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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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沐晟與沐涵黛走在回家的路上,十指緊扣,如膠似漆。
沐涵黛看着花束問:“這花從哪裏變出來?”
“我拜托王萌帶來樂園,順便送了張門票給她,她和鄭允浩今天也在樂園。”
沐涵黛哦了一聲,為了不讓她發現,他們應該東躲西藏,還真是辛苦了。
她側頭問:“你說十一歲便見過我,在哪裏?”安沐晟想起往事,唇畔彎彎的說:“在阜山的阜南縣,我十一歲前都在那裏居住。”
沐涵黛略驚說:“那是我的家鄉!每年過年和暑假,我都會回去過幾天。”安沐晟眼底笑意加深:“我知道,我們相見時是暑假,我不想在家待着,出門游蕩至晚上。晚上下大雨,你給了我一把傘。”
沐涵黛聽着有些陌生,那是她遺失的兒時回憶,她追問下去:“之後呢?”
“之後有位老人喚你為‘小滿月’,我便記下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沒想到大三與你重見。”
沐涵黛興奮的說:“那……你是對我一見鐘情了?!”
安沐晟笑着颔首,她笑得不見眼。
原來他們都是一眼喜歡對方,真好。
“其實,我以為你還需要多些時間才能和我告白,沒想過是今天。”
安沐晟淺笑道:“向你提了同住後,就定了今天告白,不然你和我一起住,會有人說尖言尖語。”
沐涵黛聽得欣喜,安沐晟總是為她設想了所有。
“你還得上年開學後的聯系聚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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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天我拿了你的電話。”
“其實還有一事你忘了。”
“什麽事?”
“那天,你吻了我臉龐,表了白。”
沐涵黛呆了,不可置信道:“我嗎?”安沐晟挑眉颔首,她又呆了,信息量有點大。
“我真的這樣做了?”
她再次确認,安沐晟再次颔首,笑意雜着寵溺,足以溺死人。
“……”
沐涵黛将頭垂得極低,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太丟臉了!她居然做出這種事!
安沐晟看着她紅透的臉,笑說:“那時的我雖然覺得震驚,但很心動。”
沐涵黛擡頭望他,他的眼神含着溫柔和寵溺,她紅着臉嘟囔:“心動就該說好,錄個音,第二天我們就會是情侶了。”
“現在也不遲。”
“嗯。”
沐涵黛眉開眼笑,兩人相視而笑。
回到家中,沐涵黛煮了兩碗面作夜宵,她的頭腦被心中甜蜜沖昏,沒敲門便直接推開安沐晟的房門,說:“阿晟,你餓了嗎?我煮了面,你……”
沐涵黛聲音戛然而止,映入眼簾的是瘦勁的後背。安沐晟昏睡幾個月後重新鍛煉身體,肌肉線條依然流暢,白皙的皮膚卻傷痕累累,從後背到小臂。
難怪安沐晟總是穿着長袖。
沐涵黛呆住,安沐晟錯谔,連忙拿起床上的T恤套上,後背卻有了柔軟的觸感,身後響起了聲音:“疼嗎?”
安沐晟唇角一抿,将T恤徹底穿好,覆蓋沐涵黛的手,也蓋住了滿身傷痕。
他往後伸手,輕握那纖細的手腕,轉身輕笑說:“不疼。”沐涵黛微垂着頭,看見他手腕的疤痕,擡頭愁眉苦臉說:“怎麽會不疼了?傷口痊愈,但心會一直疼的。”
聽安母說時就覺得心疼,現在看見更是寸心如割,猶豫疼在自己的身上。
沐涵黛仰首對他說:“阿晟,你以前總是獨自承受一切,不露神色,我總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麽。現在我們是情侶,但再親密的人若不溝通,久而久之就會疏遠。你受了委屈、受了苦要和我說,我們可以一起分擔。”
安沐晟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其實我昨天見了張宇哲,你想聽我和他的事嗎?”
沐涵黛點頭,他便輕描淡寫的說起往事:“我跟他一直都是一個班,但關系不好。他一直不喜歡我,覺得我處處壓他一頭,連他喜歡的人也向我表白,便暗地記恨了我。高中時王山海撞死了他的父母,王山海想要逃跑,但連人帶車墜海,隔了一天才找到屍首。兇手死了,他無地發洩,最後只能發洩在我身上。”
“後來他還找了混混學生去我媽的店搞事,我媽受傷了。我沒有控制好情緒,其中一個進了醫院,鼻骨斷了,事情鬧大。開了懲戒會,他們的家長要求我退學,我媽……”
安沐晟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一下後繼續說:“為了讓我順利升大學,沒有污點,跪在地上,請求那些人解和。”
那場面依然鮮明的刻畫在安沐晟腦海。
那刻他真的心如刀割,那些人開口閉口都說他沒有父親,所以沒家教,安母只能忍讓着不說話,單親家庭仿佛低人一等。
明明是他們錯,但被指責的是他和安母。
他真的好恨,好恨劉宇哲,好恨王山海。
沐涵黛拽緊安沐晟背後的衣服,聽着他親口說,心如刀割。
他是怎麽熬過高中三年?
怎麽經歷那些事情還這麽好?
她後悔了,她不應該提他這事。
沐涵黛紅着眼眶輕喚:“阿晟,不高興的話,我們不說了。”安沐晟回神,斂去眼底的恨意,繼續說:“欺淩維持了沒多久,高三那年劉宇哲去外國投靠叔叔,也沒有人靠近我,我一心一意學習,最後考上盛華,與你重遇。”
沐涵黛忍着落淚的沖動,輕聲問:“那之前呢?小時候遇到我前的時間,你又怎樣過?”安沐晟失笑:“也沒多少好的回憶,唯一的便是媽偶爾帶我去縣裏的小超市買水果糖吃,我一天能吃近十顆。有次蛀了牙,媽便将糖藏起來,但我還是找到了。”
這個沐涵黛知道。
“之後王山海——我的父親,投資失利,終日在家頹廢、喝酒和賭博。日子過得辛苦,媽為了我便外出工作。某一次放假,我正看書,王山海從外回來,喝醉酒,突然拿着藤條打我。我吓了一跳,哭着問他為什麽要打我,他說他叫了我,我卻沒有回應。”
安沐晟頓了頓,聲調又沉了幾分,說:“可我從來沒聽過他喊我,後來挨打的次數變多。由藤條,後來到衣架、皮帶,甚至徒手打,背上的傷痕便這樣來。從一開始的不理解,到日漸麻木,每天都睡得不安穩。”
沐涵黛低着頭說不出話,安沐晟的語調過分平穩、淡然,仿佛是訴說着別人的事。
與他無關。
麻木。
“之後我媽發現,卻沒有能力帶我離開。我曾經覺得我媽發現這事,我便能得救。事實上,只是多了一人徘徊在地獄。再過了一年,我遇見你了。”
語調柔和了。
沐涵黛擡頭,安沐晟露出淡淡的笑容說:“遇見你後幾天媽在朋友幫助下。帶着我離阜南縣,我們搬到蘭京,離開了王山海。你是我的福星,遇見你是我一生中最感激的事情。”
“之後呢?”
沐涵黛追問,在這之後,安母就沒說任何事情,畢竟她不是當事人,安沐晟也學會隐藏心事了吧?
“我休學了一年,因身體反射,搬到新地方後也睡不着。總覺得王山海會找到我們,自己會再受打。門也不出,總是困在房間角落。後來我媽的朋友建議我媽帶我去看心理醫生,最後被診斷出抑郁症。”
沐涵黛眼睛睜大,張了張嘴,喉嚨像是塞滿了棉花,發不任何一個出音節。
“媽知道後表面上笑着說沒事,暗地裏總是哭着說不想活。我看着她逐漸崩潰,覺得自己連累了她。如果我死了,我媽會不會活得輕松點?我也覺得生活這事失去了意義,抱着這些想法,我坐到窗口邊。”
沐涵黛眼底浮起了水汽,蘊起了濕意。安沐晟放開她,兩人十指緊扣,他擦走她不斷往下砸眼淚并說:“但最後被媽救下,那時媽哭得厲害,後來我逐漸将自己的感受隐藏起來,決定為她而活,很快被診斷抑郁症痊愈,但還是夜不能寐,只能靠安眠藥,一吃就吃了許多年。”
沐涵黛細小的肩頭不停在抖,哽咽聲不受控制從喉嚨發出。
她這才明白前世安沐晟為何走上極端的結局,積累已久的心病,令他無法接受任何人。
她該安慰安沐晟,但反被他安慰起來。
安沐晟俯首,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眼,輕語:“別哭,我沒事,已經戒掉了安眠藥。和你一起,也過得很幸福,但如果那些都是遇見你的代價,再受一次又何妨。”
沐涵黛鼻頭一酸,攥緊他的手斥責:“不行!就算你不受這些苦,我們也會遇見,我也會與你相愛。”
“嗯。”
“安沐晟,之前你做手術時,我給你捐了血。你體內可能有流着我的血,你不能讓它流盡,要惜命,知道嗎?”
安沐晟愣住,他總是讨厭自己流着王山海的血。那段黑暗時光裏,總想一刀割下去,任由血流向四方。
但現在他體內有沐涵黛的血,難以言喻的感情浮現,有種沐涵黛與自己融為一體的感覺。
他欣喜萬分。
安沐晟眼尾泛紅,微揚着,喉嚨上下滾動,虔誠的在沐涵黛額頭落下一吻,低語:“好,我不會讓它流盡。”
我會惜命,珍惜與你之間的聯系,共同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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