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7
原本,許靖樞對于高考沒抱多大的興趣,因為他的爸爸對他的成績沒有任何要求,而他也在這方面對自己沒什麽期待。但是自從打算和許蘊喆考同一所學校以後,他的壓力自然而然地大了很多。
要知道,許蘊喆一定會考最好的大學,而最好的大學對現在的許靖樞而言,還算是一個好高骛遠的目标。
許靖樞有一些壓力了,又不好意思對許蘊喆說。
現在聽許蘊喆答應他在高考結束以後,陪他一起去找媽媽,他突然間變得很期待高考了。
如果能一直一直和許蘊喆在一起就好了,許蘊喆這個人面冷心熱,是許靖樞最喜歡的性格。
因為,許靖樞總有一種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夠輕易地發現別人的善意和愛意,所以他知道許蘊喆喜歡他、對他好。可是,別人可不一定有這種本事,最好大家都只看到許蘊喆沉悶又冷漠的一面,都不貼近他,這樣許蘊喆就只和他一個人好了。
看着許蘊喆的背影,許靖樞又不禁為自己的這種“本事”得意。
許蘊喆開着車,聽見他莫名其妙地哼起曲兒來,問:“你哼什麽歌?”
“《愛的禮贊》,英國音樂家埃爾加送給他未婚妻的訂婚禮物。原名叫‘à Carice’,‘Carice’就是他未婚妻的名字。”許靖樞說,“小的時候,我媽媽常彈這首曲子給我聽。她有別的人格,‘其他人’都不會彈。我知道她生病以後,如果想知道和我相處的人是不是她,就問她能不能彈這首曲子給我聽。”
朝夕相處的親人明明是同一張面孔,卻變成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這樣的感受許蘊喆多少能夠體會,可是現在聽許靖樞說得那麽輕松,許蘊喆不解之餘,又對他有些敬佩。許蘊喆知道,如果許靖樞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他的媽媽愛他,一定不會那麽坦然。
怎麽能夠不相信呢?畢竟,她為他犧牲了生命。
許蘊喆想,如果他是許靖樞,也一定會全心全意地相信媽媽的愛。
或許,他不需要是許靖樞,他已經相信了。
“那你會彈嗎?”許蘊喆問。
他理所當然地點頭,說:“當然會。我們全家都會彈這首曲子,以前是我媽媽彈鋼琴,我爸爸拉大提琴。我媽媽的醫生也會彈,她以前常來我家做客,現在也是我們家的好朋友。”
“你媽媽的醫生?”許蘊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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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靖樞心中大驚,故作鎮定地說:“嗯,她的醫生,也是她的好朋友。”
“哦……”許蘊喆發現自己并沒有很好奇,而且許靖樞也沒有細說的意思,想必其中沒什麽可談的故事,于是不再繼續往“病情”的方向延續話題,轉而說,“原來你會彈鋼琴。”
許靖樞連忙應道:“嗯!下回彈給你聽?”
“好。”許蘊喆記得“晴耕雨讀”裏好像有一架鋼琴,想到許靖樞彈鋼琴,他不禁有些期待。
确認許蘊喆不再好奇宋葦杭的醫生,許靖樞在心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如果被許蘊喆知道宋葦杭的醫生就是那天出現在成人禮上的傅紅鷹,那他一定很快就會發現許仲言被送往精神病院的真相了。知道真相并不緊要——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緊要的是,被他發現這其中有許硯深的參與。
這麽一來,許蘊喆一定會以為他早就知情而一直瞞着,如果那樣,他們就完蛋了!
也不知道到底能夠瞞到什麽時候。
要是他們将來真的成為一家人,許蘊喆一定會知道傅紅鷹是宋葦杭以前的醫生,這是根本瞞不住的事。
許靖樞根本想不到辦法,越想越頭暈,暈暈乎乎地趴到許蘊喆的肩上。
許蘊喆驚訝地看了後視鏡一眼,見他兩只眼睛眯着,眼皮好像很重,問:“困了?”
“嗯。”許靖樞沒精打采地說,想了想,抱住他,“抱一下下。”
許蘊喆尴尬,但看已經進入景區,路上的人沒大馬路上的多,就沒催他松手。
和平時一樣,許蘊喆選了一條人少的路拐着彎兒回家。
但是,他沒想到才拐了個彎,就在“晴耕雨讀”的門口遇見了許硯深。
許硯深正在澆花,看見同乘一輛電動車的兩人,大吃一驚,手中的水管不受控制,水管頭往上一揚,水嘩嘩地淋到兩人的身上。
許靖樞快睡着了,突然天降大雨,吓得他醒過來。
許蘊喆又驚又窘,被淋了一身,立即剎車。
“搞什麽鬼?!”許靖樞看清是許硯深的水管,不滿地大叫。
許硯深擡起雙手做安慰的動作,水更揚得厲害。他立即丢下水管,噠噠噠地跑到水龍頭邊關閉水源。水管裏的水沒有流盡,咕嘟咕嘟地往地上吐水,好一會兒才停了。
“你有病嗎?”許靖樞從車上跳下來,質問道。
許硯深連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突然看見你們,吓了一跳。”
許蘊喆才吓了一跳,想到剛才許靖樞抱着自己被許硯深看見,簡直尴尬得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在他們父子二人争論的時候,他的腦海裏不斷地想象許靖樞擁抱他的畫面,抱得緊不緊?會不會太誇張?是不是只看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般朋友的關系?
不一會兒,父子二人都發現許蘊喆沒有說話,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許蘊喆本希望不要被他們發現,現在面對兩道目光,更是窘得不知該說什麽好。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許靖樞,自己見過許硯深,照這麽說,他和許硯深應該不認識。偏偏,在許靖樞還沒轉學的時候,他已經認識許硯深了。
許靖樞看看許蘊喆,又看看爸爸,不知道該怎麽介紹兩人認識,因為許硯深應該早就知道許蘊喆了,只差許蘊喆還不認識許硯深。
正在兩人各懷鬼胎,沉默不語的時候,許硯深突然問:“同學?”
“嗯,同班同學,室友。”許靖樞跳回許蘊喆的身邊,“男朋友,許蘊喆。我和你說過的。”
聞言,許硯深和許蘊喆同時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許靖樞拼命地朝許蘊喆使眼色,狂眨眼睛。
許蘊喆被他吓得心髒亂跳,面對許硯深難以置信的表情,頭皮發麻,好不容易才從嘴角扯出一個艱難又禮貌的笑容,問候道:“叔叔好。”
“你好。”許硯深的笑容和許蘊喆一模一樣,說話間把兒子扯回自己的身旁,小聲問,“已經成男朋友了?你的動作也太麻利了吧?”
“可不是?你第一天認識我?”許靖樞說完撇開他的手,正要重新上車,發現許蘊喆的運動衫濕了大半,皺眉道,“你的衣服全濕了,上去,我找一件衣服給你換吧!”
許蘊喆還處在頭一回以許靖樞同學的身份和許硯深見面就被迫突然出櫃的震撼當中,愣愣地回不過神。直到許靖樞扯他的胳膊,他才道:“算了,快到家了。”這麽說完,許蘊喆不禁猶豫還要不要帶他回家,萬一他又随随便便地向許芸婉出櫃,那不就完了?
“你穿着濕衣服,回去怎麽和阿姨交代?”許靖樞揮手催促,“趕緊的,換一件衣服,很快。”
許蘊喆突然想到自己開的是許靖樞的車,要走也是把車留下再走,稍有猶豫,又複尴尬。他小心觀察許硯深的反應,驚訝地發現許硯深好像不為兒子有男朋友的事吃驚。再想起剛才許靖樞說的,許蘊喆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許靖樞早就向許硯深提過自己了。
他都是怎麽說起的?難道,許硯深早早地知道兒子喜歡男性,而許靖樞已經告訴爸爸,自己喜歡他嗎?
想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作為“追求對象”,被許靖樞向家人提起過,許蘊喆既感到難以置信,又有一絲哭笑不得。這對父子實在太有趣了,相比之下,他卻有着一個嚴肅又刻板的家庭。
許硯深也催許蘊喆上樓換衣服,他只好把車推進院子裏停好,跟許靖樞一起上了樓。
完全沒有想過事情會這麽發展,許蘊喆總有一種難以适應的感覺。可是,想到這一切和許靖樞有關,好像又不是太難接受。畢竟,自從許靖樞出現以後,他的生活裏出現的離奇事一樁接一樁,也不少這一樁了。
“你和你爸爸說過我?”等到只剩下他們倆,許蘊喆問。
許靖樞點頭,不敢透露太多,只說一部分,道:“剛轉學的時候,我告訴他,我看上我們學校的校草了,正在追。”他沖許蘊喆眨了一下眼睛。
許蘊喆好氣又好笑,又問:“你早就向他出櫃了嗎?”
“沒有。”說完,見許蘊喆吃驚,他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在我們家沒有出櫃不出櫃的說法,因為他們從小就告訴我,喜歡男生或者女生都可以,只要是出于真心就夠了。”
許蘊喆震驚道:“真的假的?”
“真的。”許靖樞推開房間的門,進一步解釋說,“我媽媽拍過一部女同的電影,我小時候看不明白,他們就那樣告訴我的。”
許蘊喆錯愕和羨慕之餘,了然地點了點頭。
不料,許靖樞卻趁他走神,把他壓在了門背後。
許蘊喆吃驚得僵了僵,面對許靖樞貼近的笑容,問:“幹什麽?”
“幫你脫衣服。”許靖樞說着,手順着他被淋濕的衣擺往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