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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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華大學附近的咖啡店
安沐晟靜靜坐在靠近落地玻璃窗的位子，凝視着墨藍的天空，天空中有一顆明亮的星星，甚是耀眼。
那星叫啓明星，能指引人找到光明和希望，因此總是耀眼無比。
可那樣耀眼的星星，映在安沐晟眼底卻變得暗淡無光。
忽然，旁邊的椅子被人拉開。安沐晟回頭，看見鄭允浩帶着歉意說:“抱歉，臨時有事要處理，等了很久嗎？”
“不久。”
鄭允浩定神一看，便覺得安沐晟的樣子吓人得很。
他臉頰微微凹陷，顴骨突出，下巴有淡淡胡渣，瘦得驚人。往常合身的襯衫，變得寬松，手袖位置空了一半，露出的一截手腕能清楚看見皮下的骨頭。
安沐晟察覺他的目光，微微垂下頭，手摸了摸喉結下方鈕扣。他平日不會扣上襯衫最上的鈕扣，總覺得喘不過氣，但今天扣上了。
因為鎖骨過分突出，他看着都覺得吓人，更別說別人，所以全扣上了。
他将放在桌上的淡藍色信封推給鄭允浩，說:“這個你能替我給沐涵黛。”
鄭允浩拿起信封，上面寫着“沐涵黛收”，字跡幹淨利落，力量收放有度，甚是漂亮。
“你為什麽不親自交給她？”
安沐晟斂下睫毛，他沒有回答鄭允浩的問題。
鄭允浩心裏疑惑但沒有追問，說:“好，我明天給她。”安沐晟擡眸，定眼看着他說:“不，你能後天再跟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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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他的語氣帶着堅定，鄭允浩心底的疑惑加深幾分，後天有什麽特別嗎？
安沐晟沒有回答，只是盯着鄭允浩看，鄭允浩只好無奈的收起信封:「好，我後天再給她。」
但他心裏想着明天得約沐涵黛出來聊聊，沐涵黛怎麽擔心安沐晟，是不會放任安沐晟一個人出來，肯定出了問題。
安沐晟這才收回目光，低頭看水杯，鄭允浩又問:“你昨天沒睡好？精神好像不太好。”安沐晟瞄他一眼，一口悶了杯中的水後站起身說:“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還有……”
安沐晟頓了頓，繼續嚴肅的說:“讓王萌照顧好沐涵黛。”鄭允浩愣了一下，語氣怎麽像交代身後事，似乎察覺到什麽，說:“喂，你……真的沒有事？”
安沐晟輕輕搖頭後離開咖啡店，鄭允浩總覺得有些不安。
安沐晟回到家中便望向沙發，看見沐涵黛睡覺的模樣，不禁放輕手腳。
即便同住屋檐下，他也從來與沐涵黛碰面，一直在房裏昏睡或發呆。
“安沐晟，別走！”
安沐晟瞳孔微震，他竟然不自不覺走到沐涵黛身邊。沐涵黛抓住他的褲袖，流着淚水，緊皺着眉頭喃喃自語:“安沐晟，你別離開我。”
她到底發了什麽夢才會露出如此悲傷且驚恐的模樣？
安沐晟抿緊嘴唇，輕輕拿開沐涵黛的手，又輕輕撥開她臉上的頭發，再輕聲說:“好，我不走。”
至少這瞬間他不會離開，這是他放縱的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
“萌萌，涵黛這是什麽情況啊？她待在房裏已經一個星期了，拉她、叫她，都不肯出來。”
“阿姨，這……其實涵黛喜歡了一個男生，但那男生跳樓自殺，而涵黛剛好在樓下經過，目睹了……”
自殺……
沐涵黛屈膝坐在床上，雙手環抱膝蓋，頭埋首在膝間。長長的眼睫毛微動，晶瑩剔透的淚珠懸挂于睫毛尖，她一眨眼，淚珠就掉下來。
“怎麽會這樣？”
沐母的哽咽聲傳入房裏，又傳來拍門聲，王萌爆燥的喊:“沐涵黛！你要将自己困在裏面多久？！安沐晟都死了，你要殉葬嗎？！”
沐涵黛緩緩擡頭，臉蛋布滿淚痕，杏眼空洞又充斥着迷茫。
不是，不是的，安沐晟還沒死。
她昨天才跟他說話，他沒有死。
她在夢？還是現實？
“不行，阿姨，你将鑰匙給我。”
咔嚓——。
一道光射入房間，瞬息之間，王萌已跑到她的面前，抄起枕頭打她說:“沐涵黛，你這笨蛋！你是真想死嗎？你也不想想我和阿姨他們？！！！”
沐涵黛紋絲不動，王萌洩氣的将枕頭扔到一邊，最後跪在她面前，眼睛極紅，握着她的手說“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安沐晟一個，你還會遇到另一個你喜歡的人，你何必為了一棵樹吊死自己？小涵，你說句話好嗎？”
沐母也坐在她旁邊，摸着她的頭說:“閨女啊，媽知道你很傷心，但也不能總是困在房裏啊，東西又不吃。你聽媽的話，咱們出去走走，吃個飯好嗎？”
沐涵黛跟着沐母走出房間，機械式吃飯，吃完飯就呆在房間，之後洗澡睡覺。
吃飯，洗澡，睡覺。
吃飯，洗澡，睡覺。
吃飯，洗澡，睡覺。
一成不變的行程，她跟着沐母與別人指示行動，如同扯線木偶。不久，沐涵黛跟着沐母和王萌去了某個地方，鄭允浩也在。
“小姐，你聽到我說話嗎？小姐？”
“醫生，我女兒是怎麽了？不笑不說，要我們說讓她做什麽，她良久後才會行動。”
“你們說過沐小姐目睹過自殺現場，那人對她很重要吧？”
“……是吧，我們不清楚。”
“現在沐小姐的情況，是将自己封閉了起來，不願與別人交流，是抑郁症的一種病症。”
“抑郁症嗎？我女兒……得了抑郁症嗎？”
“目前看來就是，後續的情況要再觀察才知道。”
“好，謝謝。”
沐涵黛感覺到手被人拉起，沐母說:“女兒，我們回家。”
她跟在沐母和王萌後面到門口。
“你和王萌站在這裏等我。”
王萌笑道:“小涵，附近有間很好吃的泡芙，你想吃嗎？”她看着王萌，沒有回答，王萌咬唇，強顏歡笑:“待會經過時，我們一起去買。”
“萌萌，你電話多少？”
“198XXXXXXXX。”
“8什麽？”
王萌往前走回頭說:“小涵，你待在這，別走了。”
沐涵黛乖乖站在原地，忽然她看見到了。
狐貍眼。
是安沐晟。
她眸子微亮，食指動了一下，擡起腳，追上去。
是安沐晟……
是安沐晟……
是安沐晟！
沐涵黛追着那人追到馬路邊，紅綠燈急燥的發出“滴滴滴”，催促人們過馬路。她跌跌撞撞的擠在人流裏，只見那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張口，聲細如蚊嗚:“安沐晟。”
哔哔——！
沐涵黛被人拉向後面，跌倒在地上，王萌的聲音響起:“沐涵黛！你不要命了！紅燈不能過！”
她沒聽進耳裏，王萌的手擦傷了，她也看不見，只顧望向前面。
那人已經不見。
她焦急往前走，口裏念念叨叨:“安沐晟，安沐晟，我要去找安沐晟。”王萌氣急敗壞，扣住她的肩大喊:“沐涵黛！安沐晟已經不在了！你到什麽時候才能接受這事實？！安沐晟，已，經，死，了！”
“他沒死！他沒有死嗚嗚……”
她掙紮着搖頭否認事實，淚水一直流，雙眼腫得像杏仁，抑壓不止從喉嚨發出的哭聲。
“是是……我不對……我我……還沒說喜……”
她還沒說喜歡他。
王萌抱緊她，落淚說:“小涵，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安沐晟看見你這樣的話，也不會高興的，你要好好生活才行，別再執着他了好嗎？”
她埋在王萌的懷裏，喉嚨塞滿了棉花，說不出話。
安沐晟，你知道嗎？
你的時間停止的那一刻，我的時間也跟着停止。
所有人都叫我打起精神、好好生活時，我總是邁不開腳，總有罪惡感。
以至于過了十年，世事改變，但我還是原地踏步。
安沐晟，想見你。
想見你想見你想見你到發瘋。
所以，我再見到你時，一定緊抓不放。
安沐晟，別離開我。
“好，我不走。”
是……安沐晟的聲音。
沐涵黛緩緩睜開眼，散開的瞳孔慢慢聚焦。她撐起身子，睡眼惺忪的橫掃四周，她好像聽見安沐晟的聲音。
現在是夢？還是現實？
“安沐晟……”
玉足落地，寒意從腳底傳到頭頂。她赤着腳，走在室內，帶着哭意喊:“安沐晟，安沐晟。”
在房間的安沐晟聽見，心揪了起來。
她又哭了，哭得像被人遺棄的孩子。
她是怎麽了？
安沐晟将手放在門柄上，他想看看她。
但一陣陣電話鈴聲讓他清醒，他都決意要離開了，何必讓她抱有希望？
電話鈴聲停了，又響起，響了許久。
不久，響起沐涵黛的說話聲:“鄭允浩，怎麽了？……你要問我學長的事我今天請假，什麽時候也可以。”
安沐晟眸子有些慌，她今天請假？
“……嗯？我沒事……好，我現在出去。”
他聞言，又鎮定下來。沐涵黛挂掉電話後神智回攏，抹了把臉，頭漲漲。昨天她太累，本想睡一會，想知道這一睡睡到第二天，15號。
剛剛的，皆是前世過往，過眼雲煙。
沐涵黛換好衣服後，敲了安沐晟房門說:“學長，我出一出去，很快回來。”
她站了會有些不安，難道她睡着的時候，安沐晟出去了？
“……好。”
沐涵黛杏眼極亮，安沐晟出聲了！他肯跟她說話了！
安母的去世，讓安沐晟的臨界點爆了。這些日子，安沐晟一直不肯與她說話，拒絕交流，如同前世她。
現在他開口了，也許是個好征兆，她笑道:“我走了。”
沐涵黛走到門關穿鞋，雖然前世安沐晟在今天自殺，但剛剛他應了她，應該沒事吧？她也只出去一會兒，不會出事吧？
不知為何，對于鄭允浩的約見，沐涵黛莫名其妙的覺得不安。
她踏出電梯時，與一個中年男人迎面，男人手裏拿着重重的工具箱。
她差點撞到他，匆忙說了聲對不起就走了。然而中年男人進了電梯後按下“4”的按鈕，那是安沐晟家的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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