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

如果不是因為許靖樞,許蘊喆自己大概不會特意來吃營養餐。在他的眼中,最營養的餐點永遠是媽媽做的家常菜,他每個周末回家都能吃到,犯不着花錢特意在學校裏吃,倒不是因為囊中羞澀,只是覺得不必要罷了。

看着許靖樞餐盤裏的土豆雞塊,許蘊喆再次确認,許靖樞喜歡吃土豆。

但許靖樞也認準了許蘊喆餐盤裏的茄子和鱿魚卷,兩人才落座,動筷前許靖樞已經用觊觎的眼神看了他的餐盤好幾回。

見狀,許蘊喆語塞,道:“想吃就夾走。”

“但這不是你的菜嗎?”許靖樞驚奇道。

他冷冷地說:“少裝瘋賣傻。”

“那我不客氣了。”許靖樞笑了,大大方方地往許蘊喆的餐盤裏夾菜,低頭吃起來。

許蘊喆吃了幾口飯,屢次見到許靖樞的筷子往自己的餐盤裏夾,終歸有些不自在,真恨不得直接把兩人的餐盤做個交換。偏偏當他擡頭,又看見許靖樞吃土豆吃得津津有味,只好作罷。

“你也吃我的菜嘛。”許靖樞把雞塊往他的餐盤裏夾,“挺好吃的。”

許蘊喆不希望兩人于餐盤間有太多的互動,見他一個勁地往自己的餐盤裏放菜,忙道:“好了、好了,我不吃。”

“但我吃了你的菜,你吃這麽些怎麽夠?多吃點。”許靖樞仍在夾。

許蘊喆皺眉,忍不住用筷子擋住他夾來的排骨,道:“我說了不吃。”

他的力道突如其來,許靖樞一不小心讓筷子脫了手,其中一根筷子掉在地上。

見狀,兩人都愣了。

許蘊喆困窘之餘又有些不耐煩,只見許靖樞尴尬地笑了笑,撿起筷子說:“我去換一雙筷子。”

望着他離開的身影,許蘊喆悄悄地籲了一口氣。忽然,他察覺不遠處有一道目光正看着他們,回頭一看,見是顧思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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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目光相遇,顧思酉好奇地眨巴兩下眼睛,沖許蘊喆笑了。

許蘊喆見他的笑容不單純,喉嚨發緊,轉身埋頭吃飯。

沒多久,許靖樞拿着新的筷子回來了。

等他坐回自己的對面,許蘊喆又複尴尬。這回許靖樞不再往他的餐盤裏放菜或取菜,只低頭默默地吃。

大概是習慣了他平時聒噪,現在看他這麽安安靜靜地吃飯,許蘊喆十分不适應。

“你還要吃茄子嗎?或者鱿魚。”過了一會兒,許蘊喆忍不住問。

許靖樞怔了怔,擡頭看他,眼神茫然。俄頃,他笑着點頭,應道:“嗯!”

許蘊喆暗自松了一口氣,把兩個僅剩的鱿魚卷放進他的餐盤裏。他才收回筷子,便見到許靖樞往他的餐盤裏放了兩塊紅燒排骨。

“和你換。”許靖樞天真地說。

許蘊喆無奈地笑,搖了搖頭。

許靖樞因而微微怔了一下,又乖覺地收斂,繼續吃飯了。

上回在許蘊喆的家裏,許靖樞算是嘗過了許芸婉的手藝,許蘊喆卻沒有嘗過許硯深做的菜。和許蘊喆吃飯的過程中,許靖樞忍不住幻想,以後如果他們真的成為一家人,家裏是誰做飯呢?是許硯深還是許芸婉?

在許靖樞的腦海裏,自己的爸爸是個妻奴,以前媽媽在的時候,從來不需要進廚房。

以後大概他們家吃的都是許硯深做的飯菜,不知道那合不合許蘊喆的胃口。

這麽連番地胡思亂想以後,許靖樞發現自己對許蘊喆隐瞞了一個大秘密。許蘊喆知道他們的爸爸媽媽相愛,正在交往嗎?如果以後許蘊喆知道了這件事,又得知他早就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呢?

思及此,許靖樞不禁擔心,還覺得很對不起許蘊喆。

“對了,許蘊喆,你比我小,是不是?”許靖樞突然問。

許蘊喆的筷子頓了頓,心想這怎麽可能?他這麽幼稚!可想到自己的身份證被他看過,不免悻悻。他沒回答。

“對吧?是不是?你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日是正确的嗎?”許靖樞又問。

許蘊喆悶悶地嗯了一聲。

“哇。”他湊近桌子,神神秘秘地說,“那我們是年下了?下克上?”

聞言,許蘊喆險些把嘴裏的米飯噴出來。他擡頭冷冷地看了許靖樞一眼,不作答,繼續吃飯。

許靖樞看見他的臉紅了,忍住笑,又問:“是不是?你确實比我小,我們是年下吧?”他越問,許蘊喆的臉越紅了。

末了,許蘊喆沉下一口氣,沒有擡頭看他,說:“你說是就是吧。”

許靖樞笑了,想了想,說:“其實吧。你看,你沒有爸爸,我沒有媽媽,我爸雖然不算什麽成功人士,但還挺靠譜的。我們撮合他們在一起,怎麽樣?這樣我們成為一家人,就能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沒有爸爸。許蘊喆聽到這裏,皺起眉頭。

許靖樞偷偷地觀察他的表情,可惜他低着頭,看不清楚,讓許靖樞不由得忐忑。過了一會兒,他見許蘊喆遲遲不回答,又打哈哈笑道:“我開玩笑的,我爸現在長那樣,哪裏配得上阿姨嘛!”

過了将近一天的時間,許蘊喆原本暫時把家裏的事放下了,沒想到又被許靖樞提起。聽他一派天真的語氣,許蘊喆不知如何對他生氣,頭卻又開始疼了。

“先吃飯吧。”許蘊喆不想再說長輩們的事,對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吃完我想去一趟醫務室。”

聽罷,許靖樞愕然,連忙點頭,乖乖吃飯。

如果許靖樞不提,許蘊喆怎麽也不會想到媽媽結婚這件事。有一件事情,幾乎要被許蘊喆淡忘了,那就是他的媽媽一直未婚,她沒有自己的丈夫。

也不知道許靖樞的腦袋瓜裏到底想些什麽,怎麽能夠想到把兩個家長湊成一對?

許蘊喆既感到莫名其妙,又為這種設想惶惶然。

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想象這件事的可能性,甚至隐隐希望它能夠成真。

如果他們的爸爸媽媽能夠結婚,他們組成一個家庭,那麽,或許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原生家庭的過去了。他會有一個哥哥——雖然看起來像弟弟多一些,還會有一個爸爸,一個姓“許”的爸爸。以後,每當再有人問起,他可以坦然地說出爸爸的名字,不會有人懷疑……

不會有人懷疑,他的爸爸到底是誰。

這麽一來,許芸婉也輕松了。他們或許可以舉家離開青川,到新的地方去,在那裏,許芸婉不用再擔負未婚生子的流言,有疼愛她的丈夫和兩個孩子。話說回來,許靖樞和許芸婉相處得挺融洽,上回在客棧裏,還被不知情的客人誤認為是母子倆,不是嗎?

這會不會是許芸婉期待的,新的生活?

而對于許靖樞……許蘊喆想,既然他主動提了,應該也願意接受吧?就像他說的,他們會順理成章地成為一家人。只要爸爸媽媽允許他們在一起,他們就能夠一直生活在一起,像家人,不,是真正的家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比任何戀人都親密。

盡管,這太怪誕了,用一道家門隔開外面的世界,自欺欺人。

許蘊喆越是這麽設想,頭越是疼,就好像在隧道裏的人走得太久,忽然看見出口投來的光亮,幾乎被光刺傷眼睛。

不知是不是清明節快到的緣故,天上常常無征兆地下起一些霏霏細雨,厚重的雲層往下壓,天和地的距離變得窄了,逼人難以容身似的。

還沒吃完午飯,許靖樞已經察覺許蘊喆的不對勁。他的氣色看起來很差,甚至比前一天晚上更差了。

想到自己吃飯時對他說的那些話,許靖樞不禁後悔,也不知道許蘊喆是怎麽想那席話的。

許靖樞想起爸爸交代的,不要得意忘形,更加心虛。

許靖樞真不知道怎麽幫許蘊喆排解心中的郁郁,又不敢問太多關于他家中的事情,只能管着自己的嘴巴,再不多說一句話。

兩人來到醫務室,正值校醫吃飯去了,不得不坐着等了片刻。

校醫回來後,見到兩人,一眼認出許蘊喆,驚訝道:“生病了?”

“嗯,好像有點兒發燒。”許蘊喆如實說,“頭暈。”

“量過體溫沒?吃藥沒有?”校醫找出電子體溫計,對着他的額頭量了體溫,“沒發燒,體溫正常。”

聞言,許靖樞驚訝極了。

許蘊喆也很吃驚,說:“昨晚喝了一點感冒沖劑。”

“哦……那些藥,沒多大用處,喝一喝也行。”校醫找出壓舌板,看了看他的舌苔,面露困惑,“沒問題嘛。”

許靖樞忙道:“可是他不舒服好一陣子了,會不會是發炎?血壓低之類的?”

校醫為難地摸了摸臉,起身道:“你到簾子後面來,我幫你看看。等會兒量血壓。不過,你的感覺怎麽樣?頭昏沉沉的?”

他點點頭。

“嗯……”她走到簾子後,戴上口罩,“進來吧,把上衣撩起來,我看看。”

許靖樞聽罷,跟着許蘊喆往簾子後走。校醫錯愕,把他推在外面,問:“你進來幹什麽?”

“呃……”許靖樞發窘,看看許蘊喆,滿不高興地說,“沒什麽。”

他的話才說完,校醫便拉上了簾子。

許靖樞抱臂站在簾子外,側耳傾聽裏面的動靜,心裏有些不服氣。大家都是男的,看一看怎麽了?男女單獨共處在一道簾子裏,才奇怪。

他百無聊賴,等了又等,終于聽見校醫在簾子後面說:“你的身體初步檢查沒有問題,如果不放心,就去醫院看一看。不過,最近有好幾個學生有和你差不多的症狀,來找我看病了,都沒事。是心理壓力大了,身體負荷不了,影響健康。不如你去心理咨詢室看一看,找心理老師聊一聊?”

聽說是心理壓力大造成的不舒服,許靖樞的心裏咯噔了一聲。

他擡頭,正見到許蘊喆從簾子後走出來。

許蘊喆還沒把襯衫的紐扣扣齊,許靖樞不經意間看見他半裸的胸膛,登時面上一僵。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許蘊喆見他的表情呆木,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謝過醫生後往外走了。

他走出門外,生怕許靖樞還在發呆沒跟上來,忽而轉身。

想不到許靖樞不但跟上來了,而且緊跟在他的身後,他一轉身,兩人便撞了個滿懷。

“啊喲!”許靖樞捂住額頭。

許蘊喆揉着被撞痛的鼻子,見許靖樞的額頭紅了,籲了口氣,說:“回去吧。”

“嗯。”他往前走了兩步,超過許蘊喆,往他的胸前一看,見紐扣已經扣整齊了,不免可惜。

看他的行為怪異,許蘊喆皺眉問:“搞什麽鬼?”

“沒有……”他撇嘴,說,“有點羨慕那個校醫,什麽都沒檢查出來,倒是把你看了個遍。”

許蘊喆怔住,張了張嘴巴,真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良久,他忍不住說:“我看你才該去醫務室看一看,說不定能檢出你的腦子到底有沒有毛病。”說着,真是被氣熱了,他解開兩顆衣扣。

見狀,許靖樞的眼睛一亮,立即把手伸向他的衣襟,想把襟口撥開。

許蘊喆打開他的手,瞪眼道:“幹什麽?”

“非禮。”他笑道。

許蘊喆語塞幾秒,啧了一聲,咬牙道:“回寝室我再收拾你。”

他說罷便走了,許靖樞看見他紅透的耳朵,跟上去,笑着問:“你打算怎麽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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