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侮辱與神經質
電影殺青當天, 劇組在Golden Paradise包場,穆導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老窖,先要敬酒的就是兩位主演。柏舟很會喝, 替周靈犀把酒敬了,不少人來敬他,他也一一幹了杯。
後面切蛋糕的時候,大家都笑着鬧着, 場面熱鬧又混亂,不知道誰從背後摸了摸他的側腰, 柏舟也只以為是不小心,沒有在意,去洗手間的時候才發現褲腰夾着一張名片, 鏡雲傳媒的唐董,這部電影的第二投資人。
柏舟給楚子郁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起的時候,楚子郁正在拍賣場, 加價競拍一頂藍寶石發冠,他看中的不是那顆拍賣師引以為傲的藍色鴿子蛋, 而是四周鑲嵌點綴的淺茶色黃寶石和荊棘皇冠設計,自從他意識到柏舟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之後,就總會留意身邊的物件和拍賣場上的珠寶。
“喂?寶寶,想我了?”
柏舟撐在洗手臺上,通過鏡面觀察背後和門口, 确認沒有人,才說:“嗯。”
“待會兒能來接我嗎?”
楚子郁本來也該來參加殺青宴的,但他臨時有事, 只給穆衷打了個電話, 說今晚開銷都算他賬上, 讓他們好好照顧柏舟。
“好,可能得晚一點,要是等不及就讓李叔去接你。”
柏舟擔心要是正面撞上了,李叔鎮不住那個唐董事,堅持要楚子郁來,楚子郁聽他語氣不對,看了看腕表,決定先過去看一眼,等會兒派人去取拍賣品。
楚子郁到場的時候,柏舟正坐在投資出品人包廂,陪一群大佬閑聊,柏舟這人的背景在投資圈內基本上是擺在明面的,現在大家都不敢動他,是因為他有望成為貓咪娛樂的老板娘,楚氏金融的兒媳,但這希望到底有多少,實在是不樂觀。
楚子郁不是個專情的人,偶爾采一回野花,等新鮮勁過去了,柏舟還不是任他們玩兒?這種檔次的美色,有老板不管多久都願意等,也有老板就算一天也等不下去,礙于楚子郁這衰神,硬生生忍着三個多月,今晚這麽重要的日子,楚子郁居然不來,想必也不是特別重視。
于是真的有人當着穆導的面撩起柏舟的發尾,湊近猛吸一口,點評道:“極品。”
下一秒,這人的臉上就狠狠挨了一拳,肥大的臉瞬間腫起來,鼻子被打歪了,一下子湧出鮮血。
唐董事尖叫一聲,正要伸手去抓柏舟,一張他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的臉卻出現在他眼前,不是別人,正是楚子郁。
楚子郁沒把他放在眼裏,而是扯了扯被他摸過的那縷頭發,很嫌惡似的,只抓住頭發中部,用力往下拉,柏舟知道他又想幹嘛了,連忙抓住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疼。”
Advertisement
“知道疼還讓他摸你?”
“不是我讓的,我頭發又沒感覺。”
“還跟我頂嘴是吧?”
“……”
衆人看到柏舟都被他這麽掃射,想趁着楚子郁沒空理他們的時候先溜,尤其是唐董事,腳底抹油正要跑,楚子郁反手抓住衣服後領,橫踹一腳把這個幾百斤的豬頭給踢飛了,這時候柏舟才知道楚子郁晚上踢他的時候多溫柔。
“我要是不來,你們都這樣看着是吧?”
穆導連忙上去打圓場:“怎麽可能?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反應您就過來了嗎?”
穆衷倒是不怎麽怕楚子郁,在他眼裏楚子郁就是個小年輕,但他家裏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不能壞了關系。
“死老頭,我還沒找你,你就自己蹿上來了。我讓你好好照顧柏舟,我問你,你就是這麽照顧的,讓他坐唐剛旁邊?”
穆衷沉默,楚子郁又質問柏舟:“陶竹怎麽沒來?”
話音未落,陶竹拿着手機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楚子郁那張臭臉,投資人一個個傻愣愣地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其中不少都是楚子郁的叔叔輩,但沒人敢拿資歷壓他。
“……這是怎麽了?”她沒注意到地上的唐剛。
“你還有臉——”
“楚總!”柏舟一把捂住楚子郁的嘴,不讓他亂說,陶竹一直對他很好,楚子郁嘴裏不積德,柏舟是領教過很多回的,一說出去肯定傷她的心。
“我剛才喝太多酒,有點醉了,能送我回家嗎?”
楚子郁打開他的手,冷聲道:“我看你清醒得很。”
“是真的。騙人是小狗。”
楚子郁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把滿桌的酒踹翻了還不解恨,沖過去又要打人,唐董事腿一軟,跪下去抱頭痛哭,拳頭卻沒落到他身上。
柏舟攬住楚子郁的腰,狐假虎威地踹了唐董事一腳,看着用力,其實并不痛,和楚子郁剛才那一腳比起來完全是假把式。
“好了,好了。”
他沒想到楚子郁會來這麽快,他不想給楚子郁惹事,鏡雲也是電影合作方,這種事本來就不光彩,最好不要鬧大,否則很難收場。
他借着醉酒的由頭,眼神中滿是祈求:“我有點想吐。”
楚子郁也摸不準他是真想吐還是假想吐,猶豫兩秒,還是忿忿地被他牽出去了,天氣已經有點悶熱了,柏舟還是穿着寬袖的長風衣,把兩人緊緊牽住的手藏在衣袖裏,說着想吐,卻沒有去洗手間,而是徑直去了停車場。
“你騙我。”
“沒騙你,真的頭暈。”柏舟解釋。
“你怕什麽?怕我弄死他?還是怕我打擾你倆的好事?不對,那裏那麽多老男人,你以為全部傍上就能擺脫我了?柏舟,你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柏舟好久沒見他這麽神經質了,交往這麽久,他早就懂得了如何去化解這種矛盾,但這不代表楚子郁怎麽辱罵他他都不會生氣,恰恰相反,正因為交往這麽久了,他才會覺得楚子郁這樣侮辱他讓他很受傷。
“哥,別這樣。”
“怎麽?說中了?你以為電影拍完了,你翅膀硬了就能飛走了?我告訴你,你能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都是靠吸我的血!你以為你是誰?離開了我,你什麽也不是!”
楚子郁根本不關心停車場有沒有人,柏舟被他包養這件事只要沒有他的許可就沒人敢散播,他以為柏舟會怕,會求饒,會示弱會撒嬌,但柏舟沒有。
柏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不和他吵架,也不給他臺階下,這張冷漠的臉好像還在他工作的時候,又好像回到了幾個月之前他們初見那會兒,就是因為不在意才會擺出這麽一張臉,楚子郁氣狠了,一巴掌給柏舟扇了過去。
“我就是太慣着你了,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正好,我也想問問,我到底算什麽身份。”柏舟酒勁上來了,委屈得紅了眼眶,破罐破摔道,“你不如直接說我就是你養的一條狗,還說什麽慣着我,明明那麽懷疑我,到處派人監視我,連浴室都要裝監控,我有沒有去傍別人你不該比我更清楚嗎?!”
楚子郁冷笑一聲,傷人的話正要脫口而出,柏舟卻先發制人。
“如果你真的這麽讨厭我,不如就分手。”
喝酒誤事,要是放在平時,柏舟絕對不會這樣和楚子郁杠上。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只會激起楚子郁的暴躁和仇視,分手不是随便就能說的事,楚子郁那麽敏感多疑就是怕他想分手,現在說出來無疑是撞槍口上了。
但這時候柏舟想不清楚,放了狠話就想走,走就走吧,要往車上走還不算太糟糕,結果他轉身往宴會廳的方向走,楚子郁臉色鐵青,連最後一點冷笑也沒有了。
柏舟離爆紅就差最後一步了,這之後想要完完全全地控制他,可就沒之前那麽容易了。就比如說現在,柏舟有把他放在眼裏嗎?
狗不聽話了,就該往死裏打,狐貍占盡便宜想抽身了,就該把尾巴拔光,腦袋砍了扔去當花肥。
柏舟大步往前走着,一股不屬于他的勇氣驅使着他離開楚子郁。不是永遠離開,只是暫時,他覺得他們都需要冷靜,為了以後更好地相處。
殊不知楚子郁最恨誰讓他冷靜。
柏舟走到電梯口,剛摁下上升按鈕,後頸一道悶痛,口鼻被濡濕的手帕壓住了,柏舟眼前陣陣發黑,被拖着塞進後備箱關得嚴嚴實實,等電梯降到負一層時,停車場空無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蛇類爬行吐信的響動。
柏舟艱難地擡起眼皮,卻看不清任何東西,只知道背後靠着的東西像是鐵欄,他試着動了動雙手,發現手腕被人上了鐐铐,腳踝也一樣。
他很口渴,想喝水,這種幹渴到想要剖開食道的感覺已經很久不曾出現了,他沒有力氣,連鎖鏈都掙不響。
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這裏恐怕就是別墅的地下室了。
意識到這一點,柏舟竟驀然松了一口氣,他內心深處對楚子郁已經到了近乎迷信的地步,楚子郁就是他的宗教,關于這件事,他只當楚子郁是在懲罰他,而不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實在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