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帶他回府
天色已在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寒風透過縫隙灌進竹屋,幾位姑娘都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目光也終于從男人那張俊俏的臉上挪開。
花楹上前将披風搭在蘇月見身上,蘇月見攏了攏衣襟,注意到男人只蓋着一層不薄不厚的被褥。
這也是菘藍去取僧衣時一同帶來的。
菘藍往外頭瞧了眼,回頭沉聲道,“姑娘,該回府了。”
雪還未停,積雪也愈發的深,若再晚些時候看不清山路就更加難以行走了。
蘇月見收回視線,起身脫下披風蓋在男人身上,這種重傷最怕的就是發燒,若再凍着就更麻煩了。
“回吧。”
蘇月見最後看了眼男人,輕聲道。
她能做的僅此為止了,之後如何,端看他自個兒的造化。
幾個丫鬟聞言也都松了口氣,她們生怕姑娘開口要将人帶着。
不是她們性子涼薄,而是的确不合适。
先不論姑娘帶外男入府會如何,就光看這人身上的刀傷,便足以知道他身份不簡單。
招惹上定是不小的麻煩。
走出竹屋,外頭寒氣愈發逼人。
蘇月見擡頭瞧了眼漫天大雪,微微皺起眉頭。
若照這個下法,今夜怕是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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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倒有銀炭取暖,可這間四處漏風竹屋...
或許等不到他醒來,人就要凍死在這兒了。
就算僥幸凍不死,半夜發起高燒也能要了他的命。
菘藍瞧見蘇月見面上的擔憂,遂道,“姑娘,我可将他送到空青寺。”
蘇月見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也好,送到空青寺起碼有人照看着。
如此,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菘藍折身進入竹屋,将人背在背上,木槿幫忙将被褥固定在男人身上,順手取下蘇月見的披風。
既然要送去空青寺,姑娘的衣物便是要收回來的,否則被人認出來,有損姑娘名聲。
等在外頭的蘇月見突然偏頭朝白蔹道,“空青寺可有醫者?”
白蔹回道,“寺中有通醫理的僧人。”
但是,都只會治些尋常頭痛腦熱的,恐怕沒有照顧這般重傷患者的經驗,更遑論能有與姑娘相提并論的醫術。
蘇月見自然聽明白了白蔹的意思,她眉頭微蹙,陷入沉思。
這人今夜不發燒便罷,若一旦發燒救治不當,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天氣想要及時從山下尋醫者,基本不可能。
況且以她多年的經驗來看,他今夜不發燒的可能微乎其微。
此時,菘藍已背着男人走出竹屋,從蘇月見身邊經過時,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讓蘇月見心頭一滞。
當真就這麽将他置之不顧嗎。
對,該是如此。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帶外男回府,這于禮節不符。
且一旦傳出去,她名聲盡毀。
可是...
她并不在乎這些啊。
男人奄奄一息,臉色慘白的模樣不斷在蘇月見腦海中盤旋。
她是醫者,他是傷患,她若就此放任不管,便是違背了當初學醫的初心。
醫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愛之術,無愧于天,無愧于心!
這是她拜師後,師父對她的第一句教誨。
幾經掙紮後,蘇月見眼神微定。
醫者當以救人為己任,不該拘泥于這般小節,對,該是這樣。
她只要小心些,謹慎些,便不會洩露出去,待他度過生死之關,立刻将他送出府便是。
“等等!”
蘇月見叫住菘藍,“帶他回府。”
“姑娘!”
幾個丫鬟同時驚道,菘藍的眉頭也緊緊皺起。
他便是怕姑娘做此決定,才先開口提議将人送去空青寺,卻還是晚了一步。
“姑娘,先不論合适與否,陳小娘如今正緊盯着降香院,若知曉姑娘帶了外男回去,還不知要出些什麽幺蛾子。”白蔹勸道。
蘇月見臉色微沉,而後道,“陳小娘即便是管着府中中饋,也只是一個小娘,還管不到我身上去。”
“若她想借此發揮,我不介意給她些警示。”
白蔹眉頭微凝,還來不及繼續開口勸,卻又聽蘇月見道,“讓外頭的人先回府,菘藍将他放進馬車,借着雪大為由,直接駕進降香院。”
“院子裏有陳小娘的眼線,不便将他帶進房間,就将柴房收拾收拾安置他,添些厚的被褥,入夜後我親去守着。”
蘇月見不容置疑吩咐道,“這兩日菘藍親自守在柴房,不讓任何人靠近,待他醒過來,便将人送出去。”
木槿還要說什麽,卻被白蔹用眼神制止。
姑娘的性子她們都曉得,自來都是有注意的,眼下既是下定了決心,她們多說無益。
菘藍見白蔹木槿都不再反對,只得應下,“是。”
白蔹先行将山腳下的府兵婆子支了回去。
借口自然是撿好聽的話說,什麽天寒地凍姑娘不忍讓他們陪着等等。
白蔹八面玲珑,心思缜密,沒人懷疑什麽。
菘藍将人放進馬車後,拉起馬繩親自趕車。
馬車緩緩行駛,蘇月見與幾個丫鬟擠在一起,打量着占了一半馬車的男人。
俊俏是真的俊俏,不知是什麽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樣的郎君。
且從手掌心極厚的繭子看出,是個常年練武的。
加上那一身可怖的刀傷...
蘇月見抿了抿唇,暗忖道,這該不會是什麽土匪或者窮兇極惡之徒吧。
這般想着,竟無意識将這話說了出來。
幾個丫鬟皆是一怔,看男人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好似恨不得馬上将人扔下馬車去。
安靜了半晌後,花楹喃喃開口,“應當...不會吧。”
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朝花楹看去,花楹眼神微閃,心虛的朝男人擡了擡下巴,“瞧他生的這般俊俏,哪有土匪惡人長這樣?”
三人又同時将目光放在了男人的臉上,花楹這話雖然聽起來沒什麽道理,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有點道理。
“我雖沒見過土匪,但見過幾回父親抓的犯人,确實,都沒他好看。”蘇月見輕輕道。
話落,幾個丫鬟紛紛看向她,眼神極其古怪。
四人自小一起長大,這點默契還是有的,蘇月見忙直起身子輕咳了聲,正正經經道,“我...我沒有因為他生的好看才決定帶他回府,換作旁人,我也會這麽做的。”
才不是因為他生的俊俏...
丫鬟盯着蘇月見默不作聲,仿若在說,您看我信不信。
蘇月見被盯的渾身不自在,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端着架子吩咐木槿拿出從男人身上取出來的羊皮卷。
“這東西當時被他貼身放着,應當是極其重要的,或許跟他的身份有關呢。”
然直到馬車進了降香院,蘇月見也沒從羊皮卷上的山水畫裏看出任何與男人身份有關的東西,最後只得梗着脖子道,
“這幅畫應是他畫的,能作出這般畫作的定不會是什麽惡人。”
這解釋與花楹的如出一轍。
白蔹掩去眼底的笑意,“嗯,姑娘說的對。”
花楹解釋起來尚還覺得心虛,姑娘又豈會不知不能以貌取人的道理。
難得見姑娘這般執拗,她自然也懶得拆穿。
白蔹又看向男人,不求他醒來知恩圖報,只願他不給姑娘添什麽麻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