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被替嫁的小可憐(18)

祝聞琅循聲望過去, 視線所及之處是燭臺存留的半截蠟燭正在燃燒,寒風透過敞開的門吹得火光搖曳不定,映照出靠坐在床榻上男人蒼白的病容。

他手撫挺大的肚子, 遲疑地擡起腳。

只是方才渾身緊繃不曾覺得, 現在精神松懈下來, 肚子便傳來陣陣隐痛, 痛得他皺了下眉,垂眼抿緊了唇,将擡起的腳又放了回去。

這一細微的舉動恰好落入了付君澤的眼中。

他向來溫潤的眸光漸漸暗了下去,唇角勾起的弧度也變得勉強了起來:“時辰不早了, 你回去歇着吧。”

說完, 長生替他抽去靠在後背上的被褥。

他躺回床榻上, 緩緩閉上眼,卻是沒注意到祝聞琅擡起的臉上呈現的愕然之色。

——我肚子痛。

祝聞琅想說。

可這話他說不出口。

以往的相處中, 他微微蹙個眉, 對方便會主動關切詢問, 更何論自己方才被城主坤君那般威脅, 現下的自己不舒服又表現得這般明顯。

一股沉郁滞悶的氣氛在屋內流動了起來。

二人都沒說話,長生更是視祝聞琅與無物,從櫥櫃裏取了被褥越過他去了偏房。而祝聞琅站在門口吹了半響的寒風,也沒再等來對方的關懷,心中委屈的同時又有些氣惱。

這個男人果然不可信!

說什麽永遠會護着自己, 不過半年就變成了屁話!

祝聞琅似賭氣般地轉過身, 故意放重腳步去了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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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一走,付君澤便睜開了眼。

望着頭頂的床幔,眼中慢慢浮現出一縷複雜之色。

半年的朝夕相處,祝聞琅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方才也一樣。

他不是沒看出祝聞琅在等着自己開口, 可他自己也不舒服啊。

在這等時候,他也需要一點安慰,哪怕一句‘你還好嗎’都能撫.慰他的心,可對方沒有,一句話都沒有,甚至連口都沒開,這讓他心裏很不舒服。

不其然間,他腦海裏不知怎地浮現出了‘祝聞厭’靠在老祖宗懷裏的畫面。

那是傍晚他看到的場景。

‘祝聞厭’同老祖宗交完手,就任由老祖宗摟着腰,毫無嫌隙地貼在老祖宗的胸膛,神色倦怠且慵懶,活像只玩累了的……小貓兒。

付君澤被自己的這個形容給逗笑了。

他彎起唇角,門口就在這時傳來腳步聲,剛輕松了些的心情被這道腳步聲拉回了現實。

“少城主,祝公子已經安頓好了。”長生走到床邊回禀。

他抿了抿唇,閉上眼輕嘆道:“我知道了。”

激戰一夜的厭在沉睡中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騷擾自己。

先是額頭,又是眼睛鼻子,再到臉頰,最後是他的唇,煩得他擡腿一腳蹬過去,模糊中就聽得一道重物砸地之聲,驚得他眼睛都沒睜開身體就條件反射地彈坐了起來。

蓋在身上的被褥随着他彈坐的動作一齊滑落。

半截身子露在外面,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嗖嗖涼意滲入體內,冷得他一個激靈又縮回被褥裏,睜開被凍清醒的睡眼,就對上一張深沉的俊臉。

“你又踹我!”

付钰從地上爬坐起來,看到他睜開眼,沉黑的眼瞳一點點變得幽怨起來。

就如後宅的怨夫一般,直把厭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上倒立起來的寒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睡夢中騷擾自己的人就是付钰,頓時沒好臉色地說:“誰讓你不老實,大清早的動什麽嘴,擾人清夢,我不踹你踹誰?”

“晌午了。”付钰幽幽地說。

“什麽晌……”厭說到這兒話音一頓,輕哼了一聲:“那也不怪我,你把我當馬騎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着,還不能讓我多睡會?”

這一記輕哼蕩進付钰的心中。

他佯裝的沉肅之色繃不住了,軟了心腸無奈地從地上爬回床榻,躺在厭的身邊,展開雙臂将人撈進懷中,按在胸膛,暗忖你也知道是我在騎你,那你也該知道累的人是我。

但這話肯定不能說出來,說了肯定又要踹自己。

“是我的錯,我不該纏着你騎馬。”

頭靠在他胸膛的厭就感受到對方的時候,寬厚的胸腔微微震動,震得他半邊臉都有些酥.麻。

他擰眉擡起頭,就看到對方眼角正彎着,好似在無聲地笑,墨玉般的眼眸裏漾着滿滿笑意,璀璨如夜空裏的繁星,嘴裏卻不說人話。

“下次換你騎我?”

厭頓了一頓,懶得跟他打嘴仗。

就直接推開他,翻身仰面躺着,問道:“我閉關的這半年,你找到魏岚疏沒有?”

付钰的笑臉一滞。

片刻後他翻身側躺着撐起半邊身體,擡指點了下厭的臉頰:“魏岚疏的事先不急,我先跟你說說祝家的事?”

厭想了想:“那你說吧。”

“從哪開始說呢?”付钰整理了一下思緒,道:“你爹——”

“不是我爹!”厭打斷他的話糾正。

“那就是祝……”付钰一時想不起名字,便道:“祝家主病了,病得不清,被人下毒廢了念力之海,下手的是他從街邊買回去的一個賣.身葬父的和元,這個和元是百裏王氏安排的……”

祝齊氏用百裏家的名譽威脅百裏晟。

百裏晟看過信後吐血昏迷,信就落入了百裏王氏的手中,她再看過信後,妥協地安排了個祝葉青喜歡的人故意出現在他經過的市集,然後被他買了回去。

祝葉青對這個新納回來的和元很是寵愛。

寵愛到放下了警戒,被和元得了手,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和元已經在百裏王氏的安排下跑了,而這個時候祝齊氏就出來了。

祝齊氏本來是想直接殺了他。

可他突然意識到與其讓祝葉青痛快去死,還不如留着慢慢折磨,就讓人廢了他的念力之海,剛準備掌控祝家,得到消息的祝氏旁支這個時候跳出來了。

祝家一時陷入了內亂。

而聞訊的百裏家主百裏嘉顧忌有付钰撐腰的‘祝聞厭’,就查了一下,然後發現這其中還有自己大兒坤媳的手筆,一怒之下把大房三口全部趕去了鄉下族地。

“百裏嘉倒是心疼他這個大兒子。”付钰輕笑着說。

厭沒懂把兒子一家趕出去怎麽就是心疼大兒子?

便朝付钰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有陽光從窗棂的縫隙穿透進來,灑在床沿邊,被付钰寬厚的後背遮擋,投下的暗影打在厭精致的面容上。

隐在陰影裏的眼黑白分明,瞳孔裏還清晰地倒映出了付钰極致克制的雙眸。

他眸光一暗,忽地低頭在厭的唇上輕啄了一口,方才彎了彎嘴角,滿足地給了厭一個笑容,說道:“老東西這是防着我找他兒子的茬,畢竟祝家主怎麽說也是你的血緣至親,他大兒坤媳把祝家主害成那樣,萬一你惦念親情,說不得還會遷怒他整個百裏家族,所以就把大房三口全部趕去鄉下,一是做給你看的,二是保全那三人的性命。”

凡人的彎彎道道可真多!

厭不由地在心中感慨。

“百裏家主既然怕我遷怒,那他豈不是會幫祝葉青的解決祝齊氏,重掌祝家?”他問。

“他倒是想替大房善後……”付钰用手指勾起他的一縷長發,纏繞在指尖,慢悠悠地說:“我就偷偷幫了祝氏旁支一把,那個旁支就把祝齊氏和祝家主關在了當初我去找你時看到的那個院子裏,一開始是祝家主毆打祝齊氏洩憤,後來随着毒性加深入骨,他漸漸起不來床,旁支就請人吊着他一口氣,被翻身的祝齊氏回敬折磨。”

說到這兒,他想到什麽:“不過他每次被祝齊氏折磨的時候,總念叨着你會去救他。”

“那就讓他念着吧。”好歹還有吃喝不是,當初祝聞厭被丢在那座院子的時候,可是連吃喝都沒有——想到吃喝,厭摸了下幹癟的肚子。

昨晚回來就被付钰給纏上了,導致他晚飯都沒吃。

這會兒琢磨過味兒來,肚子就開始打起了鼓。

想到這兒他掀開被子下床,從衣櫥裏尋出衣衫,邊穿邊說:“我餓了,你快吩咐人去準備膳食。”

“已經叫人準備了。”跟來的付钰披了件外袍,接過衣袍,動作細致且溫柔地為他穿衣,系腰帶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事,擡頭慎重道:“你修為何以會暴漲得如此迅速?”

短短半年,竟是能同自己百年修為打個平手。

“因為我是絕世天才。”厭半點不謙虛地說。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付钰看着他的眼,認真地說。

世間不乏急攻心切者為追求實力,走了歪路。

他擔心少年急于求成,偷練了禁忌之功法,最後走火入魔,受念力暴.亂而死。

對着他的雙眸,厭深切地感受到了對方不摻雜任何目的的擔憂。

便深思了片刻,也認真了起來:“我要是說我不是祝聞厭,你信是不信?”

不想得到這個回應的付钰一愣,下意識道:“那你真名叫什麽?”

“本、我無姓氏。”提及真名,厭一掃面上青澀,挺直身板負手而立,道:“單名一個厭。”

“鴉?赤鴉的鴉?”

“不!”他自傲地說:“是通壓制的厭。”

“這個厭啊……”他說着,驀地想起久尋不得的魏岚疏,又問道:“那你實際壽命是?”

壽命?

厭蹙眉,從神界混沌孕育之初,活到現在是以萬萬年來計算,具體多少歲,他還真不知曉,便說:“不記得了。”

不記得的話,那豈不是活了很久?

付钰思路飛速轉動,瞬間就想到了第一次那會兒,自己用念力捆縛住少年的時候,對方說了句‘先把本尊放開’,當時他沒在意,現在仔細想想,能自稱本尊,料來身份不低,且似魔道那邊的自稱。

可少年有時候又單純的厲害,一些很是簡單的人情世故都不知曉,這中情況又有些像醉心修煉的武癡。

兩者結合,一個癡心修煉的魔道尊者的形象躍入他的腦海。

再結合遲遲找不到的魏岚疏……莫非少年在還不是祝聞厭的時候,被魏岚疏欺騙了感情?所以魏岚疏是魔教那邊的人?

如此一想,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魔教銷聲匿跡多年,找不到也正常。

付钰掩下心中所思,定睛就看到少年一派老成的模樣,心房不由地一軟,便是活得久,少年心性也單純的緊,還是他所知所喜愛的人。

他放柔眉眼,溫聲道:“那你為何會在祝聞厭的身體裏?”

“還能因為什麽!自然是為魏岚疏!”厭說到這兒,哼了一聲,斜眼看他:“你還沒告訴我,魏岚疏找得如何了。”

“……”付钰嘆了口氣,低頭為他系上腰帶,實話實說:“這半年來我倒也派了不少人出去查找,然別說金瞳之人,便是同名叫魏岚疏的,都沒一個,我懷疑他是魔教那邊的人。”

魔教啊!

厭想到了劇情中滅祝、百裏和付三家的那個馬夫反派仇複,點了下頭:“正好,我修為也差不多了,是時候出去找人比試了!”再順便去魔教看看魏岚疏在不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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