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景白安帶着邬岼……
景白安帶着邬岼幾人疾馳前往大理寺。
蘇京墨原是要在五日後被提審定罪,所幸邬岼等人及時趕到,否則待定罪之後再想保人就幾乎沒有可能了。
如今提前幾日,倒也無妨。
但此時景白安心裏沒底,如今他可以保住蘇府其他人,但卻不一定能保下蘇京墨的性命。
畢竟有太多的人盯着這樁案子。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和一道高呼,“景大人。”
景白安轉頭看了眼,卻見一年輕公子正打馬而來。
這個人他認識,遂拉住缰繩,“籲!”
“景大人。”來者正是朱玉城,不知是因太過着急還是趕路所致額頭上還滲了點薄汗。
“朱公子。”
景白安微微凝眉。
他從窈窈處得知白蔹是同他一道進的京,卻不知此時來尋他是為何事。
朱玉城知道不能耽擱,遂急急翻身下馬将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景大人,這是家父派人送來的,希望今日可以用的上。”
景白安看向他手中的卷軸,略加遲疑後接了過來。
他并未全部打開,只抽出看了一眼便知這是何物,眼裏頓時泛起一絲光亮。
這是他原本想叫人南行去取的東西,但因時間來不及便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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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成想,朱家竟将東西送來了。
景白安收好卷軸看向朱玉城,拱手道,“多謝朱公子。”
朱玉城忙回禮,“不敢當。”
“蘇姑娘乃我救命恩人,若能盡上綿薄之力,是我之幸。”
景白安颔了颔首,沒再作聲。
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
朱玉城自然也知道,遂也沒再多言,目送景白安一行離去後,他才翻身上馬折回。
大理寺。
大理寺卿易仲與江晗都在,他們昨夜便接到了消息,今日景白安要上門。
易仲倒還好,江晗卻是如臨大敵。
即使他知道陛下是在有意護着景白安,護着蘇府,但心裏仍是不平,他倒想看看,景白安能有什麽辦法為蘇府脫罪。
景白安到堂前後,易仲才叫人将蘇京墨押出來。
雖然人瞧着憔悴了不少,但好在并未受什麽刑法。
景白安看向晗,微微颔首以示謝意。
江晗卻沉着臉別過頭,他可不是當真被他威脅了,不敢動蘇府的人,是易大人下令不許任何人對蘇府的人用刑。
景白安倒也沒在意他的态度,走近蘇京墨單膝半蹲下,道了句,“窈窈如今已到雲親王府,蘇大人不必擔憂。”
說罷便徑直起身。
時間極其短暫,幾乎沒有串供的可能性。
易仲便也沒出聲,直到見景白安起身立在一旁後,才道。
“景大人,人已經到了,那就開始吧。”
他也想知道,這人到底有什麽本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為蘇府脫罪的法子。
景白安輕輕點了點頭,緩緩道。
“蘇大人曾因一念之差犯下錯事,此事證據确鑿,确無可辯駁。”
江晗冷笑一聲,“景大人既然也這麽說,那麽此案想來也沒有什麽疑處了,今日便能定罪。”
景白安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但我朝亦有将功贖罪的律法。”
易仲江晗聞言皆是一怔,易仲皺了皺眉,看向蘇京墨,“不知,蘇大人有何功能抵此罪?”
他早就調查過,蘇京墨在霖安算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好官,可這是為官者應當做的,除此之外并無什麽大的功績。
景白安這才将候在外頭的邬岼幾人喚了進來。
“霖安知州府衙役邬岼拜見大人。”
蘇京墨聽得熟悉的聲音與名字當即一愣。
邬岼是他當初親自點給南..景大人去調查黃金一案的衙役,也是他最信得過的人,見他此時出現在這裏,加上景大人所說的将功贖罪,蘇京墨心裏大約有了猜想。
應是祁周在南方騙錢財一案有了結果。
易仲看向邬岼,又看了眼面色淡然的景白安,才道,“邬岼,有何事上報?”
邬岼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有條不紊的道出,“回大人,小人奉蘇大人之命調查祁周齊沐在南方騙取錢財的案子,如今已成功追回黃金四十五萬兩。”
還有五萬随着齊沐一道上了船,沒能追上。
這話一出,不光是易仲江晗震驚,就是蘇京墨都被吓了一跳。
那厮竟神不知鬼不覺騙了如此多的錢財!
易仲這才坐直身子,嚴肅的盯着邬岼,“此事事關重大,不可有半句虛言。”
邬岼,“小人不敢,如今四十五萬兩黃金已押送進京,此時應已到了京兆府。”
易仲與江晗對視一眼,江晗砰地起身朝外頭走去。
四十五萬兩黃金,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這些京官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千兩白銀。
即使知道邬岼不可能撒這麽大的謊,但還是得親眼見證方可。
沒過多久,江晗去而複返,沉着臉朝易仲點了點頭。
易仲的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他深知四十五萬兩黃金能為雲宋做多少事,若這麽論起來,這筆功勳确實不容小觑。
“你當真是奉蘇大人之命調查此事的?”
還不等易仲出聲,江晗便厲聲朝邬岼道。
邬岼神色有一刻的茫然,随後道,“小人在知州府當差,自然是聽蘇大人的吩咐行事。”
江晗眼神微凝,須臾後意有所指道,“此等功勳足夠讓爾等光耀門楣,若只為了救人而推讓出去,可不大值當。”
邬岼聞言正色道,“小人确實是聽從大人吩咐行事,當初同行的還有景大人。”
“哦?”江晗了然一笑,挑了挑眉看向景白安,“原來是景大人的功勞,如此倒也說得過去了,那祁周齊沐與景大人交手多次,也算熟識,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邬岼皺了皺眉,看向景白安。
景白安自然知道他參與那次行動的事瞞不過去,所以才叫邬岼如實說來。
“彼時我危在旦夕,是蘇府大姑娘救我一命,醒來後我便忘卻前塵,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所行之事全是聽從蘇大人的安排。”
景白安不疾不徐道。
易仲詫異,“景大人曾失憶?”
“此事真假易大人一查便知,若非如此,我醒來後又怎會拖延數日才回京複命。”景白安頓了頓,又道,“與齊沐搶奪黃金時不慎中毒,恰也因此恢複記憶。”
易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了解景白安,這人從不屑說謊,況且失憶這事是擺在明面上的,是真是假他只需去查探一番便能明了。
所以這事,的确是蘇京墨的功勞?
易仲看向蘇京墨,沉聲道,“蘇大人,此事當真如此?”
蘇京墨心裏早有準備,是以面不改色道,“确實如此。”
“那麽還請蘇大人将當初的細節一一說來,你是如何發現祁周齊沐在南方騙取錢財,又如何部署手下在何處将黃金攔截。”
易仲沉聲道。
邬岼聞言臉色白了白,當初他們都是聽景大人的命令行事,等他們回到霖安時,大人已經被押送出城,大人根本不知當日細節啊。
然他不敢露出異色,只能低着頭期待大人早與景大人通過氣。
可他不知,自從景白安闖了大理寺将蘇月見帶走後,大理寺便嚴加防守,且不許任何人探望蘇京墨。
他們根本沒有通氣的機會。
在蘇京墨開口前,江晗讓人将邬岼幾人帶了出去,去寫下此事的前因後果。
邬岼出去時擔憂的看了眼景白安,景白安道,“只管如實禀報。”
邬岼知道的并不多,就算二人供詞有出入也無妨。
蘇京墨也早料到易仲會有此一問,待邬岼離開後,才緩緩道,“此事是小女如菀最先發現的。”
“彼時,霖安朱府朱玉城身中蠱毒,求到了蟬衣谷醫神缪止門上,恰遇小女如菀,如菀自小跟着缪止學醫,乃缪止關門弟子,醫術尚佳,遂去朱府解了朱大公子的蠱毒。”
“小女因此發現那蠱毒竟是來自祁周,又得知有一道人此前要價數萬黃金為朱公子治病,小女遂覺有異,便上報于我,景大人彼時失憶,以南燭之名為小女護衛,請命前去調查此事,我便允了。”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饒是景白安都怔了怔。
他剛剛靠近蘇大人時,只悄然說了幾個字,朱府蠱毒與泗水灘攔截。
他本就是叫蘇京墨根據這幾個關鍵的字說出一段前因後果,可他沒想到,蘇大人竟說的八九不離十。
當初窈窈并不知她學醫一事是蘇大人安排的,所以禀報此事時并未将朱府一事細說。
卻不想,蘇大人竟然也知曉。
蘇京墨其實知道的并不多,他只知道蘇月見去朱府給朱大公子治病,便派人查探了一番,當時只知道有人也能治此病,但要價甚高,并不曉得這事與祁周人有關。
他是結合景白安剛剛所說的朱府蠱毒,才有了猜測。
“那麽蘇大人又是如何部署手下人在何處攔截到的黃金。”
易仲問道。
他審案多年,犯人所說是真是假他心裏都有數。
蘇京墨這番說辭,确實不像是撒謊。
“後來我便讓邬岼等人與景大人共同調查此案,便得知齊沐竟要将這些年所騙取的錢財運回祁周,遂讓他們沿路追查,後來在泗水灘攔下了黃金,至于後頭的事我不便不知了。”
蘇京墨緩聲道,“邬岼還未回霖安,我便已經上了囚車。”
話落,堂內一片寂靜。
江晗也拿來了邬岼的供詞,與蘇京墨所說都能對上。
邬岼是今日才進的京,景白安的人近日也入不了大理寺,所以他們沒有串供的可能。
“看來,此事确實是蘇大人的功勞。”
易仲将供詞放至一邊,意味深長道。
邬岼見此才松了口氣。
只道是景大人早與蘇大人通過氣。
“可就算如此,也無法抵去助忠王造反的罪過吧。”
沉寂半晌後,江晗道。
不等景白安出聲,便聽蘇京墨道,“罪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赦免,只求不牽連家人。”
話剛落,便聽外頭傳來一道極其不屑的聲音,“這時倒知護着家人了。”
衆人朝外望去,卻叫一老者大步而來。
易仲江晗見此忙起身迎了出去,倒不是因為老者的身份,而是因為他手中的聖旨。
景白安也跟着迎了出去。
來者正是缪止。
他朝蘇京墨冷哼了聲,才朝迎出來的易仲道,“易大人,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易仲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誰,錯愕了半晌才拱手笑道,“原是梁老弟。”
雖心中震驚不已,但他深知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遂看向缪止手中的聖旨,試探道,“不知梁老弟前來是為何?”
缪止,“易大人可還記得,當年先帝曾賞我一道免死金牌。”
易仲聞言一頓,他轉頭看了眼跪着的蘇京墨,霎時便明了,“梁老弟是要...”
“不急不急,你們先審着。”誰知缪止并未宣讀聖旨,反而尋了個地方站着,不慌不忙道,“聖旨最後再念也不遲。”
易仲等人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缪止葫蘆裏賣了什麽藥。
若是來救蘇京墨的直接念了就是,何必再審來審去。
“這是陛下同意了的,待審理完畢再宣讀聖旨。”
缪止笑的一臉和煦。
易仲,“...”
“繼續審。”
多年不見,這人還是老樣子。
沒個正形。
景白安瞧了眼缪止手中的聖旨,凝思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麽。
便也不打算在此事上多加糾纏。
窈窈還在府中等着呢。
是以易仲才剛坐下,便見景白安将手中的卷軸遞上,“大人請過目。”
易仲叫人将卷軸傳了上來。
他此事倒也沒什麽心思審理了,姓梁的免死金牌都用上了,這京墨多半是死不了了。
這人也不知道是什麽運氣,竟叫姓梁的都幫着他。
然等他看清了卷軸的內容時,整個人僵住了。
這...這竟是萬民請命書!
易仲坐直身子,面色嚴謹的将內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後,沉默了許久才看向蘇京墨,“蘇大人有個好女兒啊。”
江晗不解,遂将卷軸拿過來看了眼。
上頭寫着蘇府大姑娘蘇月見,曾與師門免去一場即将橫行的瘟疫,救幾城于危難之際,更是沿幾城義診,救人無數等等諸多事件,最後一句是萬民請命,恕蘇大姑娘無罪。
江晗合上卷軸,再沒吭聲。
不愧是芫華郡主的女兒,怪不得連景白安這樣的人都栽在了她手裏。
此番功過相論,足矣保下蘇府全族性命。
缪止似是沒料到景白安能拿出這玩意來,愣了愣後,大笑了兩聲後,捧着聖旨上前,“看來,也就不必浪費時間了。”
易仲江晗對視了一眼,起身跪倒在地,其餘人亦如此。
缪止看了眼蘇京墨,才打開聖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蘇京墨雖犯下死罪,但念其攔截黃金有功,且教女有方,蘇家嫡長女救民于水火,此舉堪為雲宋子民表率,遂功過相抵,恕蘇京墨無罪,剝其官職,永不進京,蘇家後人當以蘇家嫡長女為榮,學以致用,為雲宋建功立業,欽此。”
他原是想等等,看看景白安還有什麽能耐,卻沒想他竟拿出了萬民請命書。
如此,倒沒什麽熱鬧可看了。
“臣領旨謝恩。”
蘇京墨重重磕下頭。
至此,這件案子算是落下帷幕。
年前忠王造反一事,也因此緩緩平息下來,多日的肅殺之氣終于漸漸散去。
京中的朝官都松了一大口氣,不再整日提心吊膽。
而蘇月見的名字也轟動京城。
因那萬民請命書,沒人敢對她置喙半句。
不論暗地裏如何說,但明面上傳出來的,都是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