體天內理子的同時，抹殺掉她。
自相矛盾的任務。
“所以啊我和傑打算，如果那小鬼到時候不想死的話我們就跟天元開戰。”五條悟盤起一條腿坐在粗壯的樹幹上，另一條腿垂落在半空中随意地晃了晃。
他滿臉寫着無聊，嘴裏叼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口齒不清地說：“可能會耗費點時間，不知道要多久，這幾天家裏就不買菜了，我們到外邊吃去。”
“但你要貼身保護星漿體吧？”柒背對着他站在更高一點的樹幹上，擡手搭着刀柄，放眼眺望遠處的風景，神情有些冷淡，“我不方便出現，而且最近這段時間我也有點事情要處理，這次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
“有事？”五條悟奇怪地扭頭看她，“以前也沒見你突然跑去處理什麽事啊，怎麽這次就有事了？”
“很急？需要幫忙嗎？那得等我搞定星漿體這個麻煩。”
“不用了，你忙你的任務吧，我這邊不需要幫忙。”柒頓了頓，随即垂下眼簾，平淡的語氣聽不出絲毫異常，“對了五條，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兩指夾着細棍，從嘴裏把糖拿出來，他随口回道，“只要不是離開我這種離譜的事，其他的都好說。”
“我想和你解除契約。”
捏着糖棍轉圈玩的手驟然頓住。
“……”
五條悟忽然變得很安靜，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仿佛學校門口的那兩座石像，沉寂得讓人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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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實的時間過去了幾秒鐘，他的身體才終于動了動。
将棒棒糖重新塞進嘴裏，堅硬的後齒牙咬着糖一點一點地施加力量，在強大的擠壓下糖果逐漸破裂，最終碎成了無數塊碎片，又被軟舌全部卷起來吞入喉中。
他單手插兜，面無表情地把剩下的棍子扔掉，沒有回頭，只是語氣裏透出一股漠然：“為什麽？”
柒看了他一眼，并不害怕他這副從未在自己面前展現過的陌生姿态：“任務要求而已，你也并不需要我的保護吧？”
“還是說，沒有我在身邊你會覺得忐忑嗎？”
“用不着故意激我。”一聽是這個理由，五條悟就慢慢地放松了下來，然後一臉不滿地反駁她，“我可是最強好嗎？怎麽可能會感到不安？別小瞧我。”
其實解除契約也不錯，他想，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柒面前保護她，而不是反過來被她保護了，兩人的關系也能更進一步，嘛，算是一舉兩得。
“行呀，你想解除就解除吧。”他爽快地同意了，“反正我們也不需要那種冷冰冰的交易關系橫在中間。”
對方如此痛快地答應，反而讓柒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低下頭，注視着少年那張過分精致的臉蛋，不由得回想起自己曾在平行世界認識的那個男人。
他們既是同一個存在，又不是同一個存在。
這裏的五條悟，是她的戀人。
是唯一一個不在乎她的出身與過去，不介意她冷酷無情的本質，願意包容、陪伴并深愛着她的人。
他很好，非常好，好到這輩子她可能都不會再遇見第二個五條悟了。
“五條。”柒突然開口，輕聲地呼喚了他的名字。
“怎麽了？”感到對方的情緒有點不對，五條悟撥開旁邊的枝葉向她探出半個身子，皺着眉頭用六眼仔細打量着她，“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那個任務很棘手？要不你幹脆等我回來幫你吧。”
她搖了搖頭，似乎還在猶豫着什麽，眼底不禁流露出一抹遲疑，可最終依舊下定了決心，緩慢地出聲：“五條，如果有種術式能操控人的感情，讓一個不愛他的人愛上他，你覺得如何？”
五條悟愣了一下，頓覺驚奇：“還有這麽方便的術式？”
“……那麽你會用嗎？”
“我根本就用不着吧。”他有點納悶，“我們倆都在一起了幹嘛還用這種術式？”
“那我換個說法。”柒蹲下來，視線正好與他持平，“若是那人想盡一切辦法最後都不能讓她喜歡上他，絕望之下只能使用這種方式才能讓她動心。”
“你會覺得這種人為制造出來的愛與自然産生的愛沒有區別嗎？”
“……你今天怎麽回事？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
“因為這個問題對我而言很重要。”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表情，不放過其中一絲一毫的變化，少有地固執起來，“告訴我。”
五條悟瞧着這樣的柒，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這時候自己不能敷衍，只得跟着認真。
“……肯定會有區別的啊，誰願意自己的愛人不是發自內心地愛着自己？”略微停頓，深深凝視着眼前的戀人，沒有選擇欺騙，他低聲回答，“但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地步，我會接受。”
“不管是用什麽方法産生的愛，我都要。”
“……”柒不說話了。
“柒？”不知為何，五條悟竟然感到些許不安，總有種事情的發展會往自己不願看見的方向滑去。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卻被避開了。
沒有想過會被拒絕，少年微微怔住。
然後他就看見柒轉身背對着自己，許久不曾聽過的冷漠聲音清晰地在耳邊響起：“五條悟，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以及，”她漫不經心地開口講道，“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讓彼此都好好冷靜一下再聊吧。”
完全不給對方辯解的機會，尾音剛落，少女便踩着樹枝果斷地往另一棵大樹跳去。
“——！”五條悟怎麽都料不到談話過後會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結局，震驚之下竟來不及阻攔對方。
匆忙伸出的指尖與她揚起的發尾擦過，卻不敢再進一步用力拽住，又顧慮着對方先前說過的話不敢真的追上去，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柒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
被主人抛下的五條貓貓心情很不高興，甚至稱得上是糟糕透頂，偏偏這次連對方生氣的原因是什麽都搞不清楚，弄得他就是想道歉也不知該從哪裏入手好。
……啊，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的那個回答吧？
随手用術式将偷襲者碾碎，五條悟護着身邊的小丫頭，皺了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操縱感情的術式确實挺方便，讓他也有點心動，但他根本就不會用啊，畢竟他們都在一起了，有必要再搞那種小手段嗎？
擔心他會控制她的感情？拜托，得是對自己多沒信心的人才會玩強.制愛啊，他跟柒之間可是心意相通的！
“在戰鬥的時候還敢想東想西的，你究竟将妾身的安危置于何處啊？！”
“啰嗦死了你，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我就算閉着眼睛都能幹掉他們好嗎？別耽誤我思考人生大事。”
對柒以外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通通沒有耐心，更別說是溫柔了，這可是僅供給一人的珍稀物品，怎麽可能會對外人展露？
尤其今早柒還莫名其妙地生他的氣，最後甚當着他的面跑掉了。
不行，一想起這件事五條悟心裏就煩得很，導致找上門的敵人各個倒了大黴地被他當作發洩工具，幾乎來一群死一群。
夏油傑見了都覺得奇怪，這家夥難不成是吃炮仗了？火氣居然這麽大，連他負責的敵人都搶過去幹掉了。
無事一身輕是不錯啦，但摯友的精神狀況他也很擔心。
“悟，你怎麽了嗎？”安排咒靈守護天內理子和黑井，夏油傑皺着眉頭走過來，将手中的飲料抛給他，一臉擔憂，“明明在老師那裏的時候表現得還挺正常呀。”
“沒什麽。”五條悟坐在階梯上岔開兩條大長腿，接過摯友扔過來的飲料開蓋喝了一口，表情郁悶。
不過想到傑一直挺受異性歡迎的，說不準能從他那裏得到解決的方案，他便忍不住咨詢對方：“我問你，傑，如果女朋友突然不明原因地向你發火，你要怎麽做才能讓她消氣啊？”
“……啥？女朋友？悟你有女朋友了？”夏油傑瞬間瞪大了他的小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扭頭看向身邊最不可能和女朋友這三個字牽連上的摯友，“你怎麽可能會有女朋友？！”
——什麽鬼？！五條悟這種人竟然也能有女朋友？！确定對方不是被他那張臉欺騙了嗎？！
“傑你什麽意思？”五條貓貓不爽了，“我有女朋友是很奇怪的事情嗎？”
夏油傑非常誠懇地告訴他：“對，沒錯。”
五條悟：“……傑，你想打架就直說。”
——他現在心情煩躁得很呢，別火上澆油了。
“畢竟你從來沒有跟我們提起過你有戀人這件事啊。”夏油傑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見好就收，“多久了？而且以你的性子居然沒有在交往的那一天就大肆宣揚才令人詫異呢。”
“你以為我不想炫耀嗎？”五條悟沒好氣地說道，順手用「蒼」将喝完的飲料罐擰成了麻花丢進垃圾桶，“她不想公開我有什麽辦法？我比她更急好不好？”
“真是的，至今為止我一直搞不懂她究竟在顧慮啥，難道不相信我會幫她擺平一切嗎？家裏那群老頭子還不是得聽我的。”
夏油傑有些明白了：“那個女孩子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吧？那有各種考慮也是正常的，悟你別逼她，要慢慢來啊。”
“我覺得我已經夠慢慢來的了。”五條悟撇了撇嘴。
深知對方的性格究竟有多惡劣的夏油傑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跟他争，轉而回答了他先前提出的疑問：“悟，要知道女生的心思可是非常細膩的，男生的一句話或一個動作都能引起她們的不滿，但你千萬別跟她們吵，要記得讓着她們。”
“有時女生只是想對戀人耍小性子而已，估計等的就是你的态度，你溫柔點哄她，再買些禮物，最後應該能消氣的。”
——大部分是這樣，就是不知道悟喜歡的人性格如何。
五條悟認真地把這些話記下了，然後他就站起了身，拍着好友的肩膀面露嚴肅地對他說：“那這裏就交給傑你吧，剛剛敵人被我清理了一波應該沒那麽快又找過來，我先去買個禮物，很快趕回來。”
說完不等夏油傑表态，他就立馬竄了出去，急得甚至用上了術式趕路。
“咦？”紮着丸子頭的黑發少年見到摯友難得如此焦急的模樣，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喃喃自語，“這麽上心嗎？那看來悟這次是真的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