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醒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室潔白，鼻尖嗅到濃厚的消毒水氣味。一時間，思緒回到那日的機場。那車，小鬼……也不知怎樣，只是朦胧中聽見她哭泣的聲音。想到此，我便想起身聯絡她，奈何稍一起身便無後勁一下又摔在床上，身體感到像被車子碾過般的疼痛。
這一起一摔驚動了原本趴在床邊休息的小鬼，只見她揉着眼睛迷糊地問道，“怎麽了？”
我下意識回道，“沒事，沒事，繼續睡。”卻被自己虛弱無力的嗓音吓到。
小鬼似乎是被我的回話驚吓到，一下撲到我的身前，緊緊抓着我的手，顫抖着聲音，“大叔，你醒了，你終于醒了。大叔，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能看見我嗎？還記得我是誰嗎？”
一連串的問題抛向我，看着緊張萬分的她，我突然湧起一種惡作劇的念頭，“你，是誰？”
“大叔，你，你，別吓我！”從彼此交握的雙手仿佛能看到她內心的惶恐不安，“大叔，我是小鬼啊！”
還未等我答話，她便立刻轉身朝門口跑去，邊跑邊高喊，“醫生，醫生……”嗓音裏流露出的啜泣聲清晰可聞。
“娜娜，怎麽了？是晖子出什麽事了？”隐約聽見小松的聲音。
“小松哥，怎麽辦？大叔醒了，可是不認識我了。”
“別急別急，咱們先進去看看。”聽聲音似乎是趙哥。
說話間，一群人湧進屋內，讓剛剛還顯得空曠的房間頓時變得擁擠。
“嗨！”我躺在床上虛弱地沖着人群中的王松、趙亮打招呼。
小松幾個箭步竄上前來，擡起拳頭朝着我的肩膀揮來，卻在半途倏然停住，收回砸在另一手掌上，“你小子，我說什麽來着，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閃一邊去，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趙亮從小松身後走出把他推到一邊，“怎麽樣？感覺好沒好點？還認識我們嗎？剛才聽娜娜說你失憶了？”
“狗嘴裏本來就吐不出象牙，要是能吐出來的話，那就值錢了。”小松在一旁涼涼地回道，“你肯定嚴重缺眠影響了你的眼神，瞧瞧這一雙紅眼珠，跟得了紅眼病的兔子似的。”
趙亮的眉頭緊跳，“你，”而後深吸一口氣，淡淡地道，“是，我是兩天沒睡，可不知道是誰，聽到晖子出事眼淚汪汪的，虧平時還自稱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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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松梗着脖子紅着臉吱唔半響，最後吐了一句，“那是沙子迷了我的眼！”
室內響起一片哄笑聲，吹散了彌漫着的陰霾。
後來病愈後我才知道，出事後小鬼跟着我到了醫院，想要聯系我家人的時候卻找不到聯系方式，無奈之下只有在手機裏一個個尋找號碼，最後看到王松的手機號才撥打過去。由于當時病情危重，小松擔心發生突發狀況，就聯系哥幾個看是否能找來一些專家。當時，趙亮在外地談生意剛下飛機就接到小松的電話，馬上定了回程的機票趕回來，在我昏迷的一天一夜裏一直都沒合眼；文博陪着領導去了地方視察工作，接到消息就要回來，被小松和趙亮阻止了，畢竟他要被分配到基層鍛煉，多跟領導下去走走吸取經驗對他前途很有幫助；朱子軒手機不在服務區估計是跑到哪座山裏拍風景去了；林小雨跟蹤報道一酒店倒賣假酒的新聞也脫不開身。
笑聲過後，小鬼推着醫生上前檢查。經過醫生的仔細檢查，對衆人宣布：我已脫離危險，只要安心靜養，身體會慢慢好轉。
說完，醫生便要離開，但是被小鬼一把抓住，“醫生，你再仔細檢查一下吧，我大叔他失憶了，不認識我了怎麽辦？”
我哭笑不得的以掌掩面，這丫頭！
醫生好笑地瞅着小鬼，低聲笑道，“他是逗你玩的。”
小鬼松開手，轉頭看向床上的我，又環顧四周，見到小松和趙亮皆是一臉笑意，突然放聲大哭，把留在病房中的幾個人驚愕得面面相觑。
“娜娜，晖子已經醒了怎麽還反而哭了呢？”小松遞上紙巾。
小鬼繼續一手捂臉，一手接過紙巾擰鼻涕，不說話繼續哭着。
趙亮上前拍了拍她纖弱的肩膀，嘆了口氣，“哭吧，哭出來就好了。這兩天擔心受怕的，實在是難為你了。”
我此時已然後悔剛剛惡作劇的舉措，見她哭泣不止便掙紮着起身，他們三人見我如此急忙按住我，而小鬼也顧不得哭泣了。
“對不起啊丫頭，剛剛不該那麽吓你！”我咧開嘴角扯着笑抱歉道。
聽見這話，小鬼剛剛止住的淚水又無聲的流出，趴在我的手掌邊哽咽道，“大叔，你吓死我了！以後不能再這麽吓我，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要怎麽辦？”
“沒事了，沒事了。”我輕揉她的發，一遍遍的重複着，讓她安心。
室內一片溫情，如斯情景讓人舍不得破壞。不想，這和諧的畫面卻被王松打破，“晖子，等你好了以後一定得請娜娜大吃一頓，她這兩天真的累壞了，不吃不喝也不睡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就守在你床前，誰勸都不聽，就是那個韓時軒來帶她回家也不好使。”
只聽趙亮在一旁嘀咕，“還情場大少，我看是個二愣子還差不多，也不會看時機再說話。”
聞言，我手一顫，心卻沒來由跳得厲害。放眼仔細一看小鬼的裝束，這明明還是那天機場見到的那一套衣服，褲子上還殘留着幹涸的血跡。
“小鬼，快回去梳洗下，換身衣服，好不好？”我緩緩地開口。
小鬼擡起頭看着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裝，似乎陷入左右為難的境界。
我見她已意動，趕快又說，“你回家好好休息下，等更有精神了再來看我，不然你若是累倒了，誰來照顧大叔？”
只見她沉頭思考了一下，終于點頭，“嗯，我回去換身衣服就回來。”
“不要急，你在家好好睡一覺，我這不是還有他們兩個嗎？”我朝王松、趙亮兩個人站立的地方努着嘴。
“別人照顧你，我不放心。”小鬼小聲嗫喏。
“瞧瞧咱們娜娜多賢惠，啊，真羨慕某人啊！”小松一臉狹促。
我風淡雲輕不動聲色地開口，“我睡覺的這兩天，你們變得很熟嗎？還娜娜？那是你覺得靠譜的稱呼嗎？”
“不叫娜娜叫什麽？難道跟你一樣叫小鬼？”小松滿臉疑惑。
我的唇微微動了動，道：“她不是有名字嗎？洛娜。用不用跟着我一起念一遍？”
“你，”小松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而後轉頭向趙亮抱怨，“我看真要再找醫生瞧瞧這家夥，怎麽感覺這小子腦子也被撞壞了呢。”
“別胡說。”趙亮低喝道，“聽晖子的，以後叫洛娜。”
我嘴角浮起絲微笑，但看到趙亮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忽而覺得臉陣陣發熱。
趙亮搬了把椅子在床邊放好坐下，微一沉吟，“晖子，這次車禍算你是命大躲過一劫，送到醫院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不醒，輕微腦震蕩、腓骨骨折、脾髒大量出血，搶救了六個小時才算把你從鬼門關搶回來。”
通過他的敘述，我仿佛能感受得到他們等待在手術室外的沉重與焦急。趙亮沉沉的語氣中抿進一絲嘆息，又繼續說道，“肇事司機在車禍現場就已逃逸，由于機場門前的監控死角，沒能拍下車牌照，到現在也沒能抓到肇事司機。真是該死！”
我一愣，竟然還沒抓到肇事司機。
王松踱步過來，眼角餘光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怎麽好好地就被車撞了呢？”
我冷笑！好好的？突然想起那輛車詭異的舉動，這哪裏是好好的，分明就是有預謀的撞人。
“遼AXXXXX”我輕吐出一個車牌號。
“什麽？”趙亮一怔，“你看清楚了？”
“嗯，打我從機場出來就注意到那輛車，”我慢慢向他們兩個人講述那天的經歷，“我估計這個車牌號也未必是真的，不過還是要查一查。如果查不到，就去查一個人身邊的人。我想，肇事司機遲早會找那個人。”
“誰？”他們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劉靜美。”我不動聲色地看向王松。
他怔怔出神，憋了半天，才扯出了一句，“不會這麽狠吧。”
我朝他淡淡一瞥，“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
他們兩人互視一眼，想不明白為何我會如此說，而我也未打算詳說。
“打電話叫小雨收網，把手裏掌握的證據都交給那位辛警官，不管這次的撞人事件是不是她謀劃的，都要收尾，也是時候為小鬼洗脫罪名了。”我把目光落在王松身上。
趙亮微惑，看向小松。
小松把我懷疑劉靜美陷害小鬼收取賄賂的事情對他和盤托出。
趙亮眸光幽深，恨聲道，“如果這次事情真的是那個女人做的，哼哼哼……”
後面未吐出的話，大家都明白是什麽意思。
“趙哥，有件事還要麻煩你早作準備。”我淡抿了唇，語氣一沉。
“行，你說什麽事？”
“你找人炒作一條信息，就說：吉安物流配貨速度慢，物件損傷大，信譽不佳，資金出現虧空，有可能會被收購。”我微阖了眼睛，緩緩說道。
“成，沒問題，你放心吧。”趙亮點點頭，一口答應下來。
王松在旁嚷了起來，“亮子，你也不怕晖子把你賣了？問都不問一句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你可要知道，惡意散播流言如果被人抓到，可不只是罰款那麽簡單。”
“如果被我兄弟賣了，我也願意，那我也要給他數鈔票。”趙亮淡淡一笑。
王松一邊搓着胳膊一邊勾起嘴角，“大老爺們別在這來瓊瑤劇那套啊，真夠肉麻的。”而後譏笑道，“劉靜美在給吉安物流的王吉安當小三，據說王吉安很是喜愛這個女人，為她做了許多蠢事。晖子這麽做也是未雨綢缪，以免王吉安為救美女不要江山，這樣咱們也好早下手為強。晖子，我說的沒錯吧。”
我睜開眼，用眼角餘光瞥過去，“對，我倒是要看看王吉安是條硬漢還是僞善。”
雖說自古為了美人放棄秀麗江山的枭雄不在少數，但以我跟王吉安打交道的經歷而言，他決不是個能為愛舍棄一切的人。虛榮而又自大，給他一些教訓也算是對在酒會的言行買單付賬。
沉吟間，走廊裏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急促的腳步聲停在門外。我們三人面面相觑，覺得奇怪。就在這時，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會是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