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唯一的寶貝
“怎麽回事?外面下雨了嗎?”楚子郁牽着他走進卧室, 坐在臺燈邊,用棉帕輕輕地給他擦頭發,柏舟張了張口, 話還沒說,眼淚就掉下來了,這時候楚子郁好像才看清楚柏舟紅腫的眼眶,大驚失色, 連忙捧起他的臉問他怎麽了。
柏舟失聲痛哭起來,喉嚨裏擠出破碎的哽咽, 像年久失修的破風箱發出的聲響。可無論楚子郁怎麽問他,他都不說話。
“在劇組受委屈了?導演欺負你了?你和我說,我去幫你出氣。”
楚子郁上前一步, 抱住柏舟濕漉漉的腦袋,手指輕柔地捋他的頭發,似乎是一聲聲沉默的安慰, 柏舟梗着脖子,不敢往他身上靠, 也不敢抱住他的腰。
可是柏舟太冷了,他在冷水裏泡了很久,又剛從寒風中敲開家門,渾身像是一個冰塊,楚子郁用溫暖的身體融化了他的淚水, 他不願意和他分離,要是沒有了楚子郁他甘願死去。
“哥哥……”
“嗯。”楚子郁癡迷地撫摸着柏舟冰冷的臉頰,像發布神谕的光明之神一樣, 對着柏舟溫柔地低語, “哥哥在這兒陪着你, 哪兒也不去。”
柏舟聞言哭得更厲害了,楚子郁就微微彎腰,捧起他的臉親吻他的淚水,他沒想到柏舟會這麽難過,他很心疼,但這樣的痛楚是他們必須熬過的,很快,他們之間就不用害怕任何人來插足了。
楚子郁抱着他,溫聲細語地哄,等柏舟的情緒稍微穩定一點,才拿起吹風機給他吹頭發,柏舟好像一看見他就會流淚,可是卻自虐般地緊緊盯着他,牽着他的睡衣,好像很怕他消失,就像他曾經怕柏舟消失一樣。
“所以今天發生了什麽事?能和我說說嗎?”楚子郁把吹風機放到一邊,回過頭來對他正色說,好像很重視這件事情。
柏舟卻呆呆地搖搖頭,拿起睡衣去浴室換,似乎打算洗漱睡覺,楚子郁卻并不放過他:“就在這裏換就行了,怎麽要去浴室?”
“……我、我……”
“來吧,我幫你換。”
柏舟眼睛一眨,差點又要掉眼淚。楚子郁的指尖溫柔地褪下他的衣裳,被楚子郁觸碰讓他很痛苦,他對他不忠,他背叛了他們的婚姻,就像他的父親一樣。
他過不去心裏的那道坎。
楚子郁像照顧無法自理的嬰兒一樣給他換上睡衣,溫柔地親親他的臉頰,托着他冰涼的手輕輕地呵氣,擡眸時能看見充滿愛意與憐惜的目光,柏舟知道他最近病情穩定了好多,連脾氣都很少發了,溫柔,體貼,親密,他們只差一點就能成為別人眼裏的模範伴侶。
“哥哥,對不起……”
柏舟心如刀割。
“到底怎麽了?什麽都不和我說,我又不是小寶寶肚子裏的蛔蟲,什麽事都指望我猜的話是不行的。”楚子郁坐到床邊,好像有些生氣,“不和我說的話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知道了。”
柏舟跟着坐過去,粘人地抓緊他的衣袖,緊張地盯着他,兩人都沒有說話,楚子郁在給柏舟思考的時間。
“我不想拍戲了,哥哥……我想去你辦公室當助理。”
“你說什麽呢?你知道我的助理是什麽文憑嗎?你什麽也不懂,怎麽當我助理,當我司機還差不多。”
話說得很過分,可柏舟一點也不在乎。
他身上能夠被捅刀的地方早就鮮血淋漓了。
“那我就當你的司機。”
柏舟無比慶幸自己考了駕照,還不是毫無作用。
“別胡鬧,是不是工作不順心了,誰惹你不高興了是不是?把我家小寶寶欺負得這麽傷心,還哭着回家,告訴哥哥,哥哥一定不放過他。”
柏舟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不同意。
他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垂下腦袋,無意識地掰自己的指甲,很用力,好像要把指甲直接掰斷似的。
楚子郁不由分說地牽住他的手:“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很奇怪嗎?”他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嗯。”
“不過沒關系。”他繼續說,“我會原諒你。”
好像意有所指似的,柏舟臉色更白了,盯着他想要求證什麽。
“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是我唯一的寶貝。”
——
夜裏,柏舟做了一個夢。
夢見楚子郁不要他了,嫌他髒,把他打發給別人,另結新歡。
他醒不過來,枕頭濕了一夜。
第二天,他打電話給導演說要解約,楚子郁卻搶過手機,只說是請兩天假。這時候他開始扮演起一個完美丈夫的角色,在家照顧重病的妻子,照顧得無微不至。柏舟離不開他,連開門拿個外賣都要亦步亦趨地跟着,這時候患有分離焦慮的人好像不是他,而是柏舟。
“好吃嗎?”
楚子郁專門點了他最愛吃的蟹肉粥,還點了烏雞參湯給他補補身體,一道豉油東星斑,一道酸湯豆腐,都比較清淡。
“好吃。”柏舟擡起唇角,眼眸輕輕彎了彎。他知道楚子郁喜歡他是因為他很好看,所以今天早上起來特意挽起長發,穿了件新衣服,戴了幾個亮晶晶的首飾,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打扮自己。
“多吃一點,看你現在多瘦。”
“嗯!”
柏舟賣力地吃飯,楚子郁給他夾多少他就吃多少,再也不抱怨節食控制體重有多困難,其實食物到嘴裏都沒什麽味道,但他依然裝作一副大快朵頤的樣子,只是想讓楚子郁滿意。
“今天真漂亮,想去外面走走嗎?或者想去哪裏玩?多玩幾天也沒關系,陳導那兒我去說。”
柏舟沉默了好久,楚子郁也不催他。
終于,他用一種哀懇的目光望向楚子郁,他寬厚仁慈的愛人:“我想去我母親的墓地。”
“是有什麽話想和媽媽說嗎?”
柏舟臉色白了白,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很久沒去了。”
“那我和你一起。”
“嗯。”柏舟左手牽緊他的手。
楚子郁享受着他的依賴和眷戀,心情從來沒有這麽愉悅過,甚至差點忍不住哼起歌來,好在還算看得懂柏舟的哀傷,心裏疼惜,臉上高興的神情被壓了下去。
去墓園的路上,楚子郁下車買花,柏舟着急地跟着出來,忘了戴口罩帽子和墨鏡,楚子郁反應很快,馬上把他摁回去:“乖乖等着我。”
柏舟搖搖頭,很害怕一個人待着似的,緊緊抓住他的手腕。
“怎麽這麽粘人啊……我家乖寶寶。”
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柏舟讓他非常為難,但其實他心裏舒爽極了,這種精神上的愉悅是任何東西都給不了的,唯有柏舟能給予他極致的高潮。
他從來沒有一刻覺得柏舟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但他正朝着那個方向慢慢靠近,他想要柏舟的愛,想要柏舟的依賴,想要柏舟的不安和恐慌,想要柏舟的絕對臣服,想要柏舟的忠貞不渝。
想要那雙眼睛只看着他一個人。
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他費盡心機。
柏舟聽出他話裏的為難,怕楚子郁被他惹得不耐煩,很快作出妥協:“哥哥……快點回來。”
“兩分鐘。”
楚子郁迎着寒風,在花店選了一束盛放的白菊。
那墓地裏埋葬着他母親的戒指,那是她唯一的遺物,是她一生信奉的宗教,柏舟完全遺傳了他的母親,卻又不幸走上了他父親的路,刻骨的矛盾在他心中扭曲,成為一生無法解開的症結。
他跪在母親的墓碑前,深深地俯身磕頭,楚子郁連楚家祖宗都沒跪過,現在卻跟着柏舟跪下,感謝她生養了天底下最珍貴的寶貝,他在她的墓前暗自發誓,從此以後,不再讓柏舟受一點傷害。
墓前的白菊肅穆依舊,北風吹過,像一聲沉重的嘆息。
從陵園回去,柏舟牽着楚子郁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路,他總會怔怔地看着街邊的路燈,手心一片冷汗,心裏也陣陣後怕,不自覺加快腳步。
楚子郁拉住他,指着商場入口的巨幅海報,打趣道:“那是誰家的寶貝,那麽漂亮。”
柏舟仰面望過去,頓了頓,很認真地讨楚子郁歡心:“哥哥家的。”
他的長發也用圍巾遮了起來,這是他除了眼睛最有标志性的特點。海報隔得遠,瞳色不太分明,最吸引人的還是那一襲如雲的長發,疏離,清冷,像從水墨畫裏走出來的古典美人。
那是全球最知名的十大化妝品品牌之一,選擇柏舟作為模特和代言人,是因為任何人都會被他的美色所俘獲,廣告中柏舟唇上的口紅色號至今斷貨,一管難求,連同款高定發簪都被炒出一個又一個仿款,走在街上幾乎人手一支,影響力空前絕後。
照片中那麽光鮮亮麗熠熠生輝的一個人,就站在他旁邊,異常憔悴,卻打起精神強裝振奮的樣子,是不想讓楚子郁覺得他太麻煩。
楚子郁偶爾也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但他目的很明确,并且堅定不移,就是想和柏舟永遠在一起,互相契合,密不可分。
柏舟會理解他的吧。
會原諒他的吧。
他那麽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