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談

半個月過去了,葉絡兒獨自在院中度日如年,既沒有發落處罰的消息,也沒有梅如畫的消息,紅妝雖不知她犯了什麽錯,但也知道她開罪了老爺,将來難有出頭之日,也就懶了心思,成日不見人,挖空心思對老爺和得寵的姨奶奶們抓乖賣俏,就連一日三餐都時有時無。

葉絡兒被禁足于院內,花盡金銀換來紅妝沒有任何內容的消息,家裏一片風平浪靜,似乎什麽都沒發生,紅妝不耐煩,葉絡兒也不敢深問,只眼巴巴地等着梅如畫傳消息。

可是一連半個月梅如畫連丫頭都沒遣一個過來,葉絡兒不由得坐如針氈,梅如畫斷不會無故冷落她,她沒有消息只能說明她身處困境,她究竟怎麽樣了。

葉絡兒正焦急,突然有老爺的丫頭來傳喚,命葉絡兒去夫人的院子。

葉絡兒聞言飛似的跑了出去,丫頭追也追不上。

葉絡兒駕輕就熟地奔進了梅如畫的房間,梅如畫正躺在美人榻上,形容憔悴,眼眶發紅,似有淚痕,葉絡兒心中一顫,便撲了上去:“如畫你怎麽了?”

還未近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将她拉開,葉絡兒驚恐地退了兩步,不敢正視傅老爺的眼睛。

“絡兒過來。”梅如畫撐起身來。

葉絡兒連忙繞過傅老爺,閃身躲在梅如畫身側,梅如畫抓着葉絡兒的手以示安慰。

“葉氏,我姑且叫你一聲葉氏吧。”傅老爺懶懶散散地調着手中的那碗藥:“我雖惱你們行事出格,但夫人是我的結發之妻,十多年的情分了,你又是個女子,我可以不計較夫人,可你是抵債的賤婢,為何不安分守己?惹出禍端累及夫人?”

葉絡兒聽傅老爺說不與梅如畫計較,心中也就稍稍安定下來了,這些天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抿着嘴一言不發。

傅老爺吹了吹手中的藥碗繼續道:“明日我便要去省城了,可不巧,夫人病了,夫人沒有娘家親戚,這個家裏也沒有放心可以托付的人,你既與夫人有同歡之好,必會盡心照料夫人吧?”

葉絡兒心又懸了起來,握緊梅如畫的手道:“如畫哪裏不舒服?”

“一點小問題,沒什麽打緊的。”梅如畫拍拍葉絡兒的手寬慰道。

“今後,便讓你在夫人房裏奉湯侍藥,等開了春我就回來了,你若盡心了,便将功贖過,若不盡心,我自會與你算賬。”傅老爺看着葉絡兒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将手中的那盞湯藥遞給她:“你來服侍夫人吃藥,日後廚房裏煎好了湯藥,你得親手喂夫人喝。”

葉絡兒接過那盞藥,重重地點了點頭:“老爺放心,妾身一定盡心服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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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你會盡心的。”傅老爺大笑道。

葉絡兒吹了吹湯汁,舀了一勺,舉至唇邊試試冷熱,梅如畫連忙攔住了:“你做什麽,藥也是混吃的?”

“我幫你試試冷熱。”葉絡兒道。

“是藥三分毒,沒病沒痛的不許亂試。”梅如畫沉着臉道。

葉絡兒見梅如畫臉上有些許惱意,也不敢辯解,又細心的吹了吹,才緩緩送到梅如畫的唇邊,梅如畫看了傅老爺一眼,傅老爺正含笑看着她,梅如畫輕嘆一聲,就着葉絡兒手裏的湯藥喝了下去。

傅老爺依舊是含笑看着梅如畫,溫和地說道:“夫人好生養着,開春我就回來了。”

梅如畫不理,傅老爺也不惱,替梅如畫掖了掖被子,又囑咐了葉絡兒幾句方離開。

葉絡兒看着傅老爺離開了,心才放下來,又焦急地撩起梅如畫的衣襟:“如畫怎麽了,老爺打你了?”

“沒有,不曾。”梅如畫淡淡說道。

“那好好的怎麽就病了。”葉絡兒見梅如畫身上并無傷痕也就安心了。

“大概…大概是心急了。”

“老爺待你真好,我還以為老爺會處罰你呢。”葉絡兒笑道。

梅如畫卻顯得心事重重,并不因為傅老爺的寬容而開心,但見葉絡兒一副劫後餘生的歡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我們還走不走?”葉絡兒小心地問道。

“不走了,當真逃得出去?我們那點小伎倆在老爺眼裏不過是小孩子的游戲罷了。”梅如畫悠悠地嘆道:“更何況就算逃出去就當真一了百了了?莫說日後天天提心吊膽東躲西藏,就是眼下,你的家人也過不了這一關,老爺豈能輕饒了你的家人,你又豈能安心過日子?”

葉絡兒懊惱地理了理頭發,這些她都沒想過。

見梅如畫神色黯然,連忙安慰道:“不過老爺沒有計較也是萬幸了,既然老爺讓我來伺候你,也算是默許了吧,我們還是能常在一起的。”

梅如畫看着葉絡兒毫無設防的笑容,心就狠狠地痛了一下,想來自己曾經也是這麽天真,林嬷嬷給她描繪了一個單純的世界,只要按照規定的條條框框走,就能一路平安順利,而這個幻象已然是被打破了。

“如畫累了吧?先歇歇吧。”葉絡兒拿開梅如畫身後墊得高高的枕頭,将她平置榻上:“如畫先睡會兒,我去小廚房給你做幾個拿手的菜好不好。”

梅如畫含笑點點頭,順從地合上了眼睛。

聽見葉絡兒腳步聲遠去了,梅如畫才睜開無神的眼睛,腦子裏回想着這些天的一幕幕。

那次被傅老爺拿住之後,梅如畫一心只想着自己擔罪,幫葉絡兒開脫。

誰知傅老爺卻溫言安慰了一番,并不問罪,只是禁足了葉絡兒,不許二人再見面,若沒有林嬷嬷的提點,梅如畫或許會天真地以為老爺寵她憐她,看在十多年情分的份上網開一面了,可是林嬷嬷前日的那番話,又讓她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直到昨天晚上,傅老爺來找她……

傅老爺穿着一身家常衣裳來的,傅老爺是場面上的人,向來注重面子和排場,世人所見皆是錦衣華服,寶馬香車,只有出現在梅如畫面前時才會簡單從容,正如傅老爺曾經所說一般“我是幾萬人的東家,是幾十人的老爺,卻只是你一個人的丈夫”。

“二更已過,夫人還未安歇?”傅老爺脫了外衫随口問道,梅如畫恍然又覺得林嬷嬷口中的老爺才是假象。

才要回答“在等服侍老爺就寝”又驚覺自己已被撞破和葉絡兒的事,不知如何應對。

傅老爺懶懶地說道:“既然夫人還未歇下,那我和夫人說個事吧。”

梅如畫驚了一驚,該來的總歸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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