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沒落
雲英糕送過去便沒了信,蕭牧川沒能看見李晏歡的表情,心肝脾肺腎都癢,卻撓不着。
好在這時各大世家的公子們正入城,蕭牧川暫且把李晏歡放在腦後,好奇的朝下頭看。
“琅琊謝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蕭牧川挨個數過去,發現這次來長安的世家貴族居然一個不落,他沖蕭沛沛打趣道:“挺全的,這下你可以好好相看夫婿了,只不過這次來的大概都是些庶子嫡次。”
也沒有哪家敢往一場明擺着的鴻門宴裏送嫡長子。
看完了他們進城,蕭牧川便要回蕭府收拾東西,跟這些世家子弟們一同住進紫微書院去。
樓梯才下了一半,溯玉急匆匆從外頭進來,附到蕭牧川耳邊。
“二郎,王家一個沒留,全被下獄了。”
蕭牧川腳步微頓,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就剛剛。”
“知道了。”
琅琊同蘭陵挨得近,氏族間的通婚頻繁,王氏算得上是蕭氏的親戚氏族,可近些年來琅琊王氏眼看着漸漸沒落,長安城裏也慢慢只剩這唯一一家,如今一來,卻是一家都沒有了。
蕭牧川輕輕嘆氣,琅琊王氏前腳進城,長安王家後腳就被全部下獄,那個千歲大人速度倒快。
也不知下一個會“花”落誰家。
“走吧,去紫微書院。”
蕭牧川回蕭府收拾了東西,只帶了溯玉跟雲升兩個人伺候,本想連星狼一起帶上,可書院禁止帶活物,他只好把星狼留在蕭府,托付給蕭沛沛照顧。
蕭沛沛一拍胸脯,跟蕭牧川打包票:“叔祖父盡管放心,養狗我可有經驗,這麽多年養過十幾條狗可不是說說而已。”
蕭牧川有些不放心,千叮咛萬囑咐道:“星狼現在還小,你尚且能制得住它,等它再大些,一定要用鏈子拴起來,知道嗎?”
“知道了叔祖父,你放心去吧。”
蕭牧川爬上馬車,才覺得蕭沛沛最後一句話有些問題,又把方才兩個人的對話仔細回憶了一遍,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問一旁的雲升,“剛才蕭沛沛說她這麽多年養了十幾條狗,那現下這些狗都在哪裏?”
雲升搖搖頭道:“從未見過府裏有其他狗,要不然星狼早就同別的狗咬起來了。”
蕭牧川腦瓜子嗡的一下,猜測道:“怕不是都養死了?!”
他現在萬分後悔把星狼交給蕭沛沛養,可後悔也晚了,一入紫微書院,便如同蹲大獄,沒有先生手書不能随意出門,晨鼓暮鐘敲起來,蕭牧川還以為自己在廟裏修行。
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剛剛才給李晏歡送了雲英糕,這下是真的連面都見不到了。
蕭牧川揣着焦急的心情走到學堂外,剛一踏進門就被人喊住。
喊他的人名叫謝瑤,是琅琊謝氏的嫡三子,他在蘭陵時跟琅琊謝氏早有走動,年少時常同謝家三兄弟湊在一起玩。
謝瑤一見蕭牧川便瞪大了眼睛,憋了半天才壓低聲音同他講話,“蕭家怎麽讓二郎來了?”
蕭牧川反問道:“那你們謝家不也讓你謝三來了?”
謝瑤不好意思一笑,同他解釋:“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後頭我母親扶正後,我才排了嫡三,實際還是庶出。”
蕭牧川自然知道這件事,而且謝瑤母親前頭那位早逝的正房,正是他們蕭家人。
謝瑤是庶出,學問做的也不出色,在盡出文人政客的謝家幾乎沒有立足之地,這次毛遂自薦來長安城,也是想着搏一把。
可蕭二是正正經經的嫡出,上頭的大哥又是殘疾,不出意外,往後蘭陵蕭家家主的位置便會落在蕭牧川頭上,謝瑤想不通他為何也要來長安趟這趟渾水?
“我大哥那腿腳的你也知道,讓他來那不盡是找麻煩,所以我就替他來瞧瞧。”
蕭牧川同謝瑤解釋,兩個人進了學堂,輕車熟路找了最後頭的座位坐定。
“蕭大哥這些年可有好轉?”
“就那樣,每天紮幾針,不至于兩條腿都廢掉。”
蕭牧川說這話的時候沒有遮掩,聲音在整個學堂裏傳開,引來其他世家子弟頻頻側目。
這個屋子裏,若論起各自背後家族的地位,還是要數蕭牧川最高,其他人的目光說不上巴結,可也帶着敬畏。
“……要我說,幹脆把院子裏那棵樹砍了,咱們做成木魚,就趁着晨鐘暮鼓的時候敲他一陣……”
“……還是崔二有主意,咱們往後可要仰仗崔二郎了……”
學堂外頭幾個人叽叽喳喳走進來,為首的一人一身玄衣,正是清河崔氏的嫡次子,崔郦。
圍在他身邊打轉的,也都是崔氏的親戚們。
蕭牧川同崔郦本沒有嫌隙,可偏偏長安城中蕭氏跟崔氏争的不可開交,這讓兩個人的頭次見面都帶了劍拔弩張的意思。
且兩個人剛好都行二,都叫二郎,這下遇上真是冤家路窄。
崔郦平日裏跋扈慣了,見到蕭家人就想壓個風頭,于是故意走到蕭牧川面前晃蕩一圈,呲起牙口:“喲,蕭家也來人了。”
謝瑤知道兩家關系不好,見崔郦如此嚣張,正要替蕭牧川出頭,卻被後者一把按下。
蕭牧川晃晃腦袋,學崔郦說話,“喲,崔家怎麽沒派‘人’來?”
崔郦一愣,立馬反應過來,指着蕭牧川道:“你這是罵我不是人?”
“能聽明白我什麽意思,還不算笨。”
蕭牧川罵人沒輸過,他自是不怕崔郦,可崔郦也不怕他,撸起袖子正要動手,就聽到門口一聲咳嗽,先生來了。
學堂裏瞬間安靜下來,崔郦狠狠蹬了蕭牧川一眼,陰沉着臉找了個座位坐下。
十幾個公子坐在學堂裏,大的已經二十出頭,小的也已經十六七,大家都沒想過這個年紀還要重新回到學堂念書,也不知道還要念什麽書。
先生把書往案上一放,撫着花白的胡子正要開口立規矩,便被闖入的人打斷了話頭。
“先生打擾,我、我乃、我乃琅琊王氏……”
蕭牧川順着聲音看過去,門口站了個淚眼少年,鼻尖也通紅,好似剛剛哭過。
謝瑤從他後頭伸過腦袋來,小聲提醒:“琅琊王氏王知星。”
蕭牧川“嗯”了一聲,經謝瑤一提,馬上對上了號。
琅琊王氏來的人居然是他家的嫡長子。
說是嫡長子,卻也是個無用的草包,生性懦弱,身子嬌弱,可以說是文不成武不就。
崔郦聽說了王氏下獄的消息,又知道王氏跟蕭氏是親戚氏族,便自動把王知星歸為蕭氏一列裏去。
于是他想借王知星惡心蕭牧川。
“喲,我怎麽不知道,沒落的世家也算是世家?”
蕭牧川本沒有把琅琊王氏劃到自己羽翼下頭的打算,可崔郦的話卻讓他立馬改變了主意。
他又學着崔郦的語調,不輕不重的說道:“喲,我怎麽不知道,書院裏也讓狗進?早知道我便把我家星狼一起帶來了。”
“你!”崔郦一拍桌子,轉過頭來怒目而視,像是被蕭牧川氣急,居然當着先生的面就要動手。
“前有罵我不是人,後又罵我是、是、是畜生!蕭牧川,你哪來的膽子!”
蕭牧川懶洋洋的一伸腰,不動聲色将沖上來的崔郦撥到一邊去。
“我可沒說啊,你問問這學堂裏有誰聽見我罵你畜生了,是你自己說的,居然怪我頭上。”
崔郦比蕭牧川瘦了一圈又矮了一頭,自知打不過他,憤憤的退回去,在自己座位上生悶氣。
先生愣是看完一場鬧劇才開口。
“你去找個座位坐,下面說一下我授課的規矩。”
王知星耷拉着腦袋,走到蕭牧川前面的座位坐下,那顆頭顱卻一直沒有擡起來過。
他剛進長安城,還以為前面一片光明,卻沒想到一只腳剛落地,就聽到長安王家下獄的消息,罪名羅列起來足足寫了三張狀紙。
他唯一的仰仗沒了,以後在長安該如何度日?
“擡起頭來,你又不欠別人錢。”
王知星的凳子突然被身後人踹了一腳,驚得他馬上擡起腦袋來往後看了一眼。
蕭牧川湊上去,壓低了聲音,“怕什麽,蕭家謝家還在呢。”
王知星立馬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再轉身時,眼睛雖然一直看着桌子,卻把腦袋板板正正擡了起來。
蕭牧川抿嘴輕笑,眼帶挑釁的看了一眼崔郦。
等下了學回到住處,蕭牧川才拉着謝瑤問道:“今日先生立了什麽規矩?我竟一句都沒聽。”
先生立規矩時他忙着跟王知星說話順帶挑釁崔郦,居然什麽都沒聽進去。
謝瑤老神在在,假意思忖片刻,而後搖頭,“我也忘了,今日忙着同馮茂生對峙,不太記事。”
蕭牧川一句話戳穿他,“什麽叫你也忘了,你那是壓根沒聽。”
然後話頭一轉,“馮茂生是誰?”
“清河馮氏馮茂生啊,崔郦親表哥,不過說起幽州來都提崔氏,馮氏上不得臺面。”
謝瑤說着拿過紙筆,開始寫寫畫畫。
“如今紫微書院劃為兩派,一派是以崔郦為首的清河派,其中有七人,一派是以蕭牧川為首的蘭陵派,其中有你,我,跟王知星。”
紙上畫了十個惟妙惟肖的小人,七人畫在右邊,三人畫在左邊。
“但我覺得我們三家比他們七家更強,還是可以抗衡一二的。”
蕭牧川看了半晌,沒看懂謝瑤哪裏來的這個自信。
“只有我們仨還有些勢單力薄。”蕭牧川搶過謝瑤的筆,在自己陣營裏又畫了個小人,“若是能拉個皇子殿下同咱們一起,那咱們便紮實了。”
謝瑤目光一閃,深沉開口:“二郎要選哪位殿下?”
蕭牧川同樣深沉的瞥他一眼,提筆在那個醜不拉幾的小人旁邊寫下名字。
“五殿下。”
作者有話說:
王知星是副cp裏的受嗷
到現在為止關鍵人物基本都出場了,就還剩幾個炮灰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