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這之後的每個夜晚,溫染一閉上眼,身前略過的每一幕不是車禍就是陰雨天,入睡極其艱難。他總是在裴南秋“熟睡”之後下床躲進衛生間,抽煙或者喝酒,有時還會偷跑到小區裏散步,承受着冷風吹打,企圖讓自己生一場病。

而溫染的這些行蹤,裴南秋都清楚。

坐在花壇上,後背抵着一枝枯萎的花梗,像有人拿手在戳溫染的脊梁骨。指尖夾着煙,他沒滋沒味地抽着,目光落地,與蒼白的月色攪在一起。

裴南秋的聲音不停地萦繞耳畔,“回頭看看我吧”。溫染提着唇角苦笑一下,面相難看,漂亮的容顏正在加劇衰老。

感情若是能由理智操控,懂得及時止損,這世上哪兒還有那麽多可悲之人。裴南秋不後悔救下溫染,殘忍的是,直到現在,溫染也不曾後悔愛過簡熙澤。

之後的人生究竟該怎麽熬,隔幾天就去找蕭雪談一次心嗎?還是依靠着和佟知宥開房,以身體的快/感做突破口,消磨平日裏的苦悶?無論哪種,溫染覺得自己始終是在一個死循環裏兜兜轉轉,真正的愁郁無法排解,如同一條脫水的魚,鱗片失色,瀕臨死亡。

溫染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堕落。腳下的深淵尚未見底,他還在下墜,只是不知道一旦觸底,等待着他的是毀滅還是解脫。

手機屏幕中的簡熙澤手持籃球,笑容勝過和煦的春風,眼裏有令溫染癡迷沉醉的溫柔。這個男人太美好了,挑不出半分缺點,簡熙澤有多寵愛溫染——他讓他嘗盡了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覺。

曾經的甜蜜,變成了游走在骨縫間細小的疼痛,深深地紮根進血肉,難以剝離。

無望的日子沒有盡頭,前方處處是斷崖,周遭黑得尋不見路,溫染無知覺地反複揉搓冰涼的手指,太冷了,他的神情愈發恍惚,有點想拿煙頭取暖。

疲倦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朝家走去,溫染擡頭望着天上的星星,緩慢揚高手臂,星光在他的指間閃爍和跳動。

即便如此,他對殘酷的命運仍然抱有希望,他很想讓星星們聽一聽他的願望。

周四傍晚,溫染渾渾噩噩地整理完近期的策劃案,腦袋往桌面一砸,累得不想再動彈。周圍的同事陸續下班,他側趴着臉,呆滞地凝視着不遠處的複印機放空思緒。

手機在電腦旁邊震響,他不接,清楚是來自佟知宥的催促。以前從沒出現過這種心情,至少和佟知宥在一起時身體是徹底放松的,可如今,他的欲/望消失了,心中油生一絲厭倦,對他們要做的事情感到索然無味。

若是連“性”都填補不了這具軀殼,溫染懶洋洋地垂下手臂,如果觸底的那一天真的來臨,恐怕就離毀滅不遠了。

收拾好公文包,乘電梯下一層,邁離鼎豐大廈,寒風灌進衣領,溫染環抱雙臂走向車站。站臺上擠滿了人,無處落腳,公交車內更甚,摩肩擦踵、怪味彌散,溫染望着窗外的城市,賓州太大了,他太渺小了,生與死都不值一提,也不會有誰真的為他擔心難過。

陰雲壓在頭頂,視野所及一片灰暗,溫染低垂眼睫,指腹劃着手機邊緣。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所有悲劇的始作俑者,要是能夠結束這荒唐的一生,算不算是找到了出路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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