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似乎也并不是那麽的觸不可及了
門推開的時候, 程熠就聽到裏面傳來了一句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程熠:“……”
他冷眼瞥了一下杜茂:“就你話多。”
杜茂“嘿嘿” 笑了兩聲,指指方珩知:“熠哥,他快不行了。”
程熠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 某個祖宗已經躺在沙發上半死不活了。
他皺皺眉, 走過去輕輕踹了一腳:“很難受?”
方珩知哼哼唧唧指指鼻子。
程熠:“?都用上手語了?”
一旁的廖承帆嘆了口氣, 好心的給他翻譯:“他在說他鼻子不通氣。”
程熠佩服:“還是你懂他。”
“不不不, ”廖承帆趕緊擺擺手, 表示自己當不起,“是因為在你回來之前, 他已經做了七遍這個動作了。”
他悲憤道:“操!我他媽猜了七遍, 每一次啥也不說,猜不對就要踹我!看着也不像是生病的人啊!!”
程熠樂了, 擡手搭在方珩知腦門上,笑道:“這麽兇啊?”
方珩知眼睛半睜着, 勉強張了嘴, 鼻音很重:“污蔑。”
廖承帆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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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珩知輕輕瞥了他一眼。
廖承帆沒氣了。
杜茂看熱鬧看得很開心,一邊嗦麻辣燙裏的土豆粉, 一邊給廖承帆豎起了大拇指。
能屈能伸, 兄弟,我敬你是個漢子。
程熠從藥袋子裏拿出藥看了看,說:“抽屜裏有溫度計,你那水銀的量一下,那個比較準。我先給你沖個感冒藥。”
方珩知皺巴着一張臉:“什麽味的?苦嗎?”
“你有資格挑剔嗎?”程熠鄙視地笑了一下, “屎味你都得給我喝下去。”
杜茂:“……熠哥牛逼!”
廖承帆:“……熠神牛逼!”
方珩知:“……”別、別說了, 已經開始想吐了。
但話糙理不糙, 他确實沒有資格挑剔, 程熠今兒就算給他整個黃連味,他也得裝啞巴忍着喝了。
方珩知看着程熠正在沖藥的背影,在抽屜裏的水銀溫度計和電子溫度計之間糾結了一下下,最終還是屈于淫/威,老老實實選了水銀的。
廖承帆看得稀奇:“方哥,你真是我方哥嗎?”
方珩知甩了甩溫度計,夾在了胳肢窩裏:“你叫一聲看我應不應?”
廖承帆讪笑一下。
得,是他方哥。
“喝藥。”程熠走過來,直接把杯子怼在他嘴邊。
方珩知動了動鼻子,嫌棄的離遠了些:“三九?”
程熠點頭:“嗯。”
方珩知很為難:“太苦了。”
“三九還苦?”程熠瞬間就不耐煩了:“你一大老爺們喝個藥怎麽磨磨唧唧的?”
方珩知委屈:“大老爺們也怕苦啊!”
“方哥,別說了。”杜茂好心勸道,“熠哥還沒給你灌清開靈呢。”
清開靈顆粒,一個苦到直擊杜茂中樞神經的藥。
“當年的我年少輕狂,死活不喝,是被熠哥捏着下巴灌進去的。”他感慨道,“回味無窮。”
程熠默認了,又把藥往方珩知嘴邊遞了遞,大有你不喝我也這麽灌你的架勢。
方珩知眨眨眼。
其實這要是只有他們倆,程熠真想捏着他下巴喂他也不是不可以……
但現在還有兩個人,總不能太過狼狽,那有點丢人。
他嘆了口氣,認命的接過杯子,閉着眼皺着眉一口悶完。
操!好苦!
他從小就不喜歡吃藥,能打針絕不吃藥的那種,因為不管是什麽藥他都喝不慣,不是說全都是苦的,而是這些藥全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喝的味道。
今天要不是看在程熠的面子上,他……
心裏的吐槽還沒完,方珩知就感到味蕾又被一股子奶香甜味沖擊了。
他愣了一下,用舌頭卷了一下口中的那一小塊糖。
程熠把奶糖塞他嘴裏後就不管他了,蹿兩步跑到了杜茂身邊:“書,給我一本。”
杜茂大方的把整個書包都給他了:“給,你自個兒挑。”
程熠翻着書包:“等會兒你走的時候記得把程木桐給我接了送回家。”
杜茂應得很爽快:“行。”
廖承帆左看看右看看,發現自己在這裏是真的完全沒有用,于是撓撓頭,又打算開溜。
“那個,我……”
“你走的時候把他帶走。”程熠打斷他,胳膊伸了一下,曲起手指點點沙發上躺着的人。
另外兩人的目光瞬間看了過去。
方珩知:“……”
他含着奶糖,口齒不清道:“你是不是有點過于無情了?”
“等會兒程木桐回來,我沒空管你。”程熠耐着性子給他解釋,“你老老實實回家養病,後天要開學了。”
方珩知頓時感動了:“你果然還是關心我……”
程熠:“口罩戴好,別把病再傳染給我們了。”
方珩知:“……”
杜茂和廖承帆頓時笑噴了,尤其是廖承帆,看他方哥吃癟比自己中彩票了還開心。
如果不是還知道“惜命”兩個字怎麽寫,他大概可能已經跳起來大喊“家人們快我們一起爆笑如雷”了。
最後,方珩知還是抵抗無效,半死不活的被拖走了。
好在臨走前,程熠還答應再給他一顆奶糖,他在糖罐子裏挑挑揀揀,選定了一顆金絲猴奶糖。
很久沒見這種糖了,童年的回憶。
“方珩知,你的競賽題做的怎麽樣了?”
才中午,這已經是雷總今天第三次找到方珩知了。
方珩知被煩得不行,再好的脾氣也遭不住了,直接把頭悶在胳膊肘裏裝死:“老雷你再來問一次我明天一準兒考不好。”
“臭小子!瞎說什麽呢!”雷總也沒在意他喊自己“老雷”的事兒,氣得一巴掌就扇在他背上,“不準胡說!明天必須拿獎!”
方珩知悶哼一聲,覺得五髒六腑都被這一巴掌拍出來了。
“雷總你悠着點兒,”程熠看不下去了,樂呵呵摸摸他被扇過的那一片,“他大病初愈,還虛着呢。”
“是啊,”方珩知沒有那種堅持自己絕對不虛的大男子精神,認慫認得很快,“你怕不怕我在競賽之前倒……”
“好好好!別說別說!我不拍你了還不成嗎?!”雷總被他倆一唱一和氣得吹鼻子瞪眼,“今晚好好休息啊!”
十四中之所以近兩年名聲上提了,原因之一就是方珩知在這,高一一年給十四中拿了一個國獎兩個省獎還有一個市獎,不可謂不牛逼。
而且這四個獎并不全是學習,那個國獎是全國性的計算機比賽,年齡範圍涵蓋廣,方珩知小小年紀就拿了一張一等獎獎狀,去年還上報紙了。
方珩知,十四中的希望,十四中永遠的神。
教師群裏一直都是這麽傳的:競賽這一塊,你永遠可以相信方珩知。
雷總走後,程熠還是有點不放心,小聲問道:“你那競賽卷子做完沒?”
方珩知嘆了口氣,把桌子上的一條胳膊探下去,從桌洞裏抽出一沓卷子。
全是空白。
程熠一臉木然的看着他。
方珩知摸摸鼻子,看他的表情像是風雨欲來,連忙道:“別別別氣!我只是沒做學校給的題而已。”
程熠看他的眼神和氣了很多,但還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那你做別的了?”
做了做了,方珩知說:“我掏給你看。”
比剛剛那沓卷子多了不止三倍的習題冊被摞在了桌子上,翻開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程熠笑了一下。
方狗在大事上,還是不馬虎的。
方珩知感覺怪怪被冤枉的自己很可憐,小聲嘟囔到:“雷總給的卷子跟去年一模一樣,那個八百年前就做過了,一點新意也沒有,我指望這個怕不是競賽要吊車尾……”
“那你不指望這個,就能拿獎了?”程熠反問。
方珩知眯了眯眼:“同桌,我之前真該帶你去我爸媽那房子裏看看我的獎狀屋。”
程熠“嗯嗯”敷衍道:“行,方老師牛逼!”
方珩知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道:“我要是拿獎了,有什麽獎勵嗎?”
“那你應該問你爸媽。”程熠一邊胳膊撐在桌子上,側目看他,“你要個超跑。”
“要那個沒用,沒成年沒駕照開不了,要來當擺設嗎?”方珩知撇撇嘴,“你不給我獎勵?”
程熠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你想我當你爹?不太合适吧。”
方珩知:“……算了,我不該對你抱有期待。”
程熠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噗”的一聲樂了出來:“行了不逗你了。你說吧,想要什麽?”
“要……”方珩知犯難了,一下還真想不出來有什麽想要的。
但是讓程熠給自己送東西這個事情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可多得,他,不想放過。
所以沉默一會兒後,他摸摸鼻子:“你讓我想一天。”
程熠很大度:“行。”
但是想了一天,依舊沒什麽結果,方珩知覺得,他也沒什麽所圖的。
圖財,那必然是不可能;圖色,那人家程熠跟他一樣也是個有把的不可能同意啊!
這就很為難。
他糾結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被程熠送上大巴車的時候都在糾結。
“你怎麽回事?”程熠皺皺眉,“不在狀态啊?”
“嗯?”方珩知顯得非常心不在焉,“沒事。”
程熠拍拍他臉,湊近喊了一聲:“你清醒一點!”
“我操!”方珩知被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往後縮了一下,腦袋瞬間就撞在了車門上,“嘶!”
“欸你慢點!”程熠連忙把他腦袋扶過來,“這馬上比賽,你別給我掉鏈子。”
方珩知面目猙獰了一下,很快就恢複原樣,看上去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知道了,你放心,我肯定拿個獎回來。”
“話別說這麽早,你要是把自己毒奶奶死了我打爆你的頭。”程熠冷眼看他,“聽到了沒?”
方珩知笑笑:“嗯。”
時間差不多了,方珩知被領隊的老師拉進了車。
畢竟這會兒就剩這一個還堵在車門口不進去了,領隊老師本以為這孩子是早戀了再跟女朋友膩歪,沒想到湊近一看,是個同樣高挑帥氣的小夥子。
唉……他心想,現在這些學生的友情啊,真是不錯!
這次是省內的數學競賽,有團體賽有個人賽,江蘇的學校一共派出了13支隊伍,每市一支,每支隊伍10人。
其他城市大多是由最好的學校組成的隊伍,但有些教育不太行的城市,比如方珩知和程熠這邊,就由幾所學校各出幾人共同組成。
敢出人的學校也是一中附中那樣的好學校,普通學校是沒有資格的,像十四中,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三次。
也是方珩知參與的第三次。
其實按照成績排,方珩知并不能被算進來,但是他競賽能力強,初中三年有一般的時間都在攻高中的理科競賽題,只是因為初三轉學來這裏,後期才緩了緩沒再繼續學。
所以放眼整個市,要說能去比數理化競賽的,還真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好學校的競争是很激烈的,學習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會被超過去,所以方珩知這次上車,一車裏又多了很多新面孔。
這六個男生三個女生,只有四個人曾經見過。
兩個是見過一次的,方珩知路過他們的時候點頭示意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了。
剩下的一個見過兩次,一個比較牛逼,三次都在,這會兒兩人正坐在最後一排,見到他後,有一個帶耳釘的還挺熱情的對他招招手:“方珩知,來這坐?”
帶耳釘的叫祝柒,附中的,一般在年級排名都是穩居前三,年初的那場競賽據說是因為骨折了,所以沒能來參加。
這會兒腿上還纏着紗布呢,看上去應該是手術的刀口還沒好全。
一共就十幾個人,這個車空位置挺多,最後一排五個位置,那兩人占了左邊靠窗的地方。
方珩知點點頭,坐到了另一邊靠窗的位置,跟帶耳釘的那位隔了兩個位置。
不是多親近,也算給了面子。
靠窗那個一直不說話的酷哥輕聲笑了一下。
方珩知面無表情輕輕瞥了他一眼。
酷哥叫許記行,附中的神,附中永遠的年級第一。
長得帥成績好家裏有錢打籃球穩得一批,還天天一副性/冷淡不問世事的表情,像極了小說裏的高冷男一號。
許記行這個名字從初一開始就傳遍了很多的學校,是無數老師嘴裏的需要被看看的“人家”,也是很多女孩子逃課都要趴在附中後門鐵欄杆上看一眼的“男神”。
起初方珩知還真信了這些謠言,甚至還有點不服,覺得自己早兩年來到這座城的話也能闖下這麽個名頭。
這其實也不能說他自戀,因為他來到這裏才兩年左右,目前他的名字已經傳遍所有學校了,只是在學生裏的知名度還沒有許記行高而已。
不過後來,大概是一年前,方珩知對這些謠言就是完全的嗤之以鼻了。
許記行高冷?
笑死,是跟他打了半個小時的架,打進醫院的那種高冷嗎?
雖然那場架他沒輸,但是因為把對方打骨裂了,他爸媽不僅賠了十萬,還把他揍了一頓,所以兩人這一年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順眼的狀态,走路碰到都要掉個頭換條路。
想到這,方珩知輕嗤了一聲,輕蔑地對他彎了彎眼角,轉而又把視線放到了窗戶外邊。
窗外的程熠還沒走。
程熠今天是翹課來的,因為方珩知家裏人又都不在家,沒人送,他就只好充當了一次護花使者,來送送人。
來都來了,總得等車開走了再回去。
所以他就站在路邊,看着車內模糊不清的某人。
方珩知從車裏可以清楚的看到程熠,但是程熠不能清楚的看到他,這會兒已經是半上午了,太陽光照下來,玻璃有些反光。
程熠看不清車裏那人的表情,但是略微猜一猜,這人面朝這邊,應該也是在看他。
大巴車轟鳴了一聲,汽車尾氣噴起了一地的塵埃。
程熠站在路邊,仰頭看着那反光的玻璃,張了張口,比了兩個字的口型。
方珩知看得清清楚楚,頓了頓,忽然笑了一下。
他極輕的“嗯”了一聲。
因為程熠在對他說“加油”。
他要給出回應的。
大巴車緩緩震了兩下,行駛離開了這裏。
車子行駛的聲音越來越小,車子在視線中越走越遠,像是要開往不可知而又值得期待的遠方。
程熠忽然很羨慕,羨慕車裏的那十個人,羨慕他們在比賽的時候,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笑了一下,轉身去騎自己的摩托車。
羨慕歸羨慕,嫉妒倒是沒有。
因為畢竟,裏面有一個人是方珩知,跟他很熟抩鎽。
所以那讓人向往的遠方,似乎也并不是那麽的觸不可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寶貝們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