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十二）
虛假的記憶有時比現實還要甜（十二）
第七次撥出去的電話沒有被接通，五條悟放下手機，盯着慢慢黑下來的屏幕，內心的煩躁感不減反增。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中央，許是節假日的緣故，周圍盡是熱鬧的歡聲笑語，所有與他擦肩而過的行人臉上都帶着由衷的笑容，即使偶有急色匆匆的人路過，也絲毫不影響這歡樂的氛圍。
他被人群包圍着，卻格格不入得仿佛與這世界相隔離。
第八次打過去的電話被挂斷，五條悟緊皺着眉頭，那股從兩人分開起就一直萦繞在心中的不安越發濃厚。
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隐約意識到柒這次恐怕不會像以前一樣輕易地原諒他，但又不明白為什麽。
哪怕殺了許多詛咒師和咒靈，抱團擠在心底的破壞欲卻始終無法發洩出來，反而随着時間的流逝愈演愈烈，最後甚至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漆黑陰影，将他整個人籠罩包裹在其中。
這讓他很想不管不顧地用「蒼」把入目的一切都毀滅掉。
但是理智又牢牢地束縛住了他。
……算了，現在想這麽多也沒用，還是先去拿禮物最重要，等星漿體的事情處理完再去把柒帶回來吧。
五條悟緩緩地呼出一口長氣，擡手揉捏着眉心，面露一絲疲憊。
按耐住想要立刻抓回柒的迫切沖動，他左右張望着，依照記憶中的印象，邁開腿走進一條人跡略少的深巷，又拐過好幾道彎，巷子裏陸陸續續地出現一家家店面，他最後停留在了一棟兩層樓高的紅木建築前。
推開門，五條悟半只腳跨過門檻，還沒進屋呢，就有人立刻離開櫃臺迎面向他走去，随即站定在他跟前畢恭畢敬地彎腰向他行了一禮：“少主，您來了。”
——這裏是五條家名下的産業。
“嗯。”明明面對外人時還有着鮮活的表情，但在自家人面前他的臉色卻一下子變得冷淡起來，“我要的東西做好了？”
“是，前兩日便已經完成了，正等着您來取呢。”男人側身露出了後面的樓梯口，非常熱情地表示要為他帶路，“請您跟我上二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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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沒有搭理他，反而一臉平靜地擦過他肩膀，無需別人帶路，遠遠地甩開對方走到了最前邊。
男人也習慣了自家少主的脾氣，見他這樣便閉上了嘴不再自讨沒趣地乖乖跟上去。
腳步踩在木制的階梯上發出輕微的腳步聲，雅致古樸的設計和檀木的清香叫人不禁心生好感。
和簡單擺着幾張玻璃櫃臺的一樓不同，上到二樓，放眼望去盡是琳琅滿目的寶石，每一塊都色彩豔麗、透明無暇，幾乎美到了極致。
然而五條悟連看都不看一眼，對那些天價的寶石都不感興趣，只扭頭問身後的家仆：“我要的東西呢？”
“請稍等。”男人進到了一間隐蔽的內室，片刻後拿着一個深色的絲絨盒走了出來，用雙手捧着恭敬地送到他面前，“請您打開看看吧，若是不合心意我們還能再改。”
五條悟接過來打開一看，躺在裏邊的是一對樣式簡約卻顯得十分大氣的戒指。
銀白色的戒身中間鑲嵌着一顆海藍寶石，清澈明亮，放在陽光下美麗得仿佛蕩漾的海水，又像是他的六眼，蒼藍色的天空一直向遠處延伸。
而在寶石的兩邊分別刻着一行細細小小的字——
「satoru」和「nana」
悟和柒。
五條悟靜靜地凝視着這對戒指，然後，忍不住的笑意在他眼中逐漸暈染開來，宛如一滴藍墨不小心落入了清水，從今早起就一直焦躁難耐的情緒此刻終于得到平息，他微抿着嘴心滿意足地笑了出來。
合上蓋子，小心翼翼地将其收進外套的內側口袋，五條悟擡頭看向身旁聽候差遣的家仆，面上又重新恢複了那冷漠的神情：“你做得很好。”
沒想到竟然會從少主這裏收到一句誇獎，男人受寵若驚地立馬彎下腰不敢直視他，說話時語氣難掩激動之情：“不敢當不敢當，能為少主盡一份微薄之力是我的榮幸！”
“行了。”五條悟随意地擺了擺手，轉身往樓下走去，同時不忘警告對方一句，“別告訴本家那群老頭子。”
在柒願意冠上他的姓氏之前，還是先順着她繼續隐瞞吧。
不過，他又低頭摸了摸懷裏裝着戒指的盒子，不由嘆氣。
……原本想等到畢業後再求婚的，現在也只能提前了。
雖然內心是那麽想的，但五條悟臉上卻無法抑制地流露出一抹愉悅的笑意，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見到柒。
然後……他會親手為她戴上這枚戒指。
一想到柒會被他摟進懷裏，紅着臉接受自己的求婚，兩人十指相握，海藍色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幅畫面真是美好得讓他情不自禁地擡手捂住了臉，淡淡的粉紅似是害羞地悄悄爬上了耳尖。
太糟糕了，自己這副模樣，完全是被柒玩弄在鼓掌中啊。
可是，五條柒這個名字聽上去真的很好聽，再也沒有比五條更适合她的姓氏了。
……所以得快點解決完天內的事情才能去找柒。
懷抱着這份戀人即将變成妻子的興奮之情，五條悟的戰鬥力突飛猛進，回歸到護衛的隊伍時，興致高漲地将所有找上門的殺手全都殺了個幹幹淨淨。
驚人的效率都吓到了旁邊的保護對象和摯友。
天內理子一臉茫然：“他這是……突然打了雞血嗎？”
“沒事。”夏油傑已經有所猜測，微笑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溫柔說道，“你就當他是春天來了吧。”
“？？？”天內理子更加迷茫了。
大概是一直用六眼警惕和每時每刻開啓着無下限，外加因為要求婚而過于興奮導致判斷力受到影響的緣故，在護送天內理子抵達高專大門時，五條悟竟然被人從後面偷襲成功一刀刺穿了胸膛。
“——悟！”夏油傑迅速反應過來，放出咒靈攻擊敵人的同時一臉着急地喊了摯友的名字。
“我不要緊。”五條悟擡手制止對方過來，意識到眼前這個黑發男人跟之前的那些小角色不同，他慢慢收斂了先前起伏不定的心情，開始謹慎起來，“這裏交給我吧。”
他有種預感，對方将和柒一樣難纏，說不準比她更甚。
“那就交給你了。”無條件信任摯友的實力，夏油傑毫不猶豫地帶着天內理子和黑井離開了這裏，只留下五條悟一個人獨自面對那個少見的強敵。
一刀劃破咒靈肚子從裏面出來的男人把長刀扛在肩上，表情帶了點散漫地掃視一圈周圍：“哦～星漿體不在了啊。”
“真可惜，我原本想着憑剛才那一刀就解決你的，看來是太久沒活動手藝都生疏了，呵，來之前我還嘲笑她陪別人扮家家酒把腦子都玩傻了，結果我也好不到哪去麽？”
五條悟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嘲諷地一笑：“她？像你這種散發着敗犬氣息的家夥也有人肯陪聊嗎？該不會是你的同類吧？同樣頹廢不堪的不良混混。”
“同類？嘛，姑且算是吧。”一躍而起避開了術式的男人輕巧地跳到另一個屋頂上，再度從肩上的咒靈嘴裏抽出兩把刀松松握住，“不過她可比我有上進心多了。”
“評價這麽高，該不會是你女朋友吧？你這種家夥也會有人喜歡？用花言巧語騙來的吧。”嘴上說着胡話怼他，五條悟的心情卻越發沉重，明白今日這一戰自己沒法再輕松應對。
動作太快，而且是沒有一絲咒力的「天與咒縛」，六眼根本預判不了他的行動。
額頭冒出的冷汗緩緩滑過臉龐，面對朝自己悶頭猛沖過來的殺手，他果斷使出了「蒼」攻擊對方的要害。
不能讓人接近，尤其是那把滲出詭異咒力的咒具，總給他一種“絕對不能觸碰”的不好的感覺。
……不過只要追蹤卷在他身上的那個可以收納物品的咒靈氣息應該就沒問題了。
身體後仰靈敏地躲開攻擊，男人輕笑着落到地上，刀背敲了敲肩膀，接上之前的話題：“女朋友？用詞還真純情，可惜她就是個沒長開的小鬼，而且性格又摳門又差勁，瞎了眼的人才會看上她呢。”
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誰，但五條悟依舊不甘示弱地冷笑着怼回去：“那不是正好？垃圾配垃圾，互相禍害去吧。”
「術式順轉·蒼」——最大輸出。
龐大的咒力傾軋而過，瞬間夷平了周圍的建築，空蕩蕩的一片讓人無處躲藏，更別說偷襲。
對方這時卻藏進了樹林裏，并放出一大堆弱小的蠅頭試圖幹擾他的感知，六眼難以捕捉他的動作，精力進一步消耗。
五條悟重重啧嘴，擡起雙手打算再用一次「蒼」，卻猛地反應過來迅速扭身看向先前幾人離開的方向——天內！
然而下一秒，握着刀的男人出現在他身後。
起手，貫穿了他的咽喉。
無下限被迫解除，五條悟依舊冷靜地垂眸看着他，指尖微動，似乎想要反擊，可男人又迅速拔刀，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肯贈予便殘忍地再次補刀，最後一擊甚至穿過了腦袋。
撲通一聲。
像是電影裏放慢的鏡頭，白發少年緩緩倒在地上，鮮血從傷口處流出，很快染紅了身下的這片土地。
也因為他的死亡，原先即使在激烈的戰鬥中依然被保護得很好的絲絨盒在徹底失去主人的庇護後，從破損的口袋裏掉了出來，滾動着落進敵人的眼中。
“恩？這是什麽？”黑發青年彎腰撿起了那個盒子，随手打開，在看清裏面東西的真面目後，不由得挑眉，“結婚戒指？”
“所以原本是想要向心上人求婚的嗎？真可憐。”嘴上說着可憐，但語氣卻不見絲毫同情的男人捏起戒指，優秀的視力讓他清楚地瞧見了上邊刻印的小字。
“……悟和柒？原來如此。”看着這行并在一起的精致得宛如花紋的名字，像是想通了某一處關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我說呢，這麽好的活不接居然會轉讓給我，還以為兩年多不動手腦子壞掉了，看來是利用了我啊。”
在男人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躺在地上的少年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啧啧，所謂的遇人不淑就是這樣。”将東西随意地往上一抛，伏黑甚爾語調慵懶地說道，“看在你給我賺了這麽多錢的份上，我就給你一份忠告吧，五條家的大少爺。”
臉上帶着點點莫名的諷刺，他低着頭居高臨下地俯視面前的六眼天才：“不要喜歡上柒會比較好哦。”
“雖然你已經聽不見了。”
落下的戒指被他重新接住，緊緊地攥在掌心。
然後，那顆在陽光下閃耀着微光，代表着少年人最為純粹的愛意的寶石，被他親手碾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