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5】
狂風暴雨裏,其他行人都狼狽不堪,唯獨陸行仿佛隔絕開來,滴雨不沾。
陸行撐着傘走到屋檐,修長的手指合攏傘,成串的雨珠順着傘尖流到地面。
陸行視線落到楚天此刻相當糟糕的臉。
額前濺了點兒雨水,有一小撮黑發濕了,貼着額頭,臉色白裏透着淡淡的烏青色,嘴唇倒還算紅潤,只是咬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小的口子。
半小時前,陸行接到司馬欽的電話。
“陸先生。”司馬欽語氣很是小心,“今天的手術很順利,只是到底是透了胸腔,楚先生暫時會虛弱幾天。”
“再過三天。”司馬欽趕緊保證,“他一定會恢複正常,比先前更健康,還能運行內力了。”
噼裏,啪啦。
暴雨瘋狂砸擊着玻璃,陸行視線看向窗外,一秒後,他問:“他走了多久?”
“剛去取藥。”
陸行挂了電話,換鞋拿傘出門。
……
瞧着楚天随時都像會暈倒的狀況,陸行眉宇不動神色擰了一下,但到底沒說什麽,只從口袋裏摸了一樣東西出來。
昏暗的光影裏,糖紙泛着盈盈的光澤。他遞過來,是一顆桂花糖。
楚天說了聲:“謝謝小叔叔。”
冰涼的手指頭碰到陸行的掌心,拿起桂花糖,楚天微微低頭,認真剝開糖紙,金色微透的糖果像一朵晶瑩的花骨朵兒。
楚天放進嘴裏,很快,清新的甜味驅散了嘴裏的苦,楚天突然覺得,那麽多人喜歡吃糖不是沒有道理,糖确實很甜,容易上瘾。
他現在有些喜歡糖果了。
楚天唇角翹起,擡頭眼睛笑成兩彎漂亮的月牙:“不難受啦,小叔叔,我們回家。”
陸行沒說什麽,點點頭,朝外撐開傘,濺起了小小的水花。
陸行這把黑傘大得離譜,兩個成年男人并排走着,肩膀處都離傘沿有相當遠的距離。
楚天穿的是沖鋒衣,大概是剛治療萬體虛,又或者是風雨太大,他冷得裹了下外套。
“咳咳咳咳咳……”又一陣猛烈的咳嗽。
陸行看了楚天一眼,少年的臉已經白得接近透明了,離得近,能看清他臉上的每一根絨毛,冷得都立了起來,他開口道:“挨着我。”
楚天正在打量陸行這把遠超正常雨傘的大傘,聞言他扭頭,鴉羽般的長睫眨了眨:“哦哦。”
他往旁邊挪了點,又轉頭繼續去觀察傘,如果是普通人,這可能就是一把普通的大傘,但是陸行,這把黑傘很有可能有機關。
楚天對各種機關很有興趣。
往前走着,陸行餘光掃過兩人之間的縫隙,主動靠過去半分。
兩人的手臂碰到了一起。
楚天瞬間感覺到了熱流,陸行渾身冒着熱氣,像是一熊熊燃燒的火爐,驅散了寒冷。
按理說,正常人活着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達到這個體溫,楚天不是很确定問:“小叔叔,你是在催內力幫我取暖嗎?”
陸行神色不變:“沒有。”
“可是你燙得不正常唉。”楚天不信,他直接握住陸行手臂。
哪怕隔着外套,體感有有七八十多度。
陸行稍微一用勁,輕松彈開了楚天握着他手臂的手,淡淡道:“我冷。”
“噢,你是催內力給自己取暖。”
陸行不再接話了,這時楚天瞥到陸行的耳朵紅得像是毛細血管破裂一樣,和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楚天覺得他似乎發現了一個書中沒提過的秘密——陸行說謊的時候,耳朵會紅?
出了大門,路邊着一輛出租車,是陸行叫的車,他撐着傘,等楚天安全坐進去,他看了眼旁邊的副駕駛,還是繞到了另一側的後座。
車內開了暖氣,楚天舒服了很多,他其實想找點話題和陸行繼續聊,但實在疲倦得厲害,他靠着車窗很快睡着了。
等他睡醒,出租車剛好停在樓下,楚天睡眼惺忪,拉開車門就下車。
前排的司機趁得空正在喝水,下一瞬,他不可思議地回頭,盯着站在楚天那側車門口的撐傘陸行,還拿着保溫杯的蓋揉了揉眼睛。
他是不是眼花了?
那位個子高高,長着別人欠他幾百億臉的客人,剛不是還坐他後面嗎?怎麽眨眼就到了下車到了另一邊了?
這個問題,司機開車出了小區還是沒能想明白。
楚天此刻眼睛還睜不開,他不看路,直接跟在陸行後面,等陸行停住,他睜眼一看,才發現他們沒有進居民樓,而是繞到左面臨海的地方。
楚天腦子緩慢轉動着,正要詢問,陸行先一步提起他衣領,瞬間耳畔是一陣挖掘機施工一樣的急雨聲,兩三秒時間,楚天視野變成了熟悉的客廳。
陸行沒有收傘,擱在陽臺晾幹,脫下濕漉漉鞋往裏走,邊走邊說:“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再休息。”
楚天這時總算清醒了。
他明白陸行為什麽租步梯樓的頂樓了,就陸行的輕功,比電梯快多了,還不會出故障。
楚天腦海閃過司馬欽的話,再休息幾天,他就可以運行內力了。
應該也能用輕功?
楚天隐隐期待起來。
經過這一打斷,楚天倒是不想睡覺了,但他還是去洗了個澡,渾身都是醫院的味道。
洗完澡,楚天頭發吹了半幹,換了套柔軟寬大的運動服。
陸淩統一購入,萬人派人手一件,粉色上衣,白色長褲。
尺寸陸陵買的時候沒有楚天的號了,就買了大一個號,上衣還合适,褲子長出了一小截,會踩地,楚天挽了幾公分褲腿,露出一截細白的腳踝。
楚天從浴室出來去了客廳。
客廳裏,陸行在看電視,電視裏播報着未來一周的天氣預報,見楚天出來,陸行問:“不休息?”
“不困,而且現在精神特別好。”楚天躍躍欲試,“不信我馬上打一套拳。”
陸行起身:“好好坐着。”
“哦。”楚天應了聲。
等陸行端着果盤回來,楚天擺了把椅子并排放在單人沙發旁邊,盤腿坐椅子上在看電視劇。
一部很古老的狗血家庭劇。
剛播完天氣預報,電視臺接着放了這部劇,楚天也不太看電視劇,就随便看着,沒有換臺。
雙人沙發暫時挪到了主卧,現在客廳只有一個單人沙發。陸行眉毛擰了一下,過去放下果盤說:“你是病人,坐沙發。”
果盤裏是切好的橘子,新鮮誘人。
楚天拿了塊橘子,并沒有挪位置:“小叔叔,我是胸腔紮針,不是屁股紮針,不需要坐軟墊。”
他咬了口橘子,酸酸甜甜的,特別适合下雨天,他滿足地眯起眼睛:“味道真不錯。”
陸行不再多言,坐回沙發。
楚天又拿了塊橘子,一邊嚼着一邊含糊不清說話:“我吃橘子喜歡剝皮,橘子皮的味道很好聞。”
說着他轉頭看着陸行,兩片嘴唇被橘子汁沁得紅潤光亮:“小叔叔,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
陸行看着電視:“主角發現意中人是他哥的訂婚對象。”
“不是電視劇。”楚天幾口咽下橘子,他下了椅子,腳塞進拖鞋玄關走。
楚天毫不遲疑,打開門确認。
沒等看清外面的情形,先聽到一聲鬼哭狼嚎:“叔,你在家怎麽一直不開門啊!”
随即一大坨不明物體撲過來,死死抱住楚天的右腿,哭得泣不成聲:“這次你務必得收留我,求求了,我的親叔!”
這下楚天不看臉也知道是誰來了,他平靜說:“我沒你那麽大的侄子。”
聽到陌生的聲音,本來哭得酣暢淋漓的陸昂星一秒止哭。
陸昂星仰頭,只看到一個精致小巧的下巴:“你誰啊?”
楚天:“楚天。”
“楚天?”陸昂星倒是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但他現在沒心情多想,他松開楚天的腿,迫不及待問,“原先住這兒的人呢?知不知道他搬哪兒去了?”
楚天側開身:“裏面。”
陸昂星:“?!”
視線往裏,陸昂星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揉揉眼睛,再用力掐了一把大腿。
“會疼,不是做夢。”陸昂星嘴巴漸漸張大,随後他移開視線去看楚天。
這次,他終于認出了楚天。
“外人!”陸昂星意外極了,“你怎麽會在這兒?”
楚天聽到外人,奇怪看陸昂星一眼,但也沒問他為什麽如此喊,說了句:“我住這兒。”
回客廳了。
我、住、這、兒?
他住這兒!
陸昂星徹底震撼了,他在玄關杵了一會兒,才從口袋裏摸出從家裏順出來的一次性拖鞋,一邊脫掉帆布鞋,一邊擡腳套一次性拖鞋往裏蹦。
蹦進客廳,陸行還在看電視劇,也沒回頭看陸昂星,問他為什麽來。
陸昂星也習慣了,他視線在陸行和楚天之間徘徊,實在沒忍住。
“二叔,我承受得住,你就坦白說吧,他到底是我爺爺的私生子,你弟我三叔,還是我爸私生子,你二侄子我弟。”
陸行和楚天同時轉頭看陸昂星。
楚天心想陸昂星是原文主角還是有些閃光點的,一口氣說如此繞的關系都邏輯清晰。
陸行眉心擰了一下:“吃錯藥?”
“沒有,我又不吃藥。”陸昂星一臉委屈,“他要不是咱家人,你幹嘛對他比我好?不。”他忿忿不平,“是比我好太多,無數倍,無極限,無窮盡的好!你住址我磨了幾十遍才告訴我,也不讓我來,但是你竟然讓他住!”
陸行毫無波瀾:“你現在不是來了。”
“是,我現在是來了。”陸昂星無縫換臉,絲滑無比地抓起陸行手臂,乖巧地撒嬌,“所以叔,你不能區別對待哇,得一視同仁,也讓我住幾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