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江羽帆不明白江歡為什麽會這麽問,他眨眨眼,眼神懵懂:“什麽意思?”
“你說我什麽意思。”江歡捧着江羽帆的臉,語氣異常的嚴肅,至少,她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對江羽帆說過話,“你自己好好想想。說實話,我從來沒見過你在乎誰能在乎到這個樣子,你真的只是把鐘朝舟當成好朋友嗎?僅僅是朋友嗎?”
江羽帆有些懵,他第一次覺得有些無措:“什……什麽意思?我真的……只是朋友……只是……”
“真的只是朋友嗎?”江歡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淩厲,像是警察在審問犯人,江羽帆這一刻從江歡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大伯的影子,“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的內心深處,真的只是把鐘朝舟當成自己的朋友嗎?”
江羽帆:“…………”
“我……我不知道……”
江羽帆看上去真的很慌亂,平常那雙浸着水霧的眼睛此刻帶着不解和無措,更顯朦胧,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完全沒了平常那副泰然自若,超出年齡的冷靜的清冷模樣,此刻,他更像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看着他那副樣子,江歡有些心軟,她嘆了口氣,站起身:“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吧。我先……不逼你了,但是這件事你是一定要想清楚的。”
看看江羽帆這副模樣,再聯想起以前,尤其是鐘朝舟離家出走那次,江羽帆的反應,再加上,鐘朝舟沒有理由的躲避以及突如其來的和好,一些想法在江歡心裏隐隐成型,她的手放在門把手上,輕聲說道:“這件事情不是在開玩笑,你必須想清楚,要不然……對誰都沒好處。”
江羽帆:“……”
第二天一早,江羽帆照常出門,鐘朝舟也照常在巷門口等着,不同的是,江歡,江臨和安若蘇也跟着一起出來了。
看到鐘朝舟手裏拎着的早飯,江臨和安若蘇對兩個孩子的和好感覺很欣慰,只有江歡,裹着大棉襖和厚圍巾,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她用那雙眼狠狠地瞪了鐘朝舟一眼,然後就離開了。
鐘朝舟:“…………”
這又是咋得啦?
江羽帆腦袋很亂,他還在想昨天晚上江歡問自己的問題。
自己到底是把鐘朝舟當成什麽?僅僅是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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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早飯。”鐘朝舟把袋子遞過來,“我媽自己炸的油條,還有豆漿。”
江羽帆不敢直視鐘朝舟的眼睛,低着頭拿過袋子,輕輕“嗯了一聲。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江羽帆和鐘朝舟又和往常一樣,一起吃飯,一起去自修室,鐘朝舟又開始黏着江羽帆一起去衛生間或者接水。
大家都聊表欣慰。
楊芝諾等男生表示,這樣才對嘛,男生和男生之間有什麽話直接說開嘛,大家都是好兄弟對不對?
趙簡單等女生表示,這樣才對嘛,小兩口之間有什麽事不能說清楚,鬧矛盾歸鬧矛盾嘛,小虐怡情,偶爾可以有的,但是就這一次就行了,我們差點以為自己的cp be了,嗚嗚嗚好吓人。
一眨眼就到了放學,一群男生風風火火,左呼右喚出去辦慶功宴。
鐘朝舟輕輕拉了拉江羽帆的衣袖:“走了。”
“嗯。”
慶功宴訂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店裏,幾個人湊錢訂了一個包間,點了燒烤,還要了啤酒。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對煙酒這類東西都懷有很強的好奇心,沒人看着,自己就想試試,煙吧,自己心裏頭有數,不會輕易碰,但是酒不一樣,白酒紅酒不能喝,啤酒還是可以的。
楊芝諾拿着酒瓶子給其他人倒酒,臨到酒前,他問:“江羽帆,你喝嗎?”
一桌子人,就江羽帆看着不像是會喝酒的樣子。
鐘朝舟:“他算了,他……”
“喝。”江羽帆打斷鐘朝舟的話,眼睛直勾勾盯着楊芝諾手裏的酒瓶,“我喝。”
一個星期以來鐘朝舟的冷漠和躲避,昨天晚上江歡的一系列追問,搞得江羽帆現在心裏很亂,但是他并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快刀斬亂麻,所以,小小的江羽帆想學大人的樣子,借酒消愁,應該是可行的。
楊芝諾看了看鐘朝舟,鐘朝舟面色不虞地盯着他,眼神裏帶着警告,江羽帆卻已經伸出了一只手,示意他把倒了酒的塑料杯給自己。
楊芝諾:“…………”
卧槽,我做錯了什麽你倆這麽為難我?
許劭看不下去了,他把塑料杯拿過來,放到江羽帆面前,打着哈哈:“哎呀出來玩兒嘛,玩兒的開心最重要是不是?舟哥你別太那啥,管的也太嚴了。”
鐘朝舟一噎:“…………”
去你媽我管得嚴!
鐘朝舟沒搭理他,問江羽帆:“你喝過酒沒?沒喝過就算了,別喝了。”
“我沒喝過,但我可以試試。”江羽帆說完,拿着杯子仰頭喝了一口。
啤酒的味道不算很好,一口喝下去很苦,苦的江羽帆忍不住皺了眉,表情很扭曲,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桌人被吓到了,紛紛起身,拿水的拿水,遞紙的遞紙。
鐘朝舟連忙遞過去一杯水,輕輕拍着他的背:“看看看看,還逞強。這東西不好喝,別喝了啊,聽話。”
江羽帆紅着眼眶搖搖頭:“我,咳咳,要喝。”
“喝什麽喝?你看你這樣子!你喝出來什麽事兒,我回去怎麽給你爸媽交代!還有你姐,你姐今兒早上出門看我那眼神兒,跟看仇人一樣,她要是知道我讓你喝酒,不得活剝了我?”
江羽帆還是搖頭,從鐘朝舟手裏奪過酒杯。
一桌子人見狀開始攔,沒一個人能攔住。
鐘朝舟無奈,妥協說道:“現在先喝這一杯,想喝可以,待會兒燒烤都上來了你再繼續喝,現在不許喝了,聽到沒有?而且,最多三杯。”
江羽帆:“…………”
“想喝酒可以,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要不然對你的胃不好,明白嗎?”
江羽帆又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乖乖把酒杯放下了。
一桌人瞬間松了口氣。
薛丘小聲對馬卡龍說道:“治學委,果然還得舟哥上。”
馬卡龍:“同理。治舟哥,果然還得學委上。”
薛丘猛地點點頭。
這倆人,當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江羽帆對燒烤這些東西沒什麽感覺,簡單拿了兩串西藍花吃,其他的就沒怎麽碰過了,但是酒,是真的碰了不少。
飯吃到一半,江羽帆就已經喝了三杯了,他沒碰過酒,一下子喝了三杯,腦袋隐隐有些暈。
江羽帆眼睛半眯着,坐在座位上,雙手像小學生一樣乖乖放在自己膝蓋上,背還挺直,跟上課聽講是一個狀态。
鐘朝舟看着江羽帆泛紅的臉,低聲問道:“行不行?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江羽帆搖搖頭,帶着鼻音說道:“不要。”
桌上其他人渾身一個哆嗦,差點把手裏的東西給扔了,紛紛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江羽帆。
見慣了江羽帆平常清冷的模樣,這種可愛迷糊小奶音的形象還真是……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形容,但是……還真的挺可愛的。
他們在那麽一瞬間似乎明白班裏那群女生的快樂了。
鐘朝舟眯了眯眼,環視餐桌一周,其他人尴尬地笑了笑,又低下頭,但是眼睛時不時會飄過來。
鐘朝舟也不管了,直接拉起江羽帆的胳膊:“走了走了,我送你回家,你不能再在外面待着了。”
江羽帆興許是喝醉了,酒勁兒上來誰也管不住:“不要,我不要回家。”
“江羽帆。”鐘朝舟彎下腰,加重了語氣,“你不聽話了是不是?”
江羽帆癟着嘴,小聲道:“……聽。”
“聽那就回家。你要是還想出來玩兒,我回頭再帶你出來。現在先回家。”
江羽帆抿着唇,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鐘朝舟架着他的胳膊,扭頭跟班裏的人打了聲招呼,然後帶着江羽帆離開了,其他人想要幫忙,都被鐘朝舟給拒絕了。
“哎呀……”楊芝諾嘆了口氣,“可算是,和好了。這個星期都快吓死我了。”
“他倆到底咋啦?”
“管那麽多呢,現在和好了就成。”
“就是就是。趕緊吃,待會兒涼了。”
楊芝諾又擡頭看了眼禁閉的包廂門,皺了皺眉。
話是這麽說,但他還是覺得,鐘朝舟和江羽帆之間的關系怪怪的,說不上來哪裏怪,總之就是……很怪。
大概是自己的錯覺吧。
出了燒烤店,冷風呼的吹到臉上,吹的鐘朝舟眼睛都睜不開,江羽帆也被吹的難受,借着酒勁兒往鐘朝舟懷裏頭躲。
江羽帆毛茸茸的腦袋蹭着鐘朝舟的脖子,蹭的他癢,脖子癢,心裏也癢。
鐘朝舟晃晃腦袋,拖着江羽帆往古槐巷的方向走。
和古槐巷挨着的還有一條小巷子,不過那條小巷子是死胡同,不住人,就放着倆垃圾桶。
江羽帆喝的醉了,走的時候認錯了,硬要往死胡同裏拐,鐘朝舟拉都拉不住。
“大哥,那不是回家的路,家還在前頭呢!”
江羽帆靠在牆上,不說話,低着頭。
鐘朝舟看他那副樣子,又愛又恨的,良久,他深深嘆了口氣:“算了,就幾步路,你在這兒乖乖等着,我回去叫幾個人過來,你……喂喂!”
鐘朝舟話沒說完,江羽帆就伸手抱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上帶,鐘朝舟腳下一個不穩,就跌到了江羽帆身上,他忙張開手臂撐住牆,以免壓疼江羽帆。
江羽帆抱着鐘朝舟的腰,頭埋在他的肩窩裏,聲音細細小小的,但是能聽清:“別走。”
聲音聽起來很委屈,跟個被抛棄了的小貓一樣,鐘朝舟瞬間就心軟了,他直起身,把江羽帆抱進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背:“好好好,不走。那你聽話,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江羽帆沒回答,只是自己說着自己的話:“你為什麽……不理我?你還躲着我?”
“什麽?”
“你就是躲着我。你……你……”江羽帆越說越委屈,聲音也開始哽咽了,“你躲着我,你不理我,我讨厭你。”
“不是,我沒,我沒躲着你,我也沒不理你啊,我那是……那是……”鐘朝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實話實說不好,找理由也找不到一個像樣的,他糾結了良久,才繼續說,“我那是有我自己的理由,我不是想要躲着你,我那段時間真的,心裏……不太舒服,我才……”
“是因為我嗎?”江羽帆喂喂擡起頭,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是不是因為我,我的性格,太不适合交朋友了,你,你煩我了,不喜歡我了,不想和我繼續做朋友了?”
“……啊?”
鐘朝舟哭笑不得:“不是!你胡思亂想什麽呢!跟你,跟你沒關系,那是我的問題!”
“哦。”江羽帆低眉順眼的,很乖巧,“真的不是我的問題嗎?”
“真不是!”
江羽帆又抱緊了鐘朝舟,低聲道:“那你以後能不能不要不理我,我要是哪裏錯了,你和我說,好不好?”
聲音奶奶的,軟軟的。
鐘朝舟愣了一下,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江羽帆,不會是在……撒嬌吧?
“你說話啊。”江羽帆輕輕晃了晃鐘朝舟,仰頭看着他,“你以後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好好好,不躲你,不躲你。”
“你發誓!”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躲着江羽帆了!”
江羽帆擡頭看了鐘朝舟一會兒,突然傻乎乎的笑了起來,他緊緊抱着鐘朝舟,靠在他懷裏,黏黏糊糊地說道:“派大星你真好。我好喜歡你。”
鐘朝舟:“…………”
操!
他撩我!
夜空中星光點點,昏暗的胡同裏,少年的心思已經無處可以躲藏,被攤開曝光在心上人的面前。
把江羽帆送回家,他喝醉了的模樣把江臨和安若蘇都給吓到了,夫妻倆很開明,他們不阻止江羽帆去碰酒,甚至逗過他喝酒,但是江羽帆很自持,別說酒了,酒杯都不碰,沒想到今天喝成這副模樣。
江羽帆的爸媽在,鐘朝舟不方便再待着,把江羽帆送到後,鐘朝舟就回了家。
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把那身沾了酒味的衣服丢進洗衣機裏,鐘朝舟坐在床上,才算松了口氣。
想起剛剛在死胡同裏,江羽帆撒嬌的樣子,鐘朝舟突然想起了江歡說過的話
——小帆撒起嬌來,除非鋼筋混凝土,要不然沒人受得住。
他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但是他受不住是真的。
鐘朝舟想起了死胡同裏江羽帆那個傻傻的笑,自己忽然也笑了,笑的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