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所謂紙包不住火,課間操時間剛剛結束,李爽便從其他同學那裏聽說許靖樞入住實驗樓210室的事。同學們在散操後紛紛回到教室裏,李爽立即拍許蘊喆的肩膀,驚奇地問:“你和許靖樞同居了?”
許蘊喆聽罷險些把才入口的水吐出來,他冷冷地說:“什麽同居?住在一起而已。”
“住在一起不就是同居嘛。”李爽奇怪,又問,“怎麽樣?那小子晚上睡覺安分嗎?有沒有打游戲?”
許蘊喆可不想評價許靖樞安分,但他似乎确實沒有半夜玩游戲,面對好友好奇的打探,他回答道:“不知道,他睡上鋪,沒聽見什麽聲音。”
“這樣……”李爽摸着下巴揣摩,猛地又想起一事,瞪圓眼睛問,“不對,原來和你住在一起的那個譚學松呢?他怎麽不見了?”
想起這事許蘊喆便冤得很,于是把老師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複述了。
李爽聽完吃驚道:“我靠,你半夜不好好學習,玩游戲呀?!”
“我沒玩游戲!”許蘊喆不滿地說,“我只是偶爾看一看視頻而已,而且基本都戴着耳機,也不知他怎麽想出我玩游戲的。”
李爽看他這麽憤然,詫異得愣了兩秒,末了讪讪地笑了笑,擔憂地說:“得,你這被誤解為玩游戲的,要和一個真玩游戲的住一起了。”
許蘊喆聽罷,無話可說。
許蘊喆固然為被冤枉的事憤憤不平,可仔細想想以後,也只能抛之腦後了。
反正,他和譚學松在這段時間裏基本沒什麽交情——不過正因為沒有交情,他才為對方的主觀臆斷感到不快——以後會有交情的幾率也很小,譚學松搬走後,他們算得上是陌生人了。他犯不着為與陌生人之間的誤會耿耿于懷。
至于許靖樞搬到201室以後,會不會因為沒有宿管監管而通宵達旦地玩游戲,許蘊喆也管不着。他認為自己不是譚學松那種人,不會因為室友玩游戲而感到壓力重重,無法安心學習。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在許蘊喆的心裏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推測:他覺得許靖樞應該不會在半夜裏為了玩游戲不睡覺。可是,許蘊喆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推測。
不過,有一點許蘊喆倒是和李爽一樣——他為許靖樞的入住感到擔憂。因為許靖樞的目的太明确了,而許蘊喆完全預料不到他能夠多直接。許蘊喆以前從沒有想象過,會有這樣一種“難相處”的人。
倪宗詩離開後,許蘊喆身邊的座位空了出來。
上午最後一節課開始前,許靖樞出現了。
他和早上一樣,直接坐在許蘊喆的身邊,轉身面對許蘊喆,說:“哎,中午幫我回原來的寝室搬東西吧?我的東西很少,兩個人一起搬,一趟就搬完了。”
他這完全不是請求和拜托的語氣,而且語氣完全勢在必得,許蘊喆正低頭解一道題目,聽罷真想指責他沒有禮貌,可剛轉頭,便看見他趴在課桌上巴巴地看着自己,反而讓許蘊喆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好嗎?”許靖樞問。
許蘊喆悄然地沉下一口氣。
對于同學的請求,哪怕彼此只是普通的相識程度,只要對方開口,許蘊喆從來沒有拒絕過。至于他看不慣的人,他們也不會開口拜托他些什麽。許蘊喆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他以為自己已經很好地向許靖樞表示不願意和他相熟了——無論從是語言還是态度,難道許靖樞沒感覺到?總不可能,是他沒有表達清楚吧?
許蘊喆萬分不願答應他,即使這不是什麽大忙。面對他的滿臉期盼,許蘊喆沉吟片刻,說:“好吧。”
“太好了,那我們中午一起吃飯吧!”許靖樞說,“吃完去搬東西。”說完,他起身走了。
就這麽的,許蘊喆算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他兩件事。
搞什麽鬼?——許蘊喆在心裏罵了一聲。
因為答應了許靖樞中午要幫忙搬東西,老師宣布放學後,許蘊喆立刻合上了書本。但他轉念一想,又覺不對,于是從桌上找出模拟題集,翻開來若無其事地刷題。
可是,許蘊喆已經寫了兩篇閱讀理解,還沒聽見許靖樞的動靜。他忍不住回頭,發現許靖樞将身體貓在課桌下。
許蘊喆一看便知他正在做什麽,起身把手機和飯卡揣進包裏,徑直走到許靖樞的面前,敲了敲他的桌面。
聞聲,許靖樞猛地擡頭,咚!他的腦袋撞在桌子邊沿,痛得他慘叫了一聲。
那聲音許蘊喆光聽着也覺得痛,臉色頓時僵住。
許靖樞一邊揉着腦袋一邊沖他笑。
“你不是說要搬東西嗎?”許蘊喆瞥了一眼他的手機,他果然正玩游戲,“走不走?我中午還要睡午覺。”
“立刻!”許靖樞按下手機主鍵将游戲退至後臺,起身道,“馬上!”
許蘊喆受不了地看了他一眼,往教室外走,許靖樞很快便跟在了他的身旁。
“今天就要換座位了,真期待!”在食堂排隊打飯時,許靖樞用筷子敲着餐盤,“你說我們倆這麽有緣分,會不會被安排坐在一起?”
許蘊喆古怪地瞥他,說:“誰和你有緣分?”
他理所當然地說:“是真的嘛。你看,之前我們偶遇了那麽多次。現在又住在一起了。”
“住在一起難道不是你向學校申請的嗎?”許蘊喆反駁道。
許靖樞眨了眨眼,笑道:“可不是?你看我多努力!——為了接近你。”
啧。許蘊喆後悔極了,心想真不該說剛才那句話。不過,難道許靖樞是為了接近他,為了和他住在一起,所以才考進了年級前五十名?許蘊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件事,不可思議地瞪直了眼睛。
許靖樞連連點頭,說:“是這樣的。”
許蘊喆的喉嚨發緊,轉身面對打飯的窗口,再不搭理他。
但是,許蘊喆思索片刻,又覺得這件事有蹊跷。他怎麽就相信了許靖樞的鬼話?許蘊喆回頭,置疑道:“你騙誰?誰說考進前五十名就能和我住一起?”
“沒有誰。”許靖樞聳肩,神情天真,“剛開始,我的計劃是考進前五十名,搬到生活區。我知道你住在實驗樓嘛,所以起初的目标只是申請一間實驗樓的小宿舍,這樣我們就能常見面了。晚上回了寝室,我還可以拿着不會做的題目去找你。”
聽他說得那麽有條有理,許蘊喆的腦袋卻隐隐作痛,再次後悔自己試圖和許靖樞辯論。偏偏聽完許靖樞的話,許蘊喆更不服氣,哂笑道:“鬼才相信你回到寝室以後會自習。”
“怎麽不會?我今晚就自習。”許靖樞說完一頓,反悔道,“不行,今晚我得回家一趟。”
許蘊喆挑眉,說:“又翻牆。”
“不翻牆,我向班主任請假了。”說着,他從口袋裏掏出假條,在許蘊喆的面前晃了晃。
許蘊喆咬緊牙關,遂又放松,心想也好,省得整晚聽他聒噪。
吃過飯,許蘊喆跟着許靖樞回到他原本的寝室拿剩下的東西。
寝室裏的同學們看見他們一起回來,很快都得知現在他們住在一起了。
許蘊喆來到許靖樞的寝室以後,吃驚地發現許靖樞睡的竟是他之前的那個床位。他不禁想起許靖樞在吃飯前說的“有緣”,不過,他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許靖樞。
“哎呀,小樞,你這是要向學霸看齊了!”錢程勾住許靖樞的脖子,用力地搖了搖。
許靖樞笑道:“可不是?”
許蘊喆站在一旁等他把最後一點兒東西收拾好,面無表情地站着。
“許蘊喆,你那表情是什麽意思?”錢程打量他,略有不滿地說,“和我們小樞住在一起,你很吃虧嗎?還是怕壓力太大,得換到別的班上去?哈哈哈!”
聽出他指的是倪宗詩的事,許蘊喆的心頭一緊,立即看向許靖樞。
許靖樞尴尬地勾了勾嘴角,把蚊帳卷進竹席裏。
就這樣,許靖樞一手抱着竹席,一手拎着裝滿雜物的水桶離開了曾經短暫居住過的寝室。
許蘊喆拎着他的行李箱快步往樓下走,過了樓梯口,聽見許靖樞在身後叫他的名字,讓他等一等。許蘊喆沒有搭理,繼續下樓。
“許蘊喆!”許靖樞三步并作兩步地往下跑,好不容易跟上,說,“你別生氣嘛!”
他生什麽氣?許蘊喆停步,本想問這個問題,又嫌麻煩,索性道:“你知道倪宗詩有多慘嗎?你沒試過吧?他每天起碼學習十八個小時,連排隊打飯也要看書,但還是考不好。雖然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壓力到底有多大,可是那種人……像錢程那種人,他憑什麽瞧不起倪宗詩?認真活着有錯嗎?為什麽努力要被嘲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要和那種人玩在一起。”說完,他轉身快步往宿舍大院外走。
“那我以後不和他玩了!”許靖樞在後面喊道。
聞言,許蘊喆溘然停下腳步。他愣了兩秒,回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許靖樞。
許靖樞拎着水桶、抱着竹席,朝他跑過來的樣子有些滑稽,像一個難民正在投奔他。
“我和他劃清界限就是了,你別生氣。”許靖樞誠懇地說。
這真讓許蘊喆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許靖樞怎麽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甚至,他根本沒有要求許靖樞這樣做。許蘊喆頭昏腦漲,實在不知道要怎麽繼續這個話題,朝通往教學區的校道走。
飯盒和水杯放在許靖樞的水桶裏,随着他的步伐,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哐啷、哐啷,格外響亮。
許蘊喆心想許靖樞怎麽不把毛巾墊在水桶底。
“不生氣了吧?”許靖樞跟上他的腳步,不放心地問。
許蘊喆預感如果自己不回答,而許靖樞再問一次,他一定會發火,于是說:“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