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晚上回到家,陳瑾一眼就看出了鐘朝舟的心不在焉,想要問他怎麽了,但是鐘朝舟也不回答,只說沒事,然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把書包随手丢到沙發上,直愣愣躺到了床上。
今天,六班男生的話讓他不得不從自欺欺人的狀态裏走出來,直面他和江羽帆之間的關系。
那本是一句玩笑話,鐘朝舟也知道,但是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當真,還是會煩悶,還是會焦慮,還是會擔心。
因為,當他真的,逼迫自己走出自欺欺人,去正面面對這件事的時候,他不可否認地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江羽帆了。
那種特殊的喜歡。
但是這怎麽可能?
他怎麽可能喜歡男生呢?
他怎麽會……
鐘朝舟還想繼續給自己找理由,證明自己并不喜歡江羽帆,可是找到最後,一條條所謂的理由羅列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是說出去讓別人聽呢。
他,鐘朝舟,真的,喜歡上,江羽帆了。
頭頂的白光照的眼睛生疼,鐘朝舟擡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咬着牙,從牙縫間憋出了一個字:“靠!”
這一晚,鐘朝舟想江羽帆想了一個晚上,根本沒睡好,第二天,他的眼睛下面待着濃重的黑眼圈。
江羽帆被他這副樣子吓了一跳:“你……熬夜了?晚上幹嘛了?”
正确認識到自己對江羽帆的感情後,鐘朝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想着江羽帆那麽關心自己,照顧自己,跟家裏面承認自己是他的好朋友,拿着真心來對待他,可是他呢?他居然對……對一個真心把自己當朋友的人起了別的心思,還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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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間覺得,自己這樣,好像是在……玷.污江羽帆一樣。
他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是在下定什麽決心,他睜開眼看着江羽帆,張了張嘴,說道:“江,江羽帆,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嗎?”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着不太對勁,臉色也不好,江羽帆有些擔心,伸手想去摸他的額頭:“真沒事嗎?我感覺你……”
“放心,沒發燒,就是沒睡好。”鐘朝舟躲開江羽帆的手,咳了兩聲,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說道,“我這個星期……要和楊芝諾他們打籃球賽,我們打算……中午的時候,一塊兒讨論一下戰術,隊形啥的,就是,可能,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也不去……自修室了,所以……”
鐘朝舟說到最後,語氣越來越低,底氣越來越不足。
江羽帆一愣,聽着鐘朝舟的解釋,很有道理,他沒有什麽可反駁的,可就是莫名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充斥着全身,讓他頓感無力:“所以……這個星期,我先暫時一個人?”
江羽帆刻意咬重了“這個星期”和“暫時”兩個詞,好像是在确定什麽東西。
鐘朝舟咬了咬牙,點頭:“對!就是先……暫時……委屈你一下。還有,軍師那個,也不用了,我們自己能行的。”
江羽帆看着鐘朝舟,眼裏帶着不知名的情緒,良久,他點點頭:“行,我知道了,先去學校吧,要不然該遲到了。”
“……好。”
到了學校,還是正常的上課下課,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江羽帆和鐘朝舟沒說上幾句話,兩個人接水,去衛生間也是各幹各的,不像原來一樣跟個連體嬰兒似的,去哪兒都要一起去。
盡管如此,江羽帆坐在自己身邊,鐘朝舟還是覺得渾身難受,他想離江羽帆遠一點,似乎這樣,就可以掩蓋自己喜歡他的心情,掩蓋自己,掩蓋別人,也不用擔心自己露出什麽馬腳被別人懷疑,被江羽帆懷疑。
因為他知道江羽帆真心把他當朋友,他很害怕看到,有朝一日,江羽帆知道自己喜歡他時,可能會露出的,那種震驚,害怕,厭惡,甚至是惡心的眼神。
盡管只要自己好好隐藏,被發現的幾率很小很小,但是鐘朝舟還是有點不敢冒這個險,他不想看到江羽帆那樣的眼神,也不想聽到別人在背後說閑話給江羽帆帶來困擾。
男生和男生,怎麽可能……
與其繼續和江羽帆這麽如履薄冰地相處下去,還不如……躲遠一點好。
躲遠一點,對誰都好。
碰巧,大課間時,木梓進班說要換座位,也不用重新抽簽,只把現在的座位平移就可以了。
江羽帆他們三個平移,是平移到靠門的那一組,趙簡單就要靠牆坐。
趙簡單:“啊,我不想靠牆,進出好麻煩。”
聽到這句話,鐘朝舟眼睛一亮,說道:“那不如咱倆換換?我想靠牆。”
江羽帆在旁邊收拾書的動作一頓,抓着書的指尖有些泛白,但是他很快就恢複了原來的樣子,波瀾不驚,冷靜自持。
“啊?”趙簡單愣了愣,下意識看了江羽帆一眼,覺得如果自己答應,有一種自己拆自己cp的感覺,但是拒絕吧,又找不到好的理由,無奈,趙簡單點頭,“那……好吧,咱倆換換,先去和老師說一聲。”
木梓那邊好說話,只是左右換換而已,木梓很痛快地同意了。
鐘朝舟長舒了一口氣,這就好多了。
大課間後,又上了兩節課,就該放學了,鐘朝舟和楊芝諾他們去了食堂,江羽帆一個人背着書包走在後面,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能大概看出來情緒很低落。
楊芝諾扭頭看了江羽帆一眼,問鐘朝舟:“不叫上他一起嗎?”
“不叫了。”鐘朝舟搖搖頭,“咱不是還商量事兒呢嗎,中午就在操場,他要去自修室。”
“那也不妨礙一起吃飯啊。”
“你話多嗎?”
“好好好,行行行,我不問了。”
“這還差不多。”
楊芝諾奇怪地看了鐘朝舟一眼,又扭頭看江羽帆,忍不住心道:這架勢,鬧矛盾了?
江羽帆一個人一邊踢着石子一邊往食堂走,突然,孟嘉樂蹦到他面前:“羽帆哥!”
江羽帆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啊,是你啊。”
“嗯!”孟嘉樂背着書包,眼睛亮亮的,往他身邊看了看,“诶,就你一個人嗎?舟哥呢?”
一提起鐘朝舟,江羽帆心裏一陣酸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密密麻麻布滿全身,難受的他連扯嘴角強顏歡笑的力氣都沒了:“他……參加籃球賽,和其他人一起吃飯了,讨論一下戰術。”
“哦,那你是一個人嗎?”
“……嗯。”
“那正好,你和我們一起吃吧!”
“啊?”江羽帆看了眼季寒終,季寒終點點頭,“嗯,聽他的,一起吃吧,一個人吃飯多無聊。”
江羽帆抿唇:“行,一起吧。”
“呦吼!”孟嘉樂興沖沖地拉着江羽帆往食堂走,“走走走,羽帆哥,我和你講,二樓的咖喱飯可好吃了,我昨天吃了一次,特別棒,帶你去嘗嘗!”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鐘朝舟和江羽帆沒再有什麽交集,吃飯不在一起,座位也不是挨着的了,籃球賽鐘朝舟的東西也不是江羽帆來拿了,就連接水去衛生間,也沒見倆人一起過了。
莫名其妙的,兩個人的關系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兩個人認識之前的原點。
趙簡單她們一群cp粉一直關注着兩位正主,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私底下讨論過,也偷偷問過楊芝諾那幾個和鐘朝舟走得近的男生,問他倆是不是鬧矛盾了。
楊芝諾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他也很好奇。
也有人私底下問了鐘朝舟,鐘朝舟只是笑笑,說,你們想太多。
趙簡單坐在鐘朝舟和江羽帆中間,總感覺他倆之間的氣氛很詭異,自己坐在那兒特比特別壓抑,渾身別扭,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可是她也沒立場,沒資格,沒理由去過問身邊這倆到底怎麽了。
一個星期沒見鐘朝舟和江羽帆在一起,平常倆人在校園裏見了面也不怎麽打招呼了,連孟嘉樂那種粗神經都覺得哪裏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江羽帆是不是和鐘朝舟鬧矛盾了。
江羽帆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起初,在鐘朝舟提出不和自己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覺得哪裏怪怪的,心裏很不舒服,再到後來,晚飯不需要他給帶了,接水衛生間不再黏着他一起去了,甚至是早上上學和晚上放學,他都開始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和自己一起走了。
傻子都能看出來,鐘朝舟在躲着江羽帆。
偏偏,江羽帆不傻。
很多次,他都想問鐘朝舟到底怎麽了,為什麽這麽躲着自己,是不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對了,是不是自己哪裏惹他生氣了。
他看着鐘朝舟的背影,他想去抓住鐘朝舟的衣角,想要拉住他,想要問他,可是每當他想要這麽做時,一種無力感會充斥着自己的每個器官,最終,他都放棄了。
問再多都沒用了吧。
或許是……自己的性格,真的不适合交朋友吧。
那就……那就算了吧。
反正這麽多年,自己都是一個人。
早都……習慣了。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江羽帆回到家,趴在床上,眼神渙散無神,目光略過放在床頭的,鐘朝舟送自己的那個海綿寶寶,江羽帆的眼睛突然有些不舒服,鼻子也酸酸的。
他看着那個海綿寶寶,海綿寶寶笑的傻兮兮的,他糾結了一會兒,掙紮着伸出手,抓住海綿寶寶的玩偶,緊緊抱在自己懷裏,力氣之大,像是要把它擠到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旁邊的小茶幾上,泡泡心有靈犀地貼在玻璃缸邊緣,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主人,一下下吐着泡泡。
但是這會兒它吐的泡泡不像是平常那樣開心快樂的泡泡,泡泡很小,可以看出來,小烏龜現在心情也不好,因為它能感覺到小主人很不開心,因為小主人已經一個星期沒好好喂它吃的了,都是小主人的媽媽來喂的。
小主人以前,從來不這樣的。
籃球賽,二班非常順利地拿到了冠軍,當比賽結束時,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
鐘朝舟掃向周圍的觀衆,沒有發現江羽帆的身影。
江羽帆沒來。
鐘朝舟苦澀地笑了笑。
就這樣吧,挺好的。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鐘朝舟背着書包準備和同學一起去吃飯,就在這時,季寒終走了過來:“鐘朝舟,你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鐘朝舟:“…………”
看着鐘朝舟站在原地不動,季寒終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和江羽帆有關的,你還是聽一下吧。”
鐘朝舟眯了眯眼。
距離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鐘朝舟把籃球服換下,讓同學把書包給他帶回去,他和季寒終兩個人來到了學校的操場,一邊繞着跑道走圈一邊說話。
鐘朝舟:“說吧,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好奇。”季寒終笑笑,“好奇,上一秒還和江羽帆如膠似漆,下一秒就形同陌路,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鐘朝舟聽着“如膠似漆”那四個字,微不可查地皺眉,語氣也不算太好:“跟你有關系嗎?這麽八卦?”
“确實跟我沒關系。但是樂樂看江羽帆一個星期了都心不在焉的特別在意,你是不知道上次在食堂,還把湯打翻了,全撒身上了,那湯可是剛出鍋的,燙的很……”
“那現在呢?”鐘朝舟突然扭頭看他,聲音很急切,還帶着擔心,“燙傷了嗎?”
季寒終挑眉:“你怎麽不自己去問啊?”
鐘朝舟:“…………”
話說到這裏,鐘朝舟隐隐覺得這個人來者不善,開門見山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季寒終的笑淡了下來,低聲道:“本來不關我事,我也懶得管,但是樂樂很喜歡江羽帆,特別在意這件事,在意到吃不下飯,我就不得不管了。其實,你和江羽帆之間發生了什麽,我大概知道。”
季寒終說着,上前一步,湊近鐘朝舟,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喜歡他,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