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戀人與自尊心
第二天, 柏舟還是赴了約。他沒有告訴楚子郁,一來是因為昨天楚子郁睡得太久了,睡醒草草地吃了頓晚飯, 好像有點生他的氣,臉色有些怪異,二來是他覺得楚子郁最近太累了,不想讓他在這些事上費心。
他現在也是大忙人了, 電影預告片放出來之後,第一波大牌商務活動已經把他的時間擠得一分不剩, 雜志封面、廣告、紅毯、綜藝、品牌代言邀請數不勝數,甚至有導演直接找到他的經紀人,開始商量下一個階段的工作。
但柏舟還是把楚子郁的事放在了絕對優先的位置, 楚子郁的哥哥想要見他,不知道到底要說什麽,雖然A市同性可婚, 但他畢竟是個硬梆梆的男人,看見自己的親弟弟和男人厮混, 當哥哥的應該會很生氣吧。
柏舟若無其事地端起咖啡杯,假裝抿了一口,咖啡表面的拉花紋絲不動,對面的兩個人影像是兩座大山,都是西裝革履的精英總裁, 那兩張臉和楚子郁簡直有八分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
楚慎年是大哥,氣質非常穩重, 目光如炬, 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看起來很正派,楚江天是二哥,戴着一副金絲細框眼鏡,眼睛笑眯眯的,但并不是容易親近的面相。
“……”
柏舟知道,他倆也在打量自己,只是這打量的時間也太久了,目光也太直白了些,差一點就要把“我在審視你”五個大字刻腦門上了,柏舟自覺沒有什麽可看的,不知道看什麽能看這麽久。
如果他們對他不滿意,會怎麽樣?
他和子郁以後是要結婚的,結了婚,和這兩位哥哥就是一家人,他不知道這兩位哥哥是不是像子郁說的那樣壞,子郁說的話,沒辦法信十分,他只能靠自己判斷。
氣氛太尴尬了,柏舟倒不是不擅長社交,他其實是會的,畢竟也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但他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兩位相處,他和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子郁,他們根本不會有任何交集。
“不好意思,我待會兒還有點工作要處理,如果沒有這邊什麽重要的事,那我先走了?”
柏舟出言打破沉默。
“等等,柏舟先生。”
楚慎年和楚江天對視一眼,終于開了金口:“子郁他……對你怎麽樣?”
“他對我很好,我們很相愛。”柏舟生怕他說什麽盡快分手的話,直接表态,他不覺得害臊,哪怕是面對楚子郁的家屬,他只認為在陳述一段事實。
“天哪……說對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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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的吧,子郁不是這種人……”
“哪裏不可能了?我們一家都是顏控……”
“……”
竊竊私語。
柏舟有時候真覺得聽覺太敏銳不是什麽好事,至少這些話大腦完全應該幫他屏蔽。
楚子郁喜歡他的臉,這一點柏舟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這張臉,楚子郁根本不會注意他,更看不上他。
如果他們覺得他以色侍人很下賤,他沒辦法反駁。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這張臉楚子郁真的很喜歡。
“你們的情況,我們這邊大概都了解了,在子郁的衆多戀情之中,你是最特別的。”
“談的時間特別長,重視程度特別高,給他造成的影響非常大。”
“……”
柏舟不喜歡聽楚子郁的戀愛史,但他還是點了點頭,以示禮貌。
“但是,如果我給一個億,讓你離開子郁,你願意嗎?”
柏舟沉默片刻,還真的思考上了。
如果真的能有這筆錢,他就能把欠子郁的錢給還上了,而且這個大哥想用錢拆散他們,他偏不如他的意,不僅不如他的意,還要把他的錢給卷走,塞到子郁賬戶裏。
一個億,真的太多了。
“我願意,我們去財産公證吧。稍等,我先給經紀人打個電話,下午的活動推遲。”
“等等!”
楚江天連忙站起來攔住柏舟,回過頭瞪了楚慎年一眼,小聲道:“別自作主張。”
楚慎年皺起眉,沉默不言,重新審視柏舟。
“你是特別缺錢嗎?缺錢的話可以和我們說的,我們都很好說話。你是子郁的戀人,當然也是我們的弟弟,有什麽事當然要互相幫襯。”
楚江天拉着柏舟的手,不讓他走。
“剛才的話,是大哥故意開玩笑的,別當真,也別回去和子郁說。你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我們今天來也主要是想見見你,和你熟悉熟悉。”
“唉……子郁小時候很黏我們的,長大後卻斷絕了和我們的任何往來。我們也知道他那個病,很難治,嘗試過很多方法都沒有效果,所以想拜托你,無論如何不要放棄,陪着子郁,直到這個病治好為止,否則子郁一定會更糟糕的。”
楚慎年冷哼一聲:“你和他說那麽多幹什麽?空有皮囊的廢物,為了錢就能抛棄愛人的孬種,早點滾出楚家才好。”
楚江天深吸一口氣,笑眯眯道:“別理他,他就這爛性格,你聽我的,好好照顧子郁,聽到沒有?”
“我覺得子郁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脆弱。”
“你叫他子郁?”楚慎年驚訝道。
“……不行嗎?”
倒不是不行,只是楚子郁每次聽別人這樣叫他都會翻臉,讨厭任何和他套近乎的人,連他們都很少當着他的面這麽叫他,他暴躁易怒的點很奇怪,周圍人都忌諱着。
見對面不說話,柏舟也沒深究,繼續說:“他很堅強,很善良,很強大。過往的很多路都是他帶着我過的,沒有他,也就沒有現在的柏舟,我不會離開他,你們也不要來戲弄我。”
“今天的事,我不會和他說的,不是為了給你們保密,而是不想讓他心煩。他每天在公司好像都很累,有時候比我還晚到家,回來時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如果你們真的擔心他,不如多替他分擔一點工作上的事務。”
“以後會再見的,這次就不多留了。謝謝楚總的咖啡。”
柏舟走出咖啡廳,日光毒曬,他驀地松了一口氣,好像剛剛打了一仗。
幸虧經常在楚子郁身邊待着,抗壓能力還算合格,否則他還真不一定能氣定神閑地和那兩個看起來就很可怕的人說這些話,他不習慣跟這些人打交道,快步走上車,趕緊和楚子郁打電話。
電話響起時,楚子郁的秘書剛剛上樓,手裏拿着慕夏咖啡廳旁邊奶茶店裏的茶飲,辦公室茶葉用完了,還沒買新的。
“楚總,我剛剛好像看到您夫人了。”
楚子郁平時聽這話指不定多高興,現在卻想起昨天出糗的事,臉一黑,直接把柏舟電話給挂了。
電話另一邊,第一次被楚子郁挂掉電話的柏舟很懵。但他以為是楚子郁在開會,或者有更重要的事,雖然有點難過,但也沒什麽好介意的,楚子郁很忙,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接他的電話。
柏舟很能看得開,某種意義上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樂天派。他把餘下的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他想賺錢,想賺很多很多的錢,接了很多商務,在外出差,常常晝夜無休。
他完全沒意識到在楚子郁眼裏他就是個人渣,把人睡了就不管了,像躲着人似的,一個月回來一兩次,還總是睡在次卧,好像連躺在一張床上都不樂意。
楚子郁是自尊心強到盛氣淩人的性子,拉不下臉,時間長了,他也漸漸原諒了柏舟那天把他上了的事情,只要柏舟願意來認個錯,以後就這樣定下來也沒什麽,因為是柏舟,所以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可是柏舟根本不把這個當回事。
還一直不着家。
楚子郁越想越恨,終于,六月底,一個盛夏的傍晚,一架私人飛機從A市飛往H市,提前住進了主辦方給柏舟定的酒店房間。
柏舟今天從早上六點排的活動,時尚晚宴結束後才回到酒店,一段時間連軸轉下來,不能說特別累,至少不比他以前讨生活那樣艱難,但眼見着精氣神還是不怎麽足。
用房卡刷開門,正要開燈,手臂卻被一道大力拉了進去,另一道力量推上門,身體壓着他往門板上撞,發出很大一聲“砰”響。
柏舟聞到了他身上那股雨後松雪的味道。
他沒有任何反抗,也不覺得背脊生疼,只是順勢抱緊楚子郁的腰,疲憊地說:“哥哥,我好想你。”
他的眼睛還沒有适應黑暗,所以也沒有發現,楚子郁手上正拿着一柄開了刃的尖刀,對準他的頸側,離那處的皮膚不到兩厘米。
他只能感覺到楚子郁的心髒跳得飛快,還以為楚子郁的思念和他一樣,如春草般繁盛,如烈火般灼痛。
他拉下口罩,憑着直覺,溫柔地吻住了楚子郁的唇。他很高興,這對于他來說是個完美的驚喜,在這之前沒有任何預兆,他最想念的人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楚子郁被含着唇舌,慢慢地把舉着刀的手往回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可能是這段時間又忘吃藥了,剛剛那一刻真的想刺穿柏舟的喉嚨,讓他安靜地躺在自己懷裏,哪也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