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口之家13

薛首義?那位好久不見的快穿者大兄弟還活着?

顧清讓對薛首義本就有些“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現在“故知再相逢”的戲碼更是感人。上次等着薛首義來他家吃晚飯從此人就失蹤了,這次顧清讓決定不再矜持,主動邂逅。

跟着系統指引, 顧清讓走過了整條街道, 面對十字路口的時候,他有些忐忑地邁步向左拐彎,離開了房屋正門前的街道。

成功了,他的活動範圍又變大了, 沒有被強制傳送回去。

街道上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不是一身正裝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就是拎着菜籃子慢悠悠的全職主婦和老人。一個小鎮該是什麽模樣, 感覺就該是現在的模樣,離開五口之家,一切都是這麽的正常。

可顧清讓還沒見到薛首義。

又走了半條街,進了一條七彎八拐的小巷中, 往裏走了兩分鐘,顧清讓終于找到了系統探測中的薛首義。

而薛首義正背對着他向巷子深處奔跑。

“嘿!薛首義!”顧清讓連忙高喊了一聲。想着薛首義這邊也有系統提示,一個b級npc主動靠近他,這基本就是把經驗值往他手裏送啊,天上下紅雨的事這人還跑?

事實上,薛首義還在繼續跑,他甚至跑得更快了,仿佛身後的顧清讓是個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薛首義跑,顧清讓只能追了。要不是自己身臨其境, 顧清讓真覺得眼下的畫面像部警匪片裏的巷道追逐戰。

巷道是真的很逼仄,兩旁是密匝匝的居民樓,最狹窄的地方,向外的窗戶如果完全打開感覺都能直接打在對面的牆上。牆角堆放着不知道扔了多久的垃圾,腐爛發馊的飯菜味和流浪動物的屎尿味混雜在一起,味道很不好聞,跑步間都不知道腳底偶爾踩過的軟乎乎的玩意是什麽;頭頂懸着縱橫交錯的晾衣繩,零零散散地挂着松垮的衣物和褪色的毛巾。

薛首義進這麽條巷子幹嘛,他到底在追什麽?

一想到薛首義正在追逐的東西可能和任務主線相關,對顧清讓來說就是揭開世界真相的機會,顧清讓也只得咬緊牙關,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過路中央的易拉罐或者其他什麽障礙物,一邊努力靠近薛首義,嘴裏也沒有停止呼喚,可薛首義就像沒聽到一樣,就是聽到了,他唯一的回應就是努力地加速,同顧清讓拉開距離。

不是,按理說李凡一家還有鄰居們都住在帶後院的獨棟房屋裏,這應該是個地廣人稀的小鎮,怎麽還有建築物這麽密集的地方,跑半天還不見頭的?

心裏嘀咕着,就在顧清讓打量四周的時候,餘光一掃覺得好不容易拉進距離的薛首義離他又遠了,顧清讓只好準備提起速在追,卻被薛首義突如其來的一聲嘶吼吓得一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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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追了——”

大哥,你不跑誰會追你啊,顧清讓自問很不喜歡體力運動的好嗎。

可薛首義聲音的中的驚恐和絕望就很不對勁了,他繼續喊道:“求求你們別追我我了——”

等等,“你們”是誰?整條巷子裏,不是就他顧清讓一個人在追薛首義嗎?

顧清讓因為遲疑差點又一個趔趄,眼前的薛首義卻真的摔倒在地了。

雖說慶幸這下終于追上了,可看着不遠處匍匐在地一動不動的陰影,顧清讓有點擔心薛首義別是摔出重傷了,雖然停止了奔跑,還是以競走狀态快速向前走去。

可等顧清讓來到薛首義摔倒的地方,他原本以為是薛首義身體的,只是幾個黑色塑料袋。

薛首義呢?

一道冷風從巷中吹過,掃過顧清讓微冒着汗的脖頸,帶起一片雞皮疙瘩。

不知道什麽時候,系統檢測中【薛首義位于附近】的消息消失了。

整條窄巷裏,只有顧清讓一個人了。

往前看去,看不到盡頭,可等顧清讓往回看去,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已經跑了這麽遠,已經完全看不見巷口外的街道了。

顧清讓再把頭扭回來,蹲下身去看地上那幾個塑料袋,都是空的,被風鼓滿,壓在幾條拆出的椅子腿下瑟瑟作響,要說離遠點看過來像是具倒地抽搐的人體,牽強點解釋也不是沒可能……

那薛首義到底去哪了?整條巷子就一前一後,他繼續往前跑了?還是鑽進兩邊的窗戶裏了?可是兩側的窗戶不是緊閉,就是密封着防盜窗,他也根本進不去啊?幹脆利用快穿者權限在天國系統裏購買的特殊技能離開了?那他當初進來想做什麽——

顧清讓這才想到,他開始以為薛首義進這條巷子是為了追逐什麽人,可不久前他的嘶吼聲已經說明了,在這條巷子裏,薛首義才是被追逐的那一個。

那個追着薛首義的“你們”,現在又在哪?

顧清讓其實剛剛已經看過了自己來的方向,一個人影都沒有,現在卻已經不确定了,正想要再回頭看一眼,卻已經聽到了身後響起來了腳步聲。

叩,叩,叩。

像是硬底的皮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

顧清讓慢慢地回過頭。沒有人。腳步聲也消失了。就像顧清讓剛剛幻聽了一樣。

遲疑了會,顧清讓打算原路返回,正要往前走,巷子裏又穿過來一陣風,吹起了顧清讓額前的碎發。

顧清讓二話不說,回轉身朝着薛首義原本前進的方向繼續往前走。

因為,就在剛剛,顧清讓感覺吹在臉上的風,更像是有人對着他的臉在吐氣。雖然他只能看到空空的巷道,可他的直覺告訴他,有人。

叩,叩,叩。

腳步聲又響起來了,不遠不近地綴在顧清讓的身後。

走了一段,顧清讓不知道一分鐘還是兩分鐘,身後又多了一個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女人踩着高跟鞋的聲音。

又走了一段,腳步聲又變多了,可顧清讓已經判斷不出來是三個人還是四個人在身後了。

現在,顧清讓知道薛首義指的“你們”是誰了。

一邊保持着快速競走,顧清讓一邊在系統中使用了獲取地圖內快穿者的數量的功能。

【獲取地圖內快穿者的數量中……】

【已知地圖內快穿者數量為2。】

少了一個。薛首義離開整張地圖了,還是……死了?

不論答案是哪個,顧清讓都有強烈的預感,那是生物面對危機的直覺,他不能被身後的這陣腳步聲追上。

就在這麽個操作的功夫,身後的腳步聲好像又變多了,好像有十來只腿在顧清讓身後,有條不紊地朝他走來。

現在顧清讓已經沒有什麽回頭的勇氣了,而眼前的巷子就像沒有盡頭一樣,即使不願意相信,但顧清讓必須得假設,他可能跟着薛首義,進入了什麽奇怪的“縫隙”裏,一條無限綿長的“縫隙”,而在“縫隙”裏存活的條件就是,不能被身後的腳步聲追上。

顧清讓覺得整個頭皮都在發麻,後脖頸一陣陣地起雞皮疙瘩,雙腳已經感覺麻木,機械地不停邁動着。

哦,對了!他的口袋裏還有許喟給的手機!

光是想到許喟的名字,顧清讓原本開始疲軟的腳底又有了些力氣。

越急手越得穩,要是把手機甩出去了,顧清讓還真不一定要膽子和機會撿回來。

牢牢把手機握在手心,顧清讓點開手機屏幕——沒有信號。

自然是不可能放棄的,顧清讓假裝沒看到左上角的無信號提示,撥通了許喟的電話,放在耳旁。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電話的另一頭不是“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這樣的語音提示。

壞消息是,電話的另一頭傳來的呲呲作響的噪音。

顧清讓沒有挂斷電話,而是把手機放離耳邊,去聽身後的動靜。

身後已經有一群人的腳步聲了,而更令人害怕的是,這群人的腳步聲似乎比之前離得近了,“他們”似乎在加速。

之前一直為了節省體力,現在到了這種情況,顧清讓果斷小跑了起來。

把電話放回耳朵邊上,還是一陣毫無人性的白噪音。

顧清讓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指尖在發抖,他按下了挂斷鍵,重新給許喟撥號過去。

還是噪音——

“嘿,李凡,我是薛首義啊。”

顧清讓把手機放在右耳邊,這句話是在顧清讓的左耳邊響起的。

現在真的是為了活命了,顧清讓邁開腿,全力奔跑了起來。

可那聲音卻依舊就像在耳邊一樣:“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我現在就在身後啊,你停一停,我們好好聊聊。”

這種時候只有傻子才會聽話地停一停,顧清讓可不想變成地上的三個塑料袋,死在這麽條臭氣熏天的小巷裏未免太過窩囊,顧清讓對這種死法拒不接受。

身後的腳步聲們也開始奔跑了起來,仿佛有無窮無盡的人追在他身後,可狹窄的巷道裏,只有顧清讓一個人的喘息聲,仿佛身後追逐他的那些人們根本不需要呼吸一樣。

頭頂的陽光不知不覺間也變得黯淡了,懸在頭頂晾曬的衣物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在衣架上扭動一樣,顧清讓根本無暇擡頭去看。

至于兩側牆壁上的窗戶,顧清讓不知道,在他的餘光裏,是不是在髒污的玻璃或鐵欄杆後,看到了幢幢的身影,他真的沒有精力,也沒有膽量去确認這些了。

偏偏在這時候,本來就只有一絲電量的手機,自動關機了。

肺部已經灼熱得像是要化掉,帶着呼吸管道都像要熔斷一般,在缺氧感般的窒息中,顧清讓用着最後的一點氣力和執着奔跑着。

什麽執着呢,顧清讓精神恍惚地想着,是不想死在環境這麽惡劣的地方,是不情願還沒有完成任何工作指标,是不甘心還沒有搞清楚這個世界的真相,還是他相信着……許喟會來救他?

那個說過“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保護你”的人,那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男人,會來救他?他顧清讓竟然在相信這個?

顧清讓對自己的嘲笑剛湧到喉嚨口,就被劇烈運作的呼吸給沖擊了個支離破碎,割裂的氣流在氣管裏打轉,立刻就引發了呼吸困難,還帶動了急性胸肋痛。

可根本就沒有修整的時間,停一步都像是在迎接死亡,然而在呼吸困難中繼續奔跑,帶來的窒息感還是劇痛的,像是有無數把小刀旋轉着從呼吸道一路割到肺部,在劇烈的生理性疼痛中,顧清讓眼前都模糊了,唯有聽覺依舊清晰,無數的腳步聲擊打着他的耳膜。

非常不妙,這樣他不是會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都會遲早絆到東西摔倒,一樣死的難堪。

但死亡,或多或少是難堪的,就像他前生一樣……

已經開始思維渙散的顧清讓,在格外敏感的聽覺中無比清晰地聽到一聲:

“顧清讓,把身子低下去——”

被喊到了本名的顧清讓已經不需要自己動作,他已經絆到了個不知道什麽東西,幹脆就勢就彎曲膝蓋,用最後一口氣往旁邊一倒,屁股接地後,将背靠在牆壁上,動作還不算太狼狽。

現在這個角度,不像上次在雜物間裏趴在地上完全看不到許喟的動作,這次顧清讓看得很清楚,他看清了許喟的人和他的劍。

顧清讓錯過了許喟的出場,自然就不能錯過他接下來的動作了。

從樓頂躍下的許喟衣角翻飛,手卻穩如磐石,穩穩握在劍柄上,那柄在顧清讓還是奏笛客時将他挑入空中的劍,如今卻要第二次救上他性命了。

顧清讓身後的巷道依舊沒有人,但顧清讓卻在對面的牆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影子,有的身高不足一米仿佛在爬行,有的細長有兩三米高,就彎曲在顧清讓原本所在位置的頭頂。面對這個毛鬼悚然的場景,顧清讓原本幾乎跳出胸腔的心髒,反而慢慢安頓了下來。

他接着看到,在這惡臭的、髒污的、晦暗的湫隘長巷裏,許喟将一道清清白白的劍光潑了出去,将顧清讓眼前的方寸人間都滌洗了幹幹淨淨。

顧清讓真的不知道,這個之前表現得狡詐陰狠的男人,用劍卻是如此的光明磊落,正大郎朗地擊碎了世間的魑魅魍魉。

牆上的陰影們畏葸地顫抖着,紛紛後退想要逃離一般,然而根本無一來得及,在氣勢如虹的劍光中,全部碎裂潰散,消解于無。

所有的腳步聲全部消失了,巷子裏安靜得只剩下顧清讓依舊顯得吃力的呼吸聲。

許喟收起了自己的劍,走到了顧清讓的面前。

顧清讓仰着頭,原本看不清許喟的臉,卻在許喟蹲下身之後看清了,許喟的眉頭緊緊蹙着,一雙琥珀色眸子也顯得黯黮黮的。

不知道為什麽,顧清讓看慣了許喟氣定神閑的模樣,還真有些看不慣他此刻的這副表情,于是只好親自來調節氣氛了。

“哎呀,許大俠,你這是第二次救我一命了,不勝感激,無以為報啊。”這一開口,顧清讓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

【李凡好感度+50,好感度達到140/200。】

行吧,還是有好感度作為回報的。

總算是知道為什麽武俠小說裏被救的俠女們都願意以身相許了,實在是,在極度的恐懼中被從天而降的人保護,是真的有種被救贖的神聖感,這神聖感是超離理智而存在的,顧清讓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好感度大漲,整個人都快被許喟攻略下來了。

但到底對好感度的通知有些尴尬,顧清讓沒辦法和許喟繼續對視,打算支起身站起來,但到底低估了自己膝蓋的磕傷,一個力沒使上,整個人都向前栽倒——

然而被許喟穩穩接住了,落進了他的懷抱裏。

這就完完全全超出顧清讓的理解了,他覺得自己剛剛過度運轉的大腦終于哔的一聲燒斷了線,電路們炸成了一團團煙花。

許喟擡手搭住了顧清讓的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低聲說道:“是我估錯了這個世界的變化。雖說幸運地趕上了,可是,我一開始就不該讓你落入險境的。”

不是,你都救人一命了你還有什麽好自責的啊?我又不是你親媽你對我沒有義務的啊!我這感謝你還來不及啊!

可低落的許喟同學顯然完全不聽到顧清讓內心的吶喊,還接着說了句令顧清讓五雷轟頂的話,許喟道歉了,這竟是許喟第二次向他道歉了。

“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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