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

陸行租的房子是老小區，六樓封頂的步梯房，綠化高，容積率低，對面沒有樓房，陽臺望出去是一條寶藍色環形海。

是正宗海景房了。

五點多，今天有出太陽，夕陽在木地板上鋪出斑駁的光影，影影綽綽，很像楚天小時候和爸媽一起住的那套老房子。

陸行松開門把手，接過楚天提着的東西默不作聲往裏走。

楚天跟進去關上門，視線在玄關地面掃了一圈，沒發現拖鞋，他就彎身拉開鞋櫃，結果打開，裏面只有五雙同款同色的帆布鞋，以及五雙同款同色運動鞋。

“……”

楚天站直，朝着陸行背景問：“小叔叔，沒有其他拖鞋嗎？”

陸行沒回頭，徑直進了廚房：“直接進來。”

木地板幹淨發亮，楚天思考了兩秒，還是脫掉鞋，光着腳進屋。客廳不算大，但該有的都有，還意外擺着一臺電視機。

茶幾上有一本攤開的書，還有一支筆。

難怪陸行戴着眼鏡。

楚天收回視線，放下背包擱在沙發扶手上，也進了廚房。

陸行将食材放進冰箱，回頭鼻尖先是嗅到一股淡淡的橘子味，然後鼻子差點撞到楚天的額頭。

然而楚天沒有後退，反而擦過陸行的左臉，湊近盯着冰箱問：“小叔叔，186L的冰箱夠用麽？”

陸行用的是老式雙門冰箱。

少年的黑發擦過臉，有一點點癢，還有淡淡的橘子味。楚天身上的橘子味，就是來自他的頭發。

陸行往旁邊挪了兩步，視線落在楚天光着的腳上，黑色襪子上各自繡着一只小橘子，他收回視線：“嗯。”

“噢。”楚天點點頭，打開保鮮室的門，除了他剛帶來的食材，裏面只有兩瓶純淨水，他拿出魚頭和生姜，“小叔叔你忙你的，接下來交給我。”

陸行餘光看了眼楚天：“我可以幫忙。”

“不用。”楚天轉身，歪頭沖陸行笑，“做魚頭豆腐鍋底很簡單。”

陸行沉默兩秒，出去了。

楚天走到洗菜池，将食材放進臺面，然後挽起袖口，擰開水龍頭先洗幹淨手，取下圍裙系好，然後打量着廚房，很快找到消毒櫃去拿碗。

拉開消毒櫃，楚天眨眨眼，然後又仔細看了看，沒錯，飯碗一個，面碗一個，盤子一個，勺子一把，筷子一雙。

沒了。

楚天關好櫃門，取下圍裙。

客廳裏，陸行剛收起書，聽到動靜回頭，楚天已經到玄關了。

陸行眼皮跳了一下：“去哪兒？”

楚天蹲着低頭系鞋帶：“超市。”

沒回應，等楚天穿好擡頭，眼前是一道高大的陰影，陸行已經換好鞋在旁邊站着，楚天有些詫異：“小叔叔你也要出門？”

逆着光，看不清陸行的臉，只能聽到他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聲音：“你第一次來，我帶你去。”

說罷打開門，率先出去了。

視野頓時亮了不少，楚天看着男人颀長的背，唇角揚了起來，他站起來，眼眸彎起淺淺的弧度：“小叔叔，你真好。”

出小區左轉直行幾十米就有一家連鎖超市。

晚飯點，超市裏人不算少，楚天拉出一個推車，緊跟在陸行後面。

陸行問：“買什麽？”

楚天：“餐具。”

陸行：“……”這才想起家裏只有一套單人餐具，安靜一秒，他說，“一個人用，不想買太多。”

楚天在搜尋日化區，聞言他點頭表示理解：“我明白，我也只有一套單人餐具。”

這時他發現了日化區，一手推車，一手去拉陸行：“跟我走小叔叔，那邊有餐具。”

楚天拉到的是陸行的手腕，除了外套的衣料，還碰到了一小塊露出來的皮膚。

有一點點溫暖。

楚天忽然想到原文的劇情，兩年後，陸行會走火入魔，會暴斃而亡。

那時陸行的溫度，應該會很涼。

楚天腳步停頓了半瞬，手下不由用力攥緊陸行的手腕，這才再次前行。

貨架上的餐具種類齊全，楚天拿了一個飯碗，一個面碗，兩個盤子，一個湯碗，一把勺子，一對筷子。

放進推車，他又朝裏走。

拐個彎，是家居用品區，楚天拿了一雙棉拖，一把牙刷，一塊浴巾。

“齊了。”楚天轉着推車掉頭。“小叔叔，可以去結賬了。”

陸行點頭。

去收銀臺會穿過生鮮水果區，剛結束一輪限時搶購，工作人員正補充水果。

西瓜，哈密瓜，蘋果，陽光玫瑰提子，以及金黃的橘子。

陸行看着少年的後腦勺，停住腳：“買點水果。”

“哦哦。”楚天馬上停住，轉回來跟上陸行。

陸行走到賣橘子的地方，撕下一個大號塑料袋，認真挑選橘子，直到塑料袋鼓起來裝不下了，他才遞給工作人員稱重。

結帳時，收銀員頻頻偷瞄他倆，然後紅着臉說：“請問有會員卡嗎？一共218，現在活動能有雙倍積分，沒有會員卡滿200也能去門口抽獎一次，中獎率百分百。”

楚天立即看向陸行：“小叔叔你有嗎？”

“沒有。”陸行說完，直接遞過手機付款碼。

楚天把手機放回口袋，然後說：“小叔叔，我會幫你把錢賺回來。”

陸行第一次露出其他表情：“什麽意思？”

楚天接過收銀小姑娘遞過來的獎券，眉眼彎彎：“抽個一等獎。”

一等獎是臺海牌雙開門冰箱。

得知楚天他們住在附近，超市工作人員直接把紮着大紅花的冰箱送貨入戶。

一大袋新鮮橘子，是第一位享受新冰箱的食材。

擺着兩臺冰箱，廚房頓時擁擠不少，楚天在裏面待了半小時，鮮甜的氣息就飄了出來。

很快楚天端着湯鍋出來，陸行擺好了電磁爐和碗筷。

陸行的餐具是純白色，楚天的是白色透着點青，像是剛剛結果的青葡萄。

湯鍋裏魚湯熱騰翻滾着，楚天坐下，先給陸行用面碗舀了一碗魚湯：“現在的湯最鮮，小叔叔你放涼了再喝。”

陸行點頭，接過魚湯放到手邊。拿起筷子，他盯着鍋裏豐富的食材，最後夾了一塊小豆腐。

放進嘴裏，嫩豆腐像是奶油般入口即化，有點甜，又有魚湯的鮮。

陸行抿了下唇，又默默夾了一塊大的豆腐。

“我的手藝不錯吧。”楚天也給自己夾了一塊豆腐，“練了七八年的成果。”

陸行突然放下筷子：“你以前自己生活？”

楚天嘴裏還包着菜和飯，兩邊臉頰鼓起來，看起來像是臉飽滿了點，但還是精致的瓜子臉。

楚天咽下飯菜，也不怕露餡，照實說：“嗯，獨自在外面生活過一段時間，吃不慣，就自己跟着菜譜學做飯，開始不太容易，到後面就越來越簡單。”

陸行沒說話了。

飯桌上只剩下魚湯翻滾的咕嚕聲，以及偶爾碗筷碰撞聲。

這一頓飯，楚天胃口難得不錯，吃光了一碗飯，陸行則是兩碗，還喝了兩碗湯。

吃完楚天正起身要收拾，陸行已經先一步拿起兩幅碗筷，去廚房洗碗了。

楚天便收拾飯桌，剛收拾好，門鈴響了。有人在外面喊：“楚天在家嗎？龍門半日達。”

陸行洗好碗，拿着一個橘子出來，楚天正蹲在客廳裏拆紙箱，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後脖頸。

兩個紙箱，一個已經拆開了，裏面是一塊電腦屏幕和一臺電腦主機。

滋啦。

撕掉密實的膠帶，第二箱東西得見天日。燈光下，是一整箱習題集，有金卷，有模拟，還有沖刺。

楚天抽了一本金卷出來，轉頭腼腆羞澀地和陸行說：“小叔叔，得麻煩你幫我解幾道題了。”

滴答，滴答。

牆上的挂鐘轉動，陸行圈出紅線：“內外層函數單調性相同……”

聲音戛然而止。

對面的少年握着筆，坐得端正，但眼睛已經閉上了，睡得很沉。

奶黃色的光照在他眼睛，能清晰看到下面暈染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

滴答，滴答。

挂鐘繼續轉動，當分針從16轉到20，陸行放下筆，開口了：“楚天。”

楚天迷迷糊糊睜開眼，對面是一團模糊的人影，他“嗯？”聲，聲線又沙又啞。

“去卧室睡。”陸行說。

“哦哦。”楚天慢吞吞點頭，他松開筆，撐着桌面站起來，走了幾步，停住了，半天沒動。

陸行起身過去看情況，到楚天面前，臉色有一瞬間的波動。

楚天竟然站着睡着了，耷拉着頭，睡得死沉。

陸行喊：“楚天。”

這次回應他的是少年綿長平穩的呼吸聲。

陸行伸出食指，戳了一下楚天的肩，又說：“楚天，去卧室睡。”

楚天還是沒有反應。

等了幾分鐘，陸行拎起少年的衣領，提着他走。

房子是兩房兩廳的格局，但陸行獨來獨往，所以把次卧改成了書房。

只有一間主卧，陸行想到少年還沒洗澡，在門口停頓了好幾秒，還是把楚天提到床邊丢下去：“自己脫衣服。”

轉身便往外走。

窸窣。

身後果真傳來衣料摩擦的動靜，陸行回頭确認，結果猛地又背過臉。

楚天脫得只剩內褲，他迷迷瞪瞪環繞着周圍，踩着脫在地上的衣褲，準确進了衛生間。

很快，衛生間內響起淅瀝的水聲。

陸行揉了揉額角，還是折回來撿起楚天的衣服，去給他找了一套換洗衣服。

隔空招來張椅子落在衛生間門口，陸行放好衣服，敲敲門：“幹淨衣服在門口。”

水聲停了，少年一直未睡醒的聲音響起：“哦，謝謝小叔叔。”

楚天全程夢游一樣，他連着五六天沒睡覺，現在還不容易到一個安靜安心的環境，他胡亂套好內褲睡衣，頭發半幹着就載進床裏睡着了。

不知過去過久，楚天忽然睜開眼，混沌的眼眸瞬間清明。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

就在背後。

他肯定。

楚天無比不解，陸行的家，刺客怎麽敢來？

但事實是，他背後的确有人，楚天一動不動，他逐漸适應了昏暗，盯着關好的房間門。

1、2。

3！

楚天三聲後毫不遲疑掀開被子往後甩向那人，光腳跳下床直奔門，同時大聲呼喊：“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