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幾分鐘過去，陸行才緩緩出現在門口。

陸昂星看到陸行，立馬想要奔過去：“小叔叔救我！”

黑衣人手下用力，陸昂星疼得連“嗷”好幾聲，黑衣人開口警告：“老實點。”

黑衣人的聲音沙啞而蒼老，像極了一名年邁的老者。

楚天眉毛動了一下。

“陸行。”黑衣人繼續說，“帶我去思改崖，我就放了你侄子。”

楚天聽到思改崖，腦海馬上浮現直播間的彈幕。

【思改崖乃逍遙派禁地，常年關押武林中罪大惡極之徒。】

【如今百年過去，陸昂星本以為裏面是一地白骨，不曾想，堆積白骨裏，忽地伸出一只幹枯皮包骨的手，用力将他拉入了未知之地。】

【然後……】

然後那天楚天斷電了，窗外電閃雷鳴，臺風過境，帶來了數年不遇的大雨。

楚天錯過了下面的劇情。等他第二天直播，房管小姑娘已經開始在哭陸行又暴斃了。

……

楚天心想，這是開始走小說主線了？要讓陸昂星去思改崖奇遇撿外挂了。

這時冷到機械的嗓音打斷了楚天思緒：“我從不和人談條件。”

“別啊叔！”不用黑衣人再威脅，陸昂星搶先出聲。

他知道，陸行說的每一個字都比珍珠還真，絕不是什麽以退為進的計謀，陸行是真的從不受人威脅！

這次陸昂星不敢再吊兒郎當，打起親情牌：“叔！你是我親叔，我是你親侄子啊！不是表的，你哥我爸只有我一個兒子，沒了我他得斷子絕孫，你務必慎重考慮清楚！”

黑衣人冷哼：“你們在我這兒唱雙簧呢？老子沒時間跟你們廢話。”說着他直接卸掉陸昂星的下巴，陸昂星就下巴脫臼，大張着嘴說不出話了。

“陸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帶我……”

轟！

沒說完，陸行一個掌風，食堂的10個風扇燈全部自動轉起來，機關啓動，随之黑衣人站着的地方瞬間打開一條地縫，黑衣人就和陸昂星一齊往下掉。

沒想到逍遙派連食堂都布有機關，電光火石間，黑衣人袖口飛出一條紅繩飛向不遠處的楚天，在楚天腰間纏繞成幾圈，試圖借力楚天不掉下去。

然而沒想到楚天輕得紙片一樣，體內也無內力一樣，反而被黑衣人瞬間拖過來，一同掉入無底黑洞。

“我……操！”黑暗中，黑衣人的罵聲清晰傳到地面，“楚天你太他媽廢物了！”

……

陸行走到機關旁，沉默一秒，也跟着跳進機關。

楚天開始還能聽到黑衣人憤憤不平的罵聲和陸昂星的喇叭聲。

然後掉了二十多分鐘後，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楚天一個人了。

無盡的靜，無盡的黑，無底的洞。

剛掉進來時有些微的光，楚天抓緊時間觀察了環境。

這個機關洞大得出奇，有好幾個洞口，打磨得特別光滑，有些類似成人滑梯，通往不同的地方。

紅繩應該是在洞壁摩擦斷開了，因此他和黑衣人分道揚镳，掉進了另一個洞口。

後背貼着洞壁還在往下滑，楚天伸手試着抓住洞壁，不過機關真的是巧奪天工，比塗了油還滑，根本無法抓住。

唯一的辦法，靜等掉到底。

楚天快速思考着，陸天既然敢讓陸昂星和黑衣人一起掉進機關，說明機關不致命，還能救陸昂星。

但再不致命的機關也是機關，掉進無底洞的感覺真的不是那麽好。

黑暗裏，楚天不由嘀咕了一聲：“小叔叔。”

嘀咕完楚天又覺得有些好笑，現在陸行又不在，他喊什麽小叔叔賣乖巧。

然而下一瞬，本來靜極的黑洞響起男人冷漠的回應：“嗯？”

緊接着一道破風聲，楚天手腕一涼，有東西綁住他手，然後他就停住了，靠在洞壁不再下滑。

楚天仰頭，還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他試探着喊了聲：“小叔叔你在哪兒？”

微弱的亮光冒出來，旋即越來越明亮，照得黑洞恍若白晝。

楚天長時間處于黑暗中，先是被刺得閉了會兒眼，等适應了睜開，終于看見陸行就在他上方一米處。

陸行左手握着把短刃插在洞壁裏，右手是一枚鵝蛋般大的夜明珠，以及攥着根紅繩，此時微微晃動着，另一端綁在楚天手腕。

這根紅繩有些眼熟，楚天仔細看了幾眼，确定是黑衣人那根紅繩。

楚天眨眨眼，想到什麽問：“小叔叔，你是看到這根紅繩知道我掉進了這個洞？”

陸行借着夜明珠在觀察洞壁，聞言他小幅度點了下頭。

楚天被楚湘雅收養後，楚湘雅特別喜歡牽着他的手，到哪兒都牽着他手。

楚湘雅還摸着楚天的頭說過：“天天，不管去哪兒都要牽好姑姑的手，千萬不要放開哦，你是姑姑最珍貴的寶貝，要是你不見了，姑姑會很着急很着急。”

然而就在楚湘雅确診懷孕那天，她飛快甩開楚天的手，激動問醫生：“張醫生，我真的懷孕了？我不是無法受孕嗎？你确定沒有弄錯？”

那天開始，楚湘雅再沒牽過楚天。

楚天倒是不介意楚湘雅的出爾反爾，只是被抛棄的感覺，有那麽點不好。

楚天有片刻的失神，很快他回神，唇角勾起問陸行：“小叔叔，現在出去嗎？”

陸行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我沒找到開關。”

楚天：“？”

陸行難得說了很長一段話：“這個機關洞是五百年前所挖，封存了五十年，我也是第一次進來。”

安靜了一段時間，楚天問：“你放陸昂星……”

點到即止，意味無窮。

陸行語氣還是很淡：“死不了。”

這時陸行發現洞壁上有一塊顏色稍淺的地方，他餘光落在下方那顆蓬松的頭頂，攥緊紅繩，然後左手曲指一彈，一道氣勁擊向那塊顏色淺的石壁。

咔。

細微一聲，那處果真往下一凹，旋即旁邊挪開一塊石頭，赫然是一條通道，能容納一名成年人通過。

陸行當即提起楚天，把楚天推進通道，這才抽出短刃，躍到楚天身後。

楚天有180，高度剛合适，而陸行189，稍微彎身才能前行。

楚天正要往前走，忽然肩頭一熱，一晃陸行就越過他去了前面。

夜明燈一路照過去，走了沒幾步，楚天忽然發現頭頂有東西，他自然抓住陸行手臂：“小叔叔，頂上有圖案。”

陸行抽回手問：“描述給我。”

陸行低着半個頭，看不到頭頂，他将夜明珠舉到頂，讓楚天看得更清楚。

楚天微微仰脖。

石壁上的圖案年代久遠，辨認起來有些困難，楚天眯起眼，差不過花了十分鐘，他總算看清楚了。

“……”

一時噎住。

陸行一直靜侯，沒有催楚天。楚天組織了一番語言，高度概括總結開口：“男男女女，脫衣運動。”

陸行收回夜明珠繼續前行。

這條通道長得未知，正是增進感情的天時地利人和，楚天緊跟在陸行身後：“小叔叔，機關洞怎麽會有春宮圖？”

陸行還是沒有回，直到楚天準備找第二個話題時，陸行的聲音淡淡響起：“三百年前，江湖中有一個畫技高超的采花賊，逍遙派祖先追蹤他十年，将他鎖在思改崖思過。”

楚天抓住了重點：“機關洞連通了思改崖？”

“大概。”陸行回完這次，又開始保持沉默。

漸漸的，通道越來越寬敞，洞中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一副骸骨散落在地，裏面還有一截鐵鏈。

頂上的春宮，便是出自這截鐵鏈，鐵鏈乃玄鐵所制，百年如新，也還緊緊鎖住骸骨裏的腿骨。

楚天還要細看鐵鎖，陸行一揮手，那堆骸骨即時變成了一堆粉末，倒是那截鐵鏈分毫未損。

再往前行走一段路，逐漸能容納兩個人并排行走，陸行亦可以直身，同時骸骨也越來越多，洞壁上滿是劍痕指印，曾有人試圖用手摳出路逃離。

楚天問了一句：“逍遙派到底關過多少人？”

他沒指望陸行會理他，只是随口一提，結果陸行回了：“2189。”

楚天倒是沒想到這個數字，500年前建成，扣除封存的50年，也就是450年關了2189人，平均下來，一年四舍五入關5個人。

楚天感慨：“這個江湖的壞人真不少。”

沒想到陸行又回他了：“思改崖不僅關邪惡之人。”

楚天正要細問，陸行說：“到了。”

楚天順着他視線看過去，入目是一片開闊平地，比起通道裏各處散落的骸骨，此處可謂是骸骨堆。

層層疊疊的骸骨，斷裂開的各式武器。

地方太大，連鵝蛋大的夜明珠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光照不到的地方，不知是何等駭人景象。

第一次目睹小說中才見描繪過的場景，楚天有些頭皮發麻，他默默靠近陸行。

感受到他的氣息，陸行回頭：“你怕？”

“怕。”楚天老實點頭，然後眨眨眼，“小叔叔，我可以抓着你手嗎？我太害怕了。”

陸行眼皮一跳：“不行。”

楚天點頭：“哦。”他轉頭環顧四周，仔細找着出處。

陸行不自覺地擰了一下眉，他遞過夜明珠：“你拿。”

楚天回頭看見夜明珠，錯愕了兩秒，然後笑着搖頭：“不用了小叔叔，我看得見。”

說完又轉身。

陸行直接把夜明珠丢到楚天面前的石壁卡住，一言不發轉身去了另一頭。

楚天的視野瞬間明亮了。

他很快發現，這裏的石壁上也有圖畫，不過不再是春宮圖，是不同的小人握劍擺着姿勢，每一招都很連貫。

楚天想喊陸行，結果一回頭……陸行正清理着現場，揮手就是一片骸骨變粉末。

“……”楚天把話咽了回去，轉回來安靜看着壁畫。

不知過去多久，陸行聲音響起：“走了。”

骸骨武器已經全部變成粉末，楚天小跑到陸行旁邊，指着身後的石壁說：“小叔叔，那塊石壁好像畫有武功。”

陸行并不在意：“你要想留下來，我先走。”

楚天馬上搖頭：“不想。”

又往前前行了一段，漸漸能聽到水流聲，有水，就有出口。陸行腳下加快，然而沒走幾步，掌中的紅繩繃住了。

楚天沒有跟上。

陸行轉身，不遠處，楚天臉色慘白，額頭是密集的冷汗，手撐着石壁低低喘息着。

見陸行看過來，楚天虛弱地勾起唇角，聲音有些抖：“不好意思啊小叔叔，我到吃藥時間了。”

陸行眉心不動聲色擰了一瞬，他折回楚天面前：“你有病？”

楚天喘得厲害：“聽着好像罵人……不過小叔叔你說得沒錯，我是有……”

沒說完，楚天體內又冒出兩股氣流，一冷一熱，一秒燙若火爐，一秒涼似寒冰。

楚天眼前黑了，他往前一傾，直直栽向陸行。

這一次，他落進了一個懷抱。

有點涼，也有點暖。

緊接着有一股強大溫暖的氣息在楚天體內游走，像是春陽，不似夏日灼熱，也不似冬日溫涼，運行着沖散那兩股冷熱氣流，僵硬的軀體逐漸恢複正常的體溫。

視野裏有光進來，楚天困頓地睜開眼。

還沒看清，就聽到熟悉的哭聲：“嗚嗚嗚，掌門你可算醒啦，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吓死人家了啦！”

楚天昏迷的三天裏，陸陵和方冬青連夜從萬山趕來了。

萬山派不眠不休三天，直到楚天醒來，他們4個才各自回房休息。

而自從楚天醒來，就沒見過陸行。

直到下午，他才從李旭先嘴裏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黑衣人進入了思改崖，似乎帶走了一些東西，陸行下山追了。陸昂星也出來了，在祖先牌位前跪着反省兩天，被他爸派來的沈易行提回家了。

“咳咳。”楚天身體還很虛弱，他靠着床頭，問李旭先，“李爺爺，陸代掌門有說丢了什麽嗎？”

李旭先搖頭：“二少爺從不在我們面前提這些。”

楚天又問：“那陸代掌門什麽時候回來？”

李旭先還是搖頭：“二少爺來無影去無蹤，我也說不準，不過他讓我轉告你一聲，黑衣人的事他已經有了線索，不用耽誤你的時間。”

楚天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時又一個老先生敲門進來，長得就是一副醫生的模樣。他給楚天診了脈，搖頭道：“十分抱歉楚掌門，您這病我醫不了。”

楚天笑着搖頭。

他其實不知道原身是什麽病，文中只說原身是自娘胎裏帶的病，誰也治不好。

“不過有一個人或許可以。”老先生又說，翻出一張名片遞給楚天，“這是我叔侄，目前在臨海第一醫院任職，你可以去挂他的號。”

楚天接過一看，上面寫着，臨海第一醫院，內科副主任，司馬欽。

老先生臨走又囑咐一句：“去了千萬別說是我介紹，否則他不給你醫，二少爺可怪不了我。”

楚天收名片的動作一滞，稍後他将名片放進口袋，笑着問：“是陸代掌門叫您來看我的嗎？”

得到肯定回答後，楚天再次和老先生道了謝。

當天下午，楚天帶着萬山派四子離開了逍遙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