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像是一個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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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予的臉在短短幾秒鐘之內憋得通紅,他猛地甩開了陳钊的手,氣急敗壞似得回了一句“誰要抱着你衣服睡”,然後一路頭也不回的跑了。

他從警局跑出來,一頭紮進了冬日的冷風裏,被冷風吹得臉都凍麻了,一路直接跑回了陳钊的家。

他回家的時候正撞上收破爛的大爺經過,謝予順嘴把大爺叫住,領着大爺進門來搗騰陳钊家裏堆着的垃圾。

陳钊是典型的糙直男,是那種二十五塊錢的半截袖買一沓,穿到爛直接扔的那種,他連自己一天幾頓飯都不管,更別提收拾他家裏的這些堆積的東西了。

謝予本來也只是想揀點沒用的垃圾直接賣了,好證明他今天沒有在警局瞎扯,但是他揀着揀着,發現整個一樓堆着的這些東西除了一個沙發之外都是垃圾。

屋子裏堆滿了一些汽修材料,陳年老材料,動都沒人動那種,上面堆積着厚厚的灰塵,帶着一股汽修獨有的汽油味兒,有的鐵皮桶裏還裝着黑色半凝固液體,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除此之外,陳钊還把喝剩的啤酒罐子和煙頭扔了滿地,謝予把這些廢品拎出來就足足花了好幾個小時,忙活出了一身汗,清理出了大半個一樓來。

之前一樓裏堆滿了東西,四處都很黑,顯得挺壓抑的,但是現在東西都清出來了之後,謝予驚訝的發現,這屋裏還挺亮堂。

所有的廢品賣給了老頭子,零零碎碎加起來足足賺了小一千塊錢,老頭子不收的東西他直接丢掉,清完了東西後,謝予幹脆又拿起掃把和拖布把一樓給收拾了一通,還專門找人換了個明亮的燈泡,這一通收拾下來,謝予發現一樓大廳的窗戶早都壞了,怪不得這麽漏風,只好臨時又找人來收拾。

他收拾的時候,還接到了同學的電話。

給他打電話的是他的跟班小弟,同班同學,也是個學習很差的學生,平時就跟在謝予屁股後面晃蕩,謝予當時正擦一樓廚房的壁櫥呢,一邊用力的蹭上面的陳年老油,一邊不耐煩的回電話裏的話:“什麽屁,快放!”

“謝哥,你看了微博沒有,許願游戲!”電話那頭,同學的聲音一下子就飙起來了:“死人的那個!”

“死人”這兩個字成功的吸引了謝予的注意,謝予的腦袋裏瞬間閃過了王婷婷青白的臉和僵硬的手臂,他擦櫥窗的動作一頓,然後放下手裏的毛巾,問:“什麽游戲?”

“卧槽你還不知道啊?快上微信,我給你發視頻。”同學激動得喊了起來:“你先看,看完了我再跟你說!”

謝予蹙眉接了視頻,這些視頻他都沒看到結尾,急匆匆的就關掉了。

隔着一個手機,同學完全沒察覺到謝予的不适,依舊激動的給他發消息:“這個小醜聯系趙陽陽了!趙陽陽說,已經準備向小醜許願,報複陳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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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秉承着“吃瓜就要吃完整”的猹之本能,同學還給謝予發了好幾張截圖來。

是趙陽陽跟她閨蜜的聊天,大意就是趙洋洋說她要跟小醜許願,跟閨蜜說一聲,讓閨蜜幫她保密,然後閨蜜轉頭就把圖片發給了別人,然後整個班就都知道了。

由此可見,這閨蜜應該是塑料的。

趙陽陽是他們班的一名女生,和隔壁班的陳強是前任情侶,他們分手的時候鬧得全校皆知,甚至雙方家長都來了。

原因就是因為“錢”。

謝予常年不在學校,但因為那件事情鬧得太大也聽過一些,趙陽陽和陳剛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花錢沒有節制,兩個人都借了校園貸,本來借的都不多,大概一個人也就幾千左右,跟家裏人說一說都能還上,但是陳強害怕家裏人責罵,就直接用趙陽陽的身份證繼續貸款,然後把自己的欠款還上了,還十分雞賊的把趙陽陽的錢轉到了一個剛申請的微信小號裏,然後删除掉各種記錄後,直接和趙陽陽說了分手。

趙陽陽本來還沒想太多,分手就分手下一個更乖,花花世界何必當真,三千帥哥誰離了誰不能活啊,到時候酒吧旅店走一走,新男朋友不就有了嗎?結果等到下個月,趙陽陽一看還款賬單傻眼了,這才知道自己被人動過校園貸了。

而且貸款越滾越多,已經好幾萬了,遠遠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

算來算去,就只有陳強有嫌疑,趙陽陽就找上了陳強,陳強自然百般不承認,後來事情鬧大了,雙方家長都來了,又是好一陣扯皮,雙方家長都打起來了,趙陽陽和陳強這對小情侶鬧到最後,也是恨不得把對方撕碎了喂狗。

因為貸款的緣故,趙陽陽在老師辦公室裏被家裏人當中扇了好幾個耳光,據說一度鬧到都要不認她這個女兒了,趙陽陽在寒假前的日子過得十分凄苦,經常聽她的舍友和閨蜜說趙陽陽晚上總會哭到半夜。

而相比于趙陽陽,陳強的日子就過的美滋滋了,他貸款都還完了,死活不跟家裏人承認,家裏人也就當沒有這回事兒了,反正自己家兒子沒吃虧就行,陳剛後來又新交了一個初三的小女朋友,每天和小女朋友親親小嘴拍拍照片,俨然跟個沒事兒人兒一樣。

謝予一邊擦着櫥窗,一邊想,這都是自己找的孽,他沒什麽興趣打聽,愛答不理的把手機給揣回兜裏,繼續收拾一樓了。

他這一收拾就足足收拾了一整天——謝予本來只是想随意收拾收拾的,但是幹起來就停不下手了,等他把所有東西都收拾完,才發現一樓已經被他搬空了,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沙發停在原地,謝予倒在沙發上倒着,才倒下,就聽見門鎖開了的動靜。

陳钊手裏拿着兩盒外賣進來,進門時頓了一下,一雙鷹眼環顧了一圈四周,落下的腳步竟然顯得有幾分遲緩,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他家一樣。

整個一樓大廳裏都被搬空了,足足有一百來平的空曠,只有最中央擺着一個沙發,頭頂換了新燈,将一百來平照的十分清晰,就連窗戶都被換了新的玻璃,能直接看見窗外的路燈。

習慣了黑暗和擁擠,四周乍一寬闊明亮,陳钊一時間竟然有些不适應,他有點懷念他住了好幾年的垃圾窩,冬天竄老鼠夏天窩蟑螂,這一空下來反倒顯得沒什麽安全感了。

恰在此時,謝予聽見動靜,從沙發後面探出腦袋來,沖陳钊揮了揮手,陳钊就走過去,把盒飯遞給謝予,倆人一起窩在沙發上吃飯。

跟陳钊住了這幾天,謝予早都習慣了陳钊的生活方式——有就吃,沒有就餓着,餓得受不了了就抽根煙來瓶啤酒,實在受不了就點外賣。

至于陳钊做出來的飯——實不相瞞,謝予覺得還不如餓着。

這也就是謝予在家,陳钊才會帶東西來,要不然他就随便塞點東西填胃了。

一頓狼吞虎咽之後,陳钊把飯盒收起來,急匆匆的站起身往外走:“我晚上還有案子要辦,你自己在家呆着別亂跑,家裏的東西你随便動,沒錢了去樓上翻,我衣櫃底下有錢。”

謝予胡亂的答應了一聲,在陳钊臨出門的時候,突然喊了一聲:“陳钊!”

陳钊回頭看他。

清冷的燈光下,拉着門的男人,被風吹起的衣角,無意間的回頭。

這一幕在謝予的眼前定格,謝予輕輕的舔了舔唇角,搖了搖頭,沒說話。

陳钊腳步不停的離開了。

謝予縮回了沙發裏,盯着面前還沒吃完的盒飯,卻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他想起了剛才那一句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話。

他想問問陳钊什麽時候回家來。

謝予的手指無意識的碾過自己的大腿,他的目光環顧空蕩蕩的房屋,腦子裏想着的卻是另外一幅景象。

要把這裏的牆重新粉刷一遍,貼上明亮的壁紙,要在地上貼滿瓷磚,安裝上地暖,暖和的可以讓人赤腳走路,要把沙發換成一個大號的,要買一個新茶幾,一個電視,要把廚房收拾幹淨,換上新的廚具,要把這裏——

裝修的像是一個家一樣。

謝予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從這種幻境中清醒過來,再擡起眼時,四周就都是空蕩蕩的房屋,地面是黑乎乎的水泥地,窗戶他還沒擦,髒兮兮的,也沒有窗簾,他能夠從窗戶裏看到自己的半個影子。

謝予輕吸一口氣,把沒吃完的盒飯放下了,收拾了一天家務的酸澀讓他擡不起手臂,他晃晃蕩蕩的上了二樓,倒在床上想睡覺,卻怎麽都睡不着。

鬼使神差的,謝予窩在了平時陳钊睡的沙發上,從衣櫃裏面扯出來了一件陳钊的皮衣,糊在了臉上。

像是那天陳钊把外套丢在他腦袋上一樣。

嗅着陳钊的味道,謝予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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