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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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沐晟夢回許久往事,一時吃着糖,一時被王山海打,一時看見安卓越向安母借錢,奇離且淩亂。之後,他夢見安母與一個男人說話,他躲在房門後偷看。

“王山海這樣對你為什麽不走啊?”

“我不能走。”

“阿蘭,我本想着學成歸來才向你告白、娶你,你卻嫁了人。本以為你很幸福才默默地祝福,沒想到你根本過得不好!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李榮……”

“阿蘭,我暫時在蘭京市工作,你跟我走吧。”

畫面一轉,他看見安母拉走行李箱走遠,任由他怎樣喊、怎樣追,安母也從未停留腳步。

白光一閃,他發現自己雙手握着水果刀刀柄。低頭一看,王山海躺在刀尖下方。

只要他往下推幾分,王山海就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啊!安沐晟!”

他側頭一看,安母面容失色的站在門口。他茫然看回手中的刀,刀下的人消失。他又望向門口,空無一人。

他松開手中的刀,刀掉落到地上,發出聲響,瞬間居身黑暗之中。

走在黑暗之中,他失去所有的感知。時間流逝許久,身邊出現星點光芒,光芒彙集成了人影。

是安母。

他坐在黑色椅子,旁邊的鏡子映出他年少時的模樣,安母哭泣着說:“怎麽會這樣!?嗚嗚嗚……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發現,沐晟就不會患上抑郁症,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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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你冷靜點,沐晟會好起來的。”

旁人過分吵鬧,他重新合起眼,睜開時看見沐涵黛走在前方。

她走過的地方光明一片,他追在她的身後,光明的地方重新複上黑暗,還伸出無數只黑手,擒住他身體的每一部分,無數把聲音在身後響起。

“單親家庭的孩子果然是沒家教!”

“就是他,四班的人被他打到進醫院,現在還沒回來,真的太可怕了。”

“那時你打我不是很嚣張嗎?!現在為什麽不反抗!打!給我往死裏打!”

“臭小子,瞪着我幹什麽?!你還想吃了我,看我打不打死你!”

“是你!是你爸害死我爸媽!把我爸媽還給我,你這殺人犯!!!”

“要是沐晟的抑郁症一直不好的話,我怎麽辦?我還不如去死……”

“死了就一了百了,你就不用再受苦了。”

死……

他頓時停下腳步,不斷被黑手包裹,皮膚的每一寸染上同樣的色彩,與黑暗融為一體。

光明離他只有一步之遙,沐涵黛一身白裙,站在光明之中中溫柔笑道:“阿晟,快來。”

他伸手入光明中,看見手不僅變黑,還滴着墨一般的水珠,灼燒感傳至全身。他依然不顧一切抓住沐涵黛的手,沐涵黛卻一刻變臉,怨恨的說:“我做得最錯的事就是喜歡你。”

話剛落下,沐涵黛煙消雲散,環境歸回黑暗,孤寂、恐懼将他淹沒殆盡。

安沐晟再度睜開眼時,家裏漆黑一片,天色已漸暗,夜色彌漫。深藍漸黑的天空底下家家戶戶都亮起燈,燈火通明。

他扶着額頭坐起來,手心傳來濕意,後背的衣服浸濕了一大片,眼中墨色竟然比夜空還要深沉,陰暗得足以吞噬一切。

安沐晟透過窗外的燈火找到手機,一看才發現自己睡了一天,而沐涵黛打一百多通話給他。他揉一揉眉頭,将手機扔到地上,喉嚨火辣難受。

啪啪啪!

大門震動,發出響聲,有人在門外喊:“學長!安沐晟!開門!”

安沐晟扶着牆撐起身,透過門鏡(貓眼)看見沐涵黛,她滿臉焦慮,不停的拍着門,手心拍紅了也不留意。

他靜靜看了幾秒,面無表情的轉身,徐徐邁向房間。大門外的沐涵黛沒有得到回應,忐忑不安的在門口徘徊。

下星期五便是十五號,安沐晟自殺的日子。

她能改變五姨婆離世的事,卻改變不了安母的死亡。原來一些事注定會發生,單靠她的力量是無法改變,也許安沐晟會提早自殺。

現在開始發生的事……不,也許從她重生靠近安沐晟那刻起,所有的事已經脫離她的記憶。

沐涵黛咬緊下唇,急得快要哭,緊抓貼在耳邊的電話,安沐晟拜托你接一下電話啊……

“我家門口前的地毯下有兩條鑰匙,那是家門的鑰匙,有必要時用它。”

她眼前一亮,擡手拍門喊:“安沐晟!伯母給了我鑰匙,你再不開門,我就直接進去了!” 屋裏的安沐晟已經進了房間,關門的動作停頓幾秒,沐涵黛繼續說:“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認了!我真的闖進去了?!”

安沐晟平靜的關上房門并鎖上,而一向溫婉的沐涵黛郁悶的踢門一下,然後蹲下掀起地毯,見地毯後面果然粘着一兩把鑰匙。

她慶幸低喊一聲并拔下鑰匙,但很快又苦惱起來。雖然她誇下海口說會直接闖進去,但心裏有些害怕。

沐涵黛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将鑰匙插入鑰匙孔,緩緩轉動。

一進屋她輕手輕腳的四處張望,看不見安沐晟,但看見所有房門大開的房間中,一間房關了門,她便輕輕的敲響房門:“學長?你在裏面嗎?”

不久,電話收到信息。

安沐晟:出去。

果然在裏面。

沐涵黛看見後向着房門說:“我不走。從今天起我不住宿舍了,除了上課我會一直呆在這裏,你做好心理準備。”

安沐晟眉頭緊鎖,沒有再塞紙出去。沐涵黛應該很快覺得嫌煩,自己走了,他別再說話就好了。

沐涵黛打電話跟王萌說了一聲。不久,王萌便風風火火帶着她的日常用品和衣服按響門鈴。

沐涵黛剛打開門,王萌立刻問:“沐涵黛!你……”沐涵黛拿走她手中的行李箱打斷:“萌萌,辛苦你了。”

王萌瞪着她問:“你怎麽回事啊?!突然說不住宿舍,這是哪裏?!”沐涵黛穿好鞋子,關上木門後低聲說:“這是安沐晟家。”

“安沐……晟家?!你瘋了吧?!”

“噓,你小點聲,會被投訴。”

王萌聞言左右張望,捏着沐涵黛的臉,壓低聲線說:“快點交代,不然我以癢癢大餐招待你!”沐涵黛快速的将事情交代一遍,王萌無奈的說:“安沐晟也不是柔弱的人,很快就會好起來,你用得着嗎?”

沐涵黛微微移開目光,她無法說出前世的事,。

“現在他孤身一人,我答應過伯母,要照顧好他。”

王萌嘆息一聲:“我知道了,你別只顧着安沐晟,也要照顧好自己,還有快點回來,我會孤獨的。”

“知道了,你回去小心點。”

沐涵黛将行李箱搬回屋裏,環掃四周的環境,深深嘆氣,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她見廚房裏有些食材,便上網查了食譜,煮了兩碗蔥花面。她捧着一碗敲響了房門,說:“學長,我煮了面,你吃一點吧。”

安沐晟站在房門後的一步,沒有出聲,聽着她唠叨:“伯母去世了,我知道你很傷心,我也很傷心,但你總得吃點東西吧?水也得喝點,不然身體會撐不住。”

最終他聽到碗與地面接觸的聲音,沐涵黛說:“我将面放在地上,你要的話開門拿。”

安沐晟眼睫毛微垂,看不見他在想什麽,之後許久時間一直維持同樣姿勢。沐涵黛臨睡前依舊看見蔥花面,面吸光湯汁,變成一砣砣。

安沐晟大概鐵了心不出來。

沐涵黛嘆息一聲後将面倒掉,之後靠着安沐晟的房門坐在地上,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學長,你睡了嗎?”

房裏沒有聲音傳出來,她眼眶紅了,繼續說:“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你之前跟我說的艱難的時光,我也無法陪伴你渡過,但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撫平你心中的傷口、分擔痛苦。即便需要很長時間,我們一步一步來就好,你要記着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只要你願意回頭,就會發現我一直在你身後。

只要你願意握着我的手,我就能帶着你奔向光明。

這是沐涵黛前世一直想做的事,也是今世的決心,但他們怎麽走到這一步了?

那二十年的時光真的太長了,長到她替安沐晟無法抵擋悲哀的巨浪,只能眼睜看着安沐晟被黑暗吞噬。

現在她也不知道怎樣做才好……

沐涵黛将頭埋在雙臂之間,肩頭顫抖了起來。房裏的安沐晟擡眸,他聽到細碎的哭聲,邁前了一步。

她哭了嗎?是他将她惹哭的。

他們怎麽變成這樣了?

安沐晟在想,如果他早點與沐涵黛相見,如果他出生在幸福的家庭,與她一起長大,現在的他會不會有所不同?

也許他沒有那麽多束縛,能恣意的笑着,能勇敢的追求沐涵黛,他們能與普通情侶一樣甜蜜、幸福。

但這世間從來沒有如果,有些事發生了就無法改變,一些時機錯過了就沒有。

安沐晟雙手握緊,節骨分明,青筋暴起,神色痛苦。

雖然沐涵黛這樣說,但他好像陷入了死循環,一方面想得到救贖,一方面又對救贖感到害怕。

日複一日,自我思想折磨。

他已經搞不清自己想要什麽,已經不知道怎樣做才好了。

兩人相隔一道門,同樣思緒難清,未來的夜注定是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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