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衛秋在一陣搖晃颠簸中醒來,伴随着木板吱呀聲,溫暖的陽光照射在眼睛上。

此時他感覺渾身酸痛使不上力,眼睛酸疼嗓子也幹的冒煙。

蓄力半天勉強掀起眼皮想找點水解渴,目光虛浮的打量周圍。

才發現自己躺着一個木板車上,晃晃悠悠被人拉着往前走。

周圍空曠寂靜,前方一高大身影肩上套着木板車繩索,慢慢拉在板車小路上走着。

那人似乎腿腳不便木板車加上他的重量,讓前面的人每一步都非常吃力。

但那倔強的背影卻突顯出一股子堅毅的味道,每一步雖慢也是穩穩當當,身形筆直一點也不顯狼狽和頹廢。

“咳咳  咳……”

微弱的咳嗽聲在寂靜的道路上響起,前方人影停了下來把車繩放下走到車旁。

衛秋嗓子幹的發癢,眼前不适應明亮的陽光,一陣陣發黑有些看不清來人。

只覺一只結實的臂膀将他扶起,木質竹筒的清水輕輕喂進嘴裏。

冰涼的感覺讓他下意識大口大口吞咽,喝着這來之不易的水源緩解喉嚨幹澀。

“咳  咳  咳……”來不及吞咽的咳出嘴角,流到脖子裏打濕衣襟。

車旁的人把他扶進懷裏,一股濃重的汗味撲面而來,衛秋皺了皺眉有些頭疼偏了偏頭,卻被緊緊箍在懷裏。

來人用袖口給他擦擦嘴角和脖子,沉默的再次輕輕給他喂水。

衛秋急促的喝了一大口舒緩過來後,輕輕搖了搖頭身體又被慢慢放下昏沉感再次襲來。

Advertisement

他費力的想睜開眼看看來人,卻再次陷入黑暗手無意識緊緊抓住身旁的大手。

程石南望着手中溫軟的手下意識緊了緊,等人睡着後給衛秋掖了掖被子,再次拉起車向村子走去。

夕陽西斜,村子裏家家戶戶升起袅袅炊煙,夫郎婦人們忙着做飯。

地裏漢子們忙碌一天扛着農具往家走。雖然身體疲憊,但臉上洋溢着豐收的喜悅!

今年秋收比起前幾年年景大好,村口大樹下幾位年紀大的老爺子。

跟地裏回來的漢子拉起家常,各自聊起自家的糧食産量大家都是喜氣洋洋。

這時孟老爺子盯着前方小道上,遠遠看見一人拉着板車。

“咦。那是誰?”孟家老爺子眯着眼。

看着遠處來人,周圍人聲靜了下來……仔細打量好像是程家二小子。

孟全一拍大腿坐了起來,丢下鋤頭跑了過去“是石南那小子,可算是回來了。”

“他怎麽出去了?”

“怪不得這兩天沒看到人。”周圍人奇怪道

“哎!聽說了嗎?前幾天程家分家了,把程二分了出來了。”

“分家了?”

“對,就把村口靠近山腳那間破草屋分給了他。”

“可別亂說啊!什麽分家了?不可能吧?這程家大兒子程石東上個月出事才走了!”

“這就把程二分出去這不造孽嗎?況且程二腿都那樣了!”周圍人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這說起程家周圍人都很唏噓,大灣村是雜姓村,幾十年前戰亂後慢慢遷移至此。

那程家倆老口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因為逃難早夭……

二兒子程平貴長得還行,先是娶了隔壁村薛家獨女,那薛家早年跑商有點家底。

原配又早逝,薛家老爺子便十分寵愛自己唯一的女兒。

當年嫁女一擡擡豐厚嫁妝擡進程家,可是轟動全村,不知眼紅羨煞不少人!

婚後兩人也曾過了一段和美日子,但好景不長。

薛家老爺子早年跑商身體不好,沒幾年便早早去了。

後來薛氏懷着程石南的時候,得知薛家老爺子睡夢中突然離世的消息。

一時間經受不住見了紅,折騰一夜生下程石南後,月子中傷懷過度,虧了身子沒過兩年也去了!

留下兩個兒子,大兒子程石東,小兒子程石南!薛氏去後不出一年。

程平貴便和村裏錢家小女錢翠萍勾搭在一起,村裏早就有傳聞錢翠萍二十出頭也不相看人家,兩人之間必是有了首尾!

當時顧及村裏的流言蜚語,程家老爺子也抵不過程老太太和二兒子苦苦哀求。

再加上錢氏有了身孕,便低調給兩人舉辦了婚禮!

程家本身家底在村裏不算殷實,自從薛氏進門後家裏日子便好過起來了。

不但蓋起青磚大屋,還置下不少田地,在村裏便成了富戶………

程家老太太早先便看不慣嬌弱的薛氏,但又不得不指着薛氏嫁妝,薛家的錢財來過日子。

維持她在村裏富高人一等的體面,好容易等薛氏死了……

壓在心裏那股子心氣便順了,等錢氏進門便開始擺上老夫人的款兒。

錢氏又是個貫會來事兒的人,哄得老太太團團轉!

剛開始那幾年靠着薛氏嫁妝,和薛家老爺子留下來錢。

程家在村裏十分風光,程家小女嫁給鎮上酒樓管事。

三兒子取了隔壁村肉鋪劉家女兒,一家人在村裏不知羨煞多少人。

錢氏也接連生下兩個兒子後,自覺不比前一位薛氏差,小人得志勢力的本性便暴露出來。

丈夫程平貴精明自私,弟弟程平安雖不多言多語但肚裏有貨。

弟媳劉氏進門後也是個潑辣性子,十分看不慣程錢氏那副小人得志模樣,兩妯娌面和心不和時常暗地裏較勁。

程老爺子後來走時做主分了家,程平安搬出老宅在旁另起了個小院,老太太由程平貴供養。

一家子大手大腳不知收斂,分家後家裏少了人忙活銀子也迅速縮水………

程錢氏便打起了程石東,程石南倆兄弟的注意,那時程石東已經有十二歲了!

程石南八歲,程錢氏拖娘家兄弟在鎮上找了份活計,将程石東送了去。每月月錢以程石東年紀太小為由。

跟管事說好讓她娘家兄弟帶領,每月帶回來給程錢氏。

程石南便在家被指使的團團轉,地裏的活,家裏的活,還有砍柴,洗衣,做飯,喂牲畜……

倆兄弟一個在外,一個在家,每天像頭驢一樣被人指使  被鞭打着不能停下喘一口氣。

如此過了幾年,後來程石東結識跟着當年薛家老爺子跑商的舊人跟着開始跑商。

程家縮水拮據的日子才再次富足起來,甚至将兩個兒子都送去了學堂。

為弟弟在家日子好過一點,程石東跑商所得的銀錢都給了家裏、

但程錢氏依舊背地裏克扣程石南吃穿,程老太太和程平貴也對她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對程石南态度十分冷漠。

仿佛他就是個隐形人,程老爺子在時還能護着倆兄弟老爺子不在了,程家便在沒有護着倆兄弟的人了!

等程石南十五歲朝廷征兵役,要求每家出一個壯丁或交納稅銀免兵役時。

在外的程石東得知此事匆匆回家送銀子給弟弟免兵役時,因程家不肯掏稅銀已将程石南迅速送走,至此兩人天南地北分別六年………

今年程石南帶傷從軍回來後,兩兄弟好容易團聚,不過半年程石東跑商遭遇山匪。

商隊無一人生還屍體被運回來時,程家說是橫死怕沖撞老太太!

遺體不進家門在外搭了個棚子,喪事辦的極簡,草草下葬………

程石東生前忠厚村裏人也有受過他恩惠的人,村民們對程家此舉也頗多言語,紛紛為程石東這輩子不值。

不少人家背後大罵程家一家掉進錢眼裏,一家子自私自利遲早遭報應。

不見那程家小兒子十六了,連個童生也考不上……

程石東死後,程家的錢袋子便沒了,程家不養閑人程石南腳受過傷,服役時未曾養好。

左腳不能受力走路慢時看不出跛,稍微快些腳便只能跛着走了。

自從程石南回來後又沒帶回多少銀子,且養傷不能幹重活。

程錢氏整天指桑罵槐,看在程石東連年拿錢回來也不敢做的太過。

畢竟程石南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打罵的小男孩,從軍回來高大健壯的體魄即使跛腳,也掩蓋不了那渾身的煞氣,令人不敢近身………

上月程石東跑商走後,程老太太在程錢氏的撺掇下,給程石東買了個鄰村的小哥兒。

打算給程石南做媳婦,就等他成家後立馬把他分出去,程石南答應了前提是等大哥回來成親。

結果程石南前腳剛答應,程家便火急火燎的把人接了回來,當晚便讓兩人在同一間房。

想着就算程石東回來就算不答應,生米煮成熟飯也沒辦法反悔,卻不想等來了程石東的死訊。

這頭喪事剛辦完不久,後面那買來的小哥兒在河邊卻突然落水,好半天才被路過的村民救起。

差點就沒了被人送回程家後,程家人把他丢在房裏也沒人管。

等程石南傍晚回家發現時,人已經高熱不退昏迷不醒。

村裏的趙大夫這兩天剛好去縣城走親戚了,程石南無法當下抱着人踉跄着往外走,想套牛車去鎮上。

卻被程錢氏攔下不讓他套車,言說是秋收把牛累着了,得好好養養要是今晚去鎮上,明天還怎麽下地!

再說明天她家還得去鎮上看小兒子  怎麽可能讓這孽障套走,兩人僵持不下程錢氏怒罵

“不就是發個熱嗎?誰家不是熬點生姜水喝就行了還去鎮上看,這得花多少銀子賤命一條有那麽金貴嗎?”

“老太太還在屋裏躺着呢!他一個賤哥兒還配去鎮上看,你有銀子不知道孝敬孝敬老太太,這個家現在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

程老太太靠坐在屋裏炕頭表情陰鸷,程平貴坐在一邊聽到這句怒氣沖沖站在門口。

沖着程石南破口大罵他忤逆不孝,剛送走一個短命的,他就為個外人在家鬧得家宅不寧。

程錢氏眼裏劃過一絲快意,面上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樣,程石南漠然看着這一屋子自私自利的人,沒有言語抱着人轉身往外走去。

程平貴卻被他這冷漠的态度激的暴怒,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女人影子,他那卑微扭曲的小人心思再次被觸及。

跳腳道 “有本事今晚敢走出這個家,以後永遠都不要回來。我程平貴沒有你這個兒子………”

程石南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  “随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