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解約
曾身為天道的人,氣場自然是不在話下。譚宏只是被他盯着,身子便如篩糠般。
有些人,天生就是不怒自威的。
“你兒子現在正在飛機上吧。”而有些人一開口便仿佛惡魔低語。
神明若想窺視一個人,實在是太過容易。而兒子,正是是譚宏那碰不得的地方。
“我答應!”譚宏被吓到硬是說出了話,喉嚨發澀,聲音嘶啞,勉力說出,
“解…解約。”
但一旁的越初像是突然起了壞心思,“神明不開心了,要用你小兒子的命來賠償,怎麽辦呢。”
“不…不行,求您…不要…”
越初也就吓吓他,自己圖個樂呵,可卻聽着譚宏抖着嗓子又接着道,
“女兒…女兒可以,您把她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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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宏昏過去的瞬間,越初猛踹了他病床一腳,罵了句什麽周圍人也沒聽清,但又見他按了呼叫裝置,準備讓醫生過來。
死了才是便宜他。
再一轉頭,便又瞧着了笑得一臉谄媚邀功般的應閑璋。情緒轉變之快,反而讓越初發自內心覺着有幾分寒意。也就好在越初終日就與神明妖物厮混,倒也未曾多在乎,但還是随口去問宋衷,
“這麽吓唬他,沒問題嗎。”
“嗯…”宋衷裝模做樣的思考了下,然後篤定道,“完全沒問題呢!”
宋衷:“神明連吓唬凡人都不行了,那還有什麽樂趣。神明的快樂也是天道要考慮到的事情啊。”
神明從來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而且越初認識的神明,從不遮着藏着,都是光明正大的不做人。對于他們而言,不過分在乎凡人,才是正常的。
“那你們的快樂,着實有些下作。”越初是知道神明不能過分幹擾現世的,可只要他們想,在不影響秩序的情況下,仍舊有很多法子作弄世人。
祁宴:“凡人如果不能接受會被神明作弄,就不該擅自相信神明的存在,也不該随意祈求神明。這種事本來就是相互的。”
宋衷同意的點點頭,同時接着道,“所有人都希望被神明偏愛,那就同樣要接受,你們有一天可能會收到來自神明的無端遷怒。你今天倒黴,可能就是神明心情不好。但這樣,聽起來是公平了,可真發生了禍事,哪有不罵老天爺的。凡人吶,總是自私多情又不自量力。”
越初凝眉,他有時候會不喜歡他們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可又說的極為現實。另一方面,越初是在神明的護佑與饋贈下長大的,平日裏說些什麽都無所謂,可真要計較起來,越初是最沒資格指責神明的。
将他從水深火熱撈出來,好吃好喝伺候着,給了最好的條件與資源,被最上等的神明庇護,而代價只是結一場陰親,附贈一只傻了吧唧,但長得還不錯的狗。怎麽想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越初還是拎得清的。
“哪有什麽無本萬利的買賣。”應閑璋突然開口,聲音透着溢出的疲乏,
“對于現世而言,神明本就不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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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越初而言,神明存不存在本來就是個僞命題,因為這個世界裏神明的确是存在的,所以他們三個說得那些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種事真去掰扯反而沒意思,越初懶得多想,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一己之力不可能跟老天爺抗衡的。說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是沒有天,真要有了天,哪還由得你,你準備命由己造的那一天,老天爺就該一道雷劈死你了。
越老師唏噓了下,後撤了兩步從這一群非人生物之間脫離出來,這才顯得自在了些。可就在他無意偏頭向外看去時,卻好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譚楠?
只是一晃而過。
但越初未敢多猶豫,直接追了上去,繞了三四個拐角,最終還是将那女孩兒賭在了樓梯口。
“越老師?”女孩兒神色詫異,“你打完胎了?”
“打完了。”臉不紅心不跳,“來看你父親?”
“嗯。”女孩兒攏了攏頭發,将它們束起,又散開,很明顯的小動作,“他還好嗎。”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越初如是道。
譚楠像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越初對于觀察人姑且算是在行的,那不是僞裝出的關心,是心裏真有塊石頭這會兒落了地的樣子。他是擔憂他父親嗎?越初不确定。畢竟從越初的角度出發,這個不被重視甚至被排擠,失蹤之後家人選擇了出國旅游,絲毫不被在意生死的女孩兒。若是懷恨在心,才該是正常的。
她這麽大度…搞得越初覺着自己這種來看熱鬧的人好沒氣量。
但很開心,開心就夠了。
緊接着譚楠又問,“我聽說他,背後的皮被人剝掉了。知道是誰做的了嗎。”
她問這話時十分冷靜,沒有任何渴望追到兇手的急切感。
“你得問警察。”越初故意先避開了這個問題,果然她又在譚楠臉上看出了幾分擔憂。他便繼續說道,“不過我剛才見到警察了,他們說已經找到了有利證據。應該不久就會還您父親一個清白。”
譚楠不經意的皺眉,複而又淺淡笑起來,可那眸底冰涼。
“那真是最好了。”女孩兒笑道,規矩得體。
越初注意到是哪兒不對,僞裝出的笑意越初再熟悉不過,他時常這樣與人談笑。但心下擔憂一定是真的,那是很難僞裝的,但可以确定一定不是擔憂譚宏。
是在擔心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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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是你動的手。”越初故意試探了下。
譚楠淡然開口,“不能,犯法的。”
“那就是如果不犯法,你是想這樣做的。你這麽恨他?”
譚楠想了下,還是果斷點頭,“對啊。”
“那有什麽不犯法的方式嗎。”越初開朗笑着,像是無意的玩笑。
對方歪歪頭,回答的幾分鄭重,
“祈求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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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初心下是有了些眉目,很明顯譚楠是沒有刻意瞞着他。甚至是故意想讓越初聽出來的。
他這才有閑心打量起她來,很清瘦的姑娘,但個頭不低,整個人并不顯得多麽嬌小可人,反倒給人了一股英氣,自上而下是很沉靜的氣質,不像是十七歲的女孩兒,無論是交談舉止,還是工作能力,都過分成熟了。
同時越初留意到了她手邊的購物袋,兩罐奶粉,兩個奶瓶,好像還有些嬰兒玩具。
越初還想再問什麽時,突然身後穿來了一陣涼風,他沒多想,下意識往一邊側身,就聽着呱唧一聲,再轉頭時就看見了趴在地上的應閑璋。
譚楠:???
應閑璋打了滾自己起來,靈力渙散的狀态下他必須黏在越初身邊才能保證稍微好受些,只有越初身邊才是舒适圈,當然如果能和越初貼貼就更好了。但他明白,自己要是碰他,越老師敢把那塊肉剜了。
反而越初打他的時候,是應閑璋唯一能碰到他的時候。所以昏昏沉沉的應閑璋現在特別想讓越初打他一頓。
但越老師躲開了,踹都沒踹他一腳。
譚楠覺着自己有些多餘,“他是…”
越初自然不可能說是愛人,但也絕不可能說是朋友,說仇人又未免太招搖…正當越初還琢磨的時候——
“他養的狗。”應閑璋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我當了兩年後援會會長,都沒發現越老師您有這個愛好…我以為戀物癖已經是底線了…”譚楠的笑容有些尴尬,但明顯裏面透着吃到大瓜的驚訝和小竊喜。
“沒事沒事,時代開放了,我不會說出去的。祝您幸福。”小姑娘十分從容鎮定。
越初:“…你笑得是不是過分開心。”
“磕cp的快樂您不懂。”
應閑璋小心翼翼又湊到了越初身邊,乖順的模樣真的像條狗,眸子裏都是溫柔遷就。可下一刻打量在譚楠身上的目光驟冷,疏離無情,可些許的窺視感。
“不要擅自祈求神明。神明所行并非皆是善事。”
譚楠的眼神也跟着冷冽下來,“那總比被神明抛棄要好,神明會垂憐我,家人只會在需要的時候将我獻祭給神明。”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