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59、愚蠢的中原人
夜色闌珊,溫暖琉璃燈火中是波瀾層起暗欲,香糜氣息彌散滿整條彌華街。
一入了夜,根本無需向旁人打聽彌華街何處,整個臨淵城公子老爺像是傾巢而出了一般,形形色色,竟都往同一個方向湧去,倒正如那嚴麻子所說,朝人多地方去,就能找到彌華街。
懷裏揣着銀錢,是去拍買,懷裏沒有銀錢,去瞧個熱鬧,均是為了瞧瞧那傳聞中妖嬈婀娜苗族女子,摸不到,飽飽眼福也好。
當龍譽這個弱水街被完完全全矚目華服公子置身于彌華街以為會被各種各樣高大男子埋沒其中時,卻發現燈火琉璃暖飛檐雕梁彌華街倒是熱鬧而不混亂,胭脂俗粉,花枝招展,各自招攬着所謂客人,而那以往會上前摟掐她們腰肢男人們此刻卻是對這些自認風情妩媚女人視而不見,皆徑自往彌華街大富麗閣子走去。
臨淵城風華一條街當屬彌華街,彌華街風情閣子當屬臨池苑,只要付得起銀錢,那風情各樣腰肢便随你坐卧,必讓你流連忘返。
龍譽站臨池苑門前,看着高大門楣上漆着三個燙金大字匾額,心下不禁冷笑,也不禁想起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話——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不過倒也配這座城池這個中原,沒有金銀沒有權勢,走到哪兒都是低人一等。
身旁不斷有一身財氣人與她擦肩而過,被臨池苑姑娘們一一引到閣子裏,龍譽一臉冰寒站門前,盯着額扁一動不動,旁邊有人鄙夷嗤笑,道是定又是個沒銀錢卻學着擺闊鄉巴佬,而後摟着身姿窈窕姑娘進閣子去了,她這面無表情模樣讓站閣子門前姑娘瞧着也惴惴得不敢上前,後從閣子內走出一名身披淺粉色薄紗風韻女子,瞪了一眼一旁怯怯不敢前姑娘們,便扭着腰肢向龍譽走來。
“這位公子,可是想要到閣子裏一坐?”風韻女子聲音風騷妩媚,讓龍譽不禁看了她一眼,心下感嘆,夠風騷。
龍譽點點頭,只見女子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淺聲笑道:“那麽請問公子,有沒有訂好席位?先前進去公子老爺們,可都是老早就訂好了席位,而那些個純屬只是來飽個眼福,就只能大廳子裏墊腳尖瞧,奴家瞧着公子……”
女子欲語還休,只是笑看着龍譽,龍譽雖極少踏足中原,卻知道她想表達什麽,當下從袖間拿出一打明晃晃東西,遞到了女子面前。
女子眸中有震驚一閃而過,心下倒吸一口涼氣,那是十片雕工精細銀葉子,雖薄,但是畢竟是風塵女子,見多了金銀珠寶,一眼便看出了這些銀葉子價值,每片葉子上那精細脈絡都宣示着這些銀葉子價值匪淺,一片,足以抵得上一錠銀子,或者,不止。
“夠了嗎?”龍譽捕捉到女子眸中驚嘆,冷冷問道。
“公子真是與衆不同,便是銀錢都造得這般可人。”女子臉上笑意開心了一分,毫不客氣地接過龍譽手中銀葉子,語氣裏妩媚也多了一分,一邊扭着腰肢往裏走,一邊解釋道,“那麽公子便随奴家進來吧,好席位已早早被訂去了,如今只剩下三樓兩間空席,也算公子來及時,不然連三樓空席也沒了。”
龍譽沒有再說話,只跟着女子往閣子裏走,一進門便是撲鼻濃重脂粉味,只見迎面一道牡丹花紅木雕花大屏風,屏風後男人粗鄙話漫飛,女子沒有引她繞到屏風之後,而是一進門便往左邊拐去,有一道梯子往上延伸,女子便領着龍譽上樓去了。
上到三樓,女子推開了一間緊閉房門,随後便有一名布衣少女端來了茶水,女子瞧着龍譽沒有任何吩咐,軟聲說了幾句什麽,便帶門離開了,一離開便急不可耐地拿出了十張銀葉子細細打量,一副貪婪模樣。
女子離開之後,龍譽開始慢慢打量整間屋子,只見屋子于靠近閣子中央處裝成游廊狀,緊挨游廊便能看清樓下廳子中央高臺,于游廊旁還擺置着太師椅與小茶幾,不得不說還真是別有一番情調,只不過龍譽現下沒心情贊賞這些,沉着臉走到了榔杆前,發現整一層樓游廊呈圓形連一起,将整個閣子正中央環抱其中,上是雕花梁棟,綴镂空花燈,下是圓形水池,水池直徑約五丈,幾朵琉璃蓮花燈浮于水面之上,圍着池子擺放着一圈桌椅,此刻每張圓桌旁都坐着一名老爺或年輕公子,于桌椅後方隔開五步之地,擁擠着站滿了各色男人,此刻正相互說着些什麽,使得樓下一片熱鬧。
龍譽再看看手下扶榔杆,那祥雲紋精雕細刻,漆黑漆,觸手很是光滑,看向對面二樓單間屋子,于榔杆後皆是垂挂着珠簾,想來裏面坐着當是臨淵城有身份有地位人,三樓大約則是像她這般只有銀錢沒有地位大老粗,又想裝風雅不一樓與他人擠,珠簾子垂眼前只會覺得礙事,幹脆都是趴榔杆往下看。
龍譽巡視了一遭不覺有異,便榔杆旁椅子上坐了下來,眼睛卻是緊緊盯着樓下水池不放,幸而這樓層之間相距不高,位于三樓還是能清楚看到一樓廳子裏情形,只不過沒有二樓視角佳而已。
其實白日裏離開弱水街之後,龍譽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沖到那羽鷹幫去将那些可憐姑娘們救出來,可是她還是冷靜下來沒有沖動,一則因為她确實探聽不出羽鷹幫究竟何處,她所知道僅有羽鷹幫前幾日确确到苗疆走過一遭,不過證明她沒有來錯地方就好,二則是因為她會量力而行,她現是單槍匹馬,就算是救出了她們,可她們十來個姑娘不能打不能鬥,只能靠她保護,若是被發現了,她一個人到時只怕護不周全,反倒會害了她們。
深思熟慮之後,她終決定還是先到彌華街看看情況為好,後若是不行,她就算拼全力也會将她們救出來,她絕不會讓她們成為中原狗随意拿捏物件!
就龍譽垂眸沉思時候,她左手袖子裏似乎有東西爬動,從手臂處向手心爬去。
“小聖蠍,你說你堂堂五毒聖教聖物,跑來跟我這個無名小卒,該說天理不容,還是我暴殄天物?”龍譽用右手手指輕輕點着自己左臂,一口氣吐了三個中原詞語,一只紅色蠍子赫然出現她左手手心裏,揚着尾部她手心轉了個圈兒。
龍譽擡起右手托着腮,微微蹙起了眉,“你也覺得中原狗太可恨是不是?放心,姐姐辦完事就馬上帶你回苗疆。”
那場大火之後,她鐵定了心要到中原一趟,她從姜花阿爹話中知道了村子不僅被中原人所屠,那些年輕漂亮姑娘們還被捉到了中原,就算她沒有答應姜花阿爹臨死前請求,她也會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樹頂村落位于苗疆南邊,若說遠近,離中原并不是近,猖狂中原狗就算濫殺無辜也當不會找到樹頂村落,然而為何村子一日之間竟被血洗焚燒了?
這中間,是有什麽事?還是有什麽人?
龍譽愈想愈覺得心中一口怨恨之氣無處宣洩,樹頂村落一向平和不與外界交往,枉論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殺人償命,屠村之仇銘記于心,村子沒有背負罪孽,她不管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定要屠村之人為無辜村民陪葬!
那日,她從無心嶺出來,就她踏入去往中原必經之路幽潭草澤時,紅雪不知何時就出現了她面前,沖她搖着尾巴轉着圈兒,似乎跟她說帶上她,當時她心急着要到中原報仇,沒有多想些什麽,便帶上了紅雪。
可是現下想來……
龍譽忽而将紅雪輕輕捏手心裏,湊近自己臉,像後知後覺一般一臉嚴肅地疑問道:“小聖蠍,你不是來當叛徒吧?”
她可沒有忘記她正和那個白面小男人玩游戲,那個小男人絕對想不到她到了中原來,可要是身邊多了個聖教聖蠍,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她不得不懷疑這聖蠍來到她身邊意圖。
紅雪像是聽懂了龍譽問話和心中疑慮一般,連忙搖了搖自己兩把毒鉗子,以示她不是龍譽口中所說叛徒。
看到紅雪動作,龍譽面色這才緩下來,将紅雪放到了桌上,“這就好,姐姐現可沒有時間和他玩游戲,姐姐還有正經事情要做。”
龍譽說完,注意力又回到了下方水池上。
她痛恨中原人,從沒想過要踏足中原,也沒有想過要學習中原人東西,可是一切從小哥哥出現後似乎都變了。
小哥哥說,中原不是每一個都是壞人,她信了,她今日瞧那關鐵籠裏少年确不像壞人;小哥哥說,中原不是每一樣東西都是不好,她信了,所以她和小哥哥學了中原文字,如今用上了;她不知道小哥哥身為苗人如何知道那麽多中原東西,她沒有多問,卻堅信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句話,沒有知曉羽鷹幫實力之前,她不能輕舉妄動。
突然間,照亮整個廳子燭火被吹熄,唯剩從頂上镂空花燈中透出朵朵蓮花狀亮光,投照牆上珠簾,水面還有地面,投照水彩旁坐着幾名興致盎然男子面上,将這個廳子映照出暧昧一般味道,與此同時,場所有人仿佛默契一般,喧鬧聲瞬間停止了,所有人眼光齊齊定格廳子中間水池上。
濃妝豔抹老鸨噙着意味深長笑意扭着腰肢走到水彩旁,望着面前那些雙眼是欲望與貪婪男人們,笑意吟吟道:“各位老爺,公子們,莫急莫急,馬上就能讓您們大飽眼福。”
老鸨聲音堪堪落下,衆人耳裏便傳來了輪軸轉動聲音,低沉地回響整個廳子裏,而後只見老鸨身後水池下方似乎有什麽頂着水面!
衆人屏住呼吸緊盯着那動蕩水面不放,老鸨嘴角笑意濃,慢慢退到了一側,龍譽此刻已經站起身,倚着榔杆,盯着樓下變化,危險地眯起了眼眸。
就那水面由下而上完全綻開時,所有人眼中頓時欲望與驚豔乍現!
一朵琉璃雕刻蓮花,赫然由池底浮出,蓮花之中,蓮蓬之上,坐着一名年紀約摸十五少女!
只見少女明眸皓齒,烏發及腰,頭上斜插兩把銀梳,脖子上戴着銀項圈,綴絲銀耳環,一雙只用染布纏着還露出腳趾小腳,短短不及遮蓋腰部衣裳,讓她纖細腰肢完全曝露衆人視線裏,堪堪及膝短裙使得她白嫩修長小腿被一覽無餘,渾身濕漉漉,使得那本就迷人短衣短裙緊貼着她肌膚,将她那凹凸有致身子勾勒得完美,配以她現惶恐無助眼神,讓場所有男子都禁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果然是風情別樣啊!
此時少女雙腿并攏斜坐蓮蓬上,只要她稍稍一動身,那短短裙子便能讓她頓時春光乍洩,加之她手被放不該放地方,瞧得衆男子渾身血脈贲張,只是此刻少女渾身虛軟,別說想要拿開手不擺出這種可恥動作,可是她此時便是連說話力氣都沒有,想要移開手,簡直就是徒勞,看着面前男人一張張貪婪猥亵臉孔,眼底惶恐與無助甚。
“各位爺,怎麽樣?還合你們胃口嗎?”老鸨看着衆人反應,笑得臉上厚厚脂粉有些亂顫,可見她此刻是多麽心花怒放,只要這些個嫩雛兒都賣了個好價錢,羽鷹幫定然不會少了她好處,賣價錢愈高,她得到好處就會多。
就老鸨說話時候,池子中央少女臉上有兩行清淚滑落,惹得前排坐着一個藍衣公子哥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喝道:“這雛兒,本公子買了!說,底價多少!?”
那藍衣公子說話時候瞅也未瞅老鸨一眼,兩眼直勾勾地盯着琉璃蓮花中少女,扯了扯自己胸前衣衫,直恨不得現就撲上去将少女吃幹抹淨。
“這一次姑娘底價要比以往貴些,一百兩,公子是否要拍?”老鸨笑得眼角褶子暴現。
“拍!當然要拍!本公子先出價,兩百兩!”藍衣公子豪爽地一拍桌子!
“好,方公子兩百兩——還有哪位——”老鸨看到藍衣公子已從懷中掏出兩錠白花花銀子砸到桌上,臉上脂粉又抖了抖,擡起頭望向四周和樓上,扯着尖利嗓子喊道,可是她話還沒喊完,便卡了喉嚨裏再也吐不出來,因為她覺得她喉間像是有什麽刺入了一般。
而離她近藍衣公子聽到她話戛然而止,不禁微微擡眸去看她,只一眼,便令他滿面煞白如見鬼怪,吓得他險些從椅子上跌下來,而後連滾帶爬地逃離老鸨身側,往身後人群撲去!
對于藍衣公子這突如其來落荒而逃,其他人本是不解,可是看到老鸨那一張臉時,均是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得均往後退開一步。
老鸨對于藍衣公子突然間對她恐慌不明所以,只覺喉嚨癢得厲害,臉也癢得厲害,讓她想要繼續出聲讓衆人拍價都張不了口,只能拼命地撓着自己脖子和臉,撓着撓着,突然間她覺得她從臉上撓下了一塊什麽,不由攤開手心去看——
那是一塊黏着厚厚脂粉臉皮!
“啊——!我臉,我臉——!”老鸨驚恐至極尖叫聲尖銳地響起,擡起手捂住了臉,想要挽救她臉,卻什麽用也沒有!
她那張塗着厚厚脂粉臉,像龜裂了一般,正一點點剝落!
這件事來得太詭異又太駭人,讓所有人想要破口而出尖叫聲都卡了喉嚨裏,吐也吐不出來!像躲瘟疫一般遠遠躲開老鸨,待回過神時才尖叫着皆轉身想要奪門而逃!
那一刻,所有人想都是自己,根本無人再去顧及水池中央少女!便是那二樓穩靜垂着珠簾,似乎都開始搖動。
龍譽站三樓,低頭欣賞着這混亂一切。
“不——!不要走——!救救我——救救我——!”老鸨看着落荒而逃衆人,一邊捂着臉,一邊撕心裂肺地吶喊着,乞求着能有人來拯救她。
龍譽輕輕擺動着自己右手,冷笑,愚蠢中原人,有膽子買賣苗人,竟然沒膽子來想象後果。
“叮鈴——叮鈴——”就所有人奪門而出剎那,空氣裏傳來了清晰且清脆叮鈴聲,所有人腳步瞬間定格,繼而竟是齊齊往廳子裏退了回來!就是連前一刻還驚恐亂叫老鸨似乎都聞到了不尋常氣息,止住了尖叫,用十指捂着臉,透過指縫往外望去。
龍譽右手陡然一抖,紅雪桌上歡地轉着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