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8.

白澈不經意看到周藍的樣子,脆弱得遺世獨立。

他忽然驚訝了一下,連忙朝她跑去,因為沒走幾步的周藍突然暈了過去。

她足足暈了好幾個小時才醒來。周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病床上躺着,包還在。自己是被誰給救了?真是個好心人,她動了動躺得有些僵硬的身體,歪着脖子就看見白澈走了進來,正一臉和煦的微笑望着她。

“好些了嗎?”白澈問。

“白澈!”周藍發現自己忽然變得很激動,一激動就大聲喊出了他的名字。她是有多樂觀才沒被癌症吓到,還能笑出來。

白澈有些失笑:“看來你好的很快。”

周藍這才感覺到有點囧。

“呃……是啊……是你在照顧我?”

“你暈倒了,我恰好看見了。”

“那謝謝你。請你吃飯?”

“不用了,我還要上晚班。”

周藍看了看手表,眨巴眼睛望着他,“我不等你下晚班,現在才三點多,要不等你五點半下班了我再請你吃飯?”

白澈有些驚訝,沒想到周藍是鐵了心的要請自己吃飯,最終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周藍說:“其實上次笑笑好了之後我就打算請你吃飯的,雖然她的腿傷并不嚴重,但是我還是很感謝你。”

“這是醫生該做的。”白澈淡淡地笑起來,“你很在乎她?”

“一般般。”周藍笑着說。

越是失去的多了,越是害怕自己再失去更多。

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

“你很好。”白澈淡淡地望着周藍,卻說了這樣一句。

他在心裏微微嘆息。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對醫生特別的有安全感,而不是對自己有特殊的感情。

白澈頓了一會兒才說:“那我們五點半在門口見。”

沒想到答應得這麽爽快,周藍高興得都忘了她此行來醫院的目的。從小的時候,她就佯裝自己沒心沒肺,大大咧咧,只強迫自己凡事往好處想,後來裝久了,反倒成了習慣。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

她果然忘了要去照胃鏡,但是在白澈上班的期間她卻回了趟家拿了一樣東西過來。白澈下班後他們一起去了一家西餐廳,人不多,他們找了最安靜的地方坐着。有時候想想周藍自己也覺得奇怪,其實她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話想要對白澈說,但偏偏還是來了。白澈見她一直望着自己出神,笑了一下,然後把菜單遞給她。

周藍剛想說随便吃什麽都行,但突然想到了什麽,又改變了注意,喜歡什麽就點了什麽。她微微嘆了口氣,很輕,但還是被白澈聽到了。

“很多事情,發生了就發生了,但不要把結果想得那麽壞。”白澈輕輕提醒她。

“已經是壞結果了,不想開也沒辦法。”周藍笑着說。

“你在擔心什麽?”白澈問。

周藍有些疑惑,他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患癌症了麽?還明知故問?但一想,當時自己的病歷已經放在自己包裏了,他總不可能翻自己的包吧。

白澈望着周藍,語氣沉穩:“你昏倒的時候,我給你做了全身檢查。”

“哦?所以呢?”周藍幾乎是立即脫口而出。

白澈好笑地望着她突然全身豎起來的不安:“然後發現你肝火很旺。是不是最近的生活不規律,心情壓抑積郁?”

“沒有啊。”

“那就是經常熬夜了?”

“……這個好像是。你沒發現別的嗎?”

“發現了。”白澈微笑着,波瀾不驚的語氣。

周藍忽然覺得他這個笑容有些可惡,但她不想聽他親口說出來,有些悶悶地吃了一口水果沙拉,立馬轉移話題。視線透過窗外卻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周藍和那個人四目相對,她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了什麽。

這個人總是和自己争,現在也要和自己争……幸好她啊,及時脫身。

“外面好像有個人一直在看着你。”

“是嗎?”

白澈回過頭,卻沒看見人,那個人已經走了。白澈見周藍有些失神,忽然開口說,“你知道它的含義嗎?”

周藍一頭霧水,才發現白澈原來是指她脖子上的這個藍花墜子。

“這種植物的花語是健康的意思。”白澈告訴她。

“是嗎,健康啊。這是笑笑送給我的。”周藍說,又望着白澈,忽然揚唇,“白澈,其實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白澈只是靜靜地望着她,臉上依舊是和煦的笑,不說話。

周藍敗下陣來,好吧,她承認這個男人的确有吸引力,一眼就看透了她。周藍用不知是酸還是苦的語氣說:“笑笑送我這個墜子的時候,說這個墜子會保佑我好運,而且說我和小時候送她藍花的那個人也許會有緣,所以我想試試,不過看來這個人不是你。”

白澈想起了七歲時的一樁遙遠的記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不是我,總有別的人。”他說。

沒想到這個別的人恰如其分地來了。

這時周藍的手機響了,是池依笑打來的。周藍望了白澈一眼,又去接電話,“恩……是的……什麽?”

周藍的語氣變得異常激動:“……他來了?!怎麽會……好好好,我馬上過去。”

“有急事?”白澈問她。

周藍此刻的心情真是複雜的,她點了點頭說,“有個朋友過來了,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她從包裏把剛才從家裏拿過來的那樣東西交到白澈手上,希望他如果有機會的話,就轉交給池依笑。

“怎麽不親自給?”

“也許沒機會了。”

白澈沒再說什麽。

只是周藍臨行前,白澈對她說,“以後要養成好的飲食習慣。”

“我會的,白醫生。”

“還有,這段時間吃得清淡一點對胃潰瘍比較好。”

“好。”

周藍起身準備走了,忽然意識到白澈說了一句話,什麽?胃潰瘍?

09.

白澈下完晚班看見林朵在等他。

她站在路燈下,正全神貫注地望着地面。

一擡頭,就看見白澈也在望着自己。

白澈一點也不驚訝她會等自己,像是很平常的那樣朝她走去。他看見林朵的鼻子有點酸,摸摸她的頭,笑着問,“心情不好?”

“是啊,我今天看見某人跟我的死對頭周藍在一起吃飯。”

“死對頭?”

“周藍。”林朵沒好氣說。

白澈若有所思地點頭,恍然明白了什麽,笑,“是她啊。”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林朵瞪他,她想問他和周藍是怎麽認識的,但想到池依笑曾經住院的時候是周藍照顧的她,也就明白了。

“驚訝什麽?驚訝你吃醋啊?”白澈問他,語氣裏出奇意外地有些逗。随後卻笑起來,把林朵拉過來,“周藍似乎很缺乏安全感,對醫生這個職業倒是出乎意料地的覺得能帶給她安全。”

林朵一句話也不說,用不滿的眼神望着他。這個時候了,她居然還在提周藍。白澈失笑,因為林朵其實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一點也不肯舍下自己的面子表達自己的不滿。

她現在的樣子分明是不樂意但又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表現。

“但是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裝逞強,不滿就是不滿,不高興就是不高興。”白澈俯下身抵在她的額頭上,輕聲說,“因為我要保護的不是別人,而是你。”

這句話,也許潛意識裏,他在很多年前就想對她說了。

命運有時候比較奇特。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命運總喜歡把一些相關的人連接在一起,好讓他們更有緣分。

每每看到林朵倔強的樣子,白澈都會想起當年自己抱着一堆作業本經過窗口的時候,看到那個穿着校服的少女,站在辦公室裏毅然決然地說要退學的樣子。

任憑她媽媽怎麽勸也不肯回心轉意。

生活在一個被異樣的眼光包圍的學校裏,這個少女似乎出格的堅強。

那晚那麽多警察圍堵在她家外面,把她爸爸帶走,白澈就混在人群裏,看到她那雙大眼睛裏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敵意。

再後來,他快要中考的時候,林朵便退學了。準确的講是回到了老地方去上學,所以她媽媽帶着她搬了家。不久之後從警察局裏寄來一封信,是寄到林朵家裏的,但因為她們搬走了所以沒收到。

這封信到了白澈家中。

白澈站在遠處看到警察在跟他媽媽交談什麽,隐隐知道,是林朵的爸爸在獄中自殺了。警察委托白澈的家人把信轉寄給林朵家,她媽媽這才想起自己還存有林朵她家的電話。後來他媽媽換了手機,也就漸漸和林朵的媽媽失去了聯系。

那封信,還是白澈親手寄過去的。

地址是那樣的熟悉,就和小時候媽媽喜歡打牌的茶館相隔不遠。

那一刻白澈的心中徜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在想,看完這封信後的林朵,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呢?

會哭嗎?肯定會難過到極點的。

生命總是不如意的多于開心的,一向如此。

那個被酒瓶砸破腦袋而變成植物人的男人,是不是已經好了?好了又怎麽樣呢?林朵的爸爸坐過牢了,而且也已經——

他不願意再多假設。

普通人治好一個人真難。

如果,如果自己……是個醫生?白澈後來想起時都會覺得不可思議,潛意識裏,當醫生這個志願還是林朵促動的。

看來任何人之間果然需要一點契機,命運從來都不會逆向行駛。

所以有時候他想,自己媽媽改嫁或許是命中注定,在別的地方生活也是命運使然。七歲那年,白澈就跟着媽媽搬到了另外的地方,他在那裏生活了很久,有時候也會挂念從前的老地方。但仔細想想,人活在哪裏不是活,走到哪裏哪裏都還是地球。況且對于自己來說,換個地方生活與不換地方生活,又有什麽區別。他念初三的時候,家附近搬來了另一戶人家,聽說也是從他老家那個地方轉來的,為此她媽媽還特意招待過他們。不過那時候他恰好跟着繼父去了別的地方,還沒回來,所以沒見到他們。

他是在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家還有個女兒,比自己低一年級,上初二,性格有些內向。白澈第一次見到林朵的時候不是在學校,而是在垃圾池旁。他從家裏擰出垃圾袋,林朵也擰着垃圾袋朝垃圾池走去。她綁着馬尾,目光輕幽幽的,她甚至沒有擡頭看自己,樣子有些失神和憂慮,但白澈還是從她身上看出了一絲清冷的感覺。

白澈失笑。

那哪裏是內向,分明是客氣。

或許只是她不願意搭理身邊的事物罷了。

白澈內心似乎天生就有種淡漠的氣息存在。

他從不刻意去追求任何東西,也不在乎是不是會失去某樣東西。就像他媽媽的改嫁,征求他的意見,他覺得無所謂,随你高興。

這種特質随着長大突出得越來越明顯。

就像很多年之後,明明在醫院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了池依笑,那個小時候給自己跳過舞,想看電視的小女孩。但是他緘口不言,沒有什麽是遇到了就一定要去證實的,況且他還那麽肯定。

不打擾,似乎是對生活最好的诠釋。

所以,盡管知道她,但中學時代的白澈,也沒有對林朵有特別的關注。況且,那時的林朵,沉浸在回憶之中,更不用說會認識白澈。

林朵對白澈也不是沒有印象的。

每次考試後班主任發現自己班上的整體水平下降之後,都會唠叨這樣下去怎麽辦,然後把樓上的初三班的神話搬出來當例子講。

那個神話就是每次都年級第一的白澈。

可是林朵本身也是個學霸,什麽神話,她也不在意。

她班上的整體水平最好,再沒有下降過的趨勢,所以班主任也只把他當過一次例子來講。況且,年代太過久遠,很多東西都吹散在了風裏。

她不記得了。

她現在記得的就是眼前的這一個人,正把頭抵在自己額頭上,自己能夠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

林朵忽然意識到什麽,這個平時冷淡,說話毫無波瀾的人居然也有這麽煽情的時候,她差點不太習慣。

可是從胸腔裏冒出的那股撲通撲通不停的跳動的感覺卻是真實的。

想想那回在超市,他問自己,“要不要去我家?”

林朵一臉警惕地望着他,義正言辭地說:“你打什麽壞主意?”

“打你的主意。”他平和微笑地說。

林朵的臉瞬間紅透了,這個人就算說這樣暧昧的話也臉不紅心不跳?她一只手指指着他,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憋出了兩個字:“無聊!”

他那話什麽意思?

很久之後林朵還在為了那句話而胡思亂想時,人家白醫生卻在醫院像是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該吃飯的還是吃飯,該上班的還是要上班,而自己好不容易開始提筆畫畫的,卻被他擾得茶飯不思,什麽靈感也沒有。

這是什麽人,居然有這種本領?

她覺得自己要抓狂了。這比當年自己苦苦追江定時還要痛苦,好吧,她承認當年追江定時雖然遭到N次無情的拒絕,自己也黯然神傷過,但那都不是因為得不到而痛苦,而是為池依笑有個這麽愛她的人而自己卻沒有而挫敗。

她不是真正的喜歡江定,所以離開雖然不甘,但也灑脫。

到了白澈身上卻這麽抓狂,難道是因為喜歡?

……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林朵忽然懵了,這是個可怕的問題……

可怕的問題啊……

她撂下畫板就去醫院找白澈,那時候已經中午了,醫院下班了。她去辦公室找他的時候他不在,只有從前給林朵看過腿的老醫師還在慢騰騰地收拾桌上的各種單子。林朵有些急,差點喊出白澈的名字了,幸好及時住口,不然這位老醫師又會說自己大呼小叫,不懂規矩。

老醫師扶了扶眼鏡看了她一眼,想起來自己是認識她的。用蒼厚的聲音問她,“找白醫生哪?”

林朵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他剛才去吃飯了,你在這裏等他?”

“……哦,還是不用了。”

“你急匆匆的,肯定是有急事,在這裏等吧,他快回來了。”

“我也沒什麽事,我還是先走好了。”

“女朋友找男朋友不是急事也是大事,坐吧!”

林朵瞬間慌亂了,忙解釋,說話都結巴了,“您誤會了!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我……我先走了!”

明明是一鼓作氣來到這裏,前腳剛踏進這裏她就覺得自己沒骨氣了,而且剛才和老醫師的一番話反而讓她突然清醒了,自己來這裏幹什麽啊,就為了問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嗎?

她急急忙忙轉身,轉身就撞進一個懷裏。

林朵趴在他的懷裏,目光對上白澈和煦的眼睛,看見他忽然對自己上揚了唇角。

這種感覺好奇怪。

林朵忽然覺得,如果真的要問一下,也不會吃虧對不對……

是不會吃虧的。

不然她現在也不會站在白澈的身邊,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路燈拉長了他們倆的身影,又像是交融在了一起。

什麽也沒有發生,誰也沒有表明心意,但似乎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那樣,出乎意料地簡單。

10.

某日晚上在房間裏,江定跟池依笑提起了結婚的事情。

池依笑那時正趴在江定身上看書,聽後把書捧在臉上只露出眼睛問:“是不是太早了點啊……”

江定聽後一笑,是那種微微一笑,看得池依笑全身發毛。

她從他身上爬起來,給他一錘:“幹嘛那樣看着我?怪碜人的……你打的什麽壞主意?”

“我哪有打什麽壞主意。”

“那你眼神怎麽怪怪的?”

“我只是在想——”江定停頓了一下語氣,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了。

池依笑等得猴急,推他肩膀催他:“想什麽啊,有話直說嘛。”

“你确定要聽?”

“聽!”

“不後悔?”

“不後悔。”

“不臉紅?”

“不臉紅。”池依笑反應過來,“我為什麽要臉紅?”

他不會是要說那什麽吧……池依笑腦中開始胡亂YY了。江定突然想起那日晚上他從她家回去的時候,池依笑叮囑自己開車小心,不要被xx男人給xx了,真是氣得他又怒又好笑。江定敲了敲她的頭,把她拉入現實生活中,不要想入非非了。

“其實是這樣的,周藍告訴了我有關你的一個秘密。”江定切入了正題。

池依笑眉毛都歪了,周藍講了自己什麽秘密?她有秘密嗎?她一沒有暗戀過別人二沒有收到過情書,哪有見不得人,聽了還會臉紅的秘密?

不會是周藍撞見自己被白醫生給吻了吧!

池依笑吓得書都掉到了床下,但又不确定,只好露出一口小白牙傻笑:“嘿嘿嘿……什麽秘密?”

“你這麽緊張幹什麽?”江定有些好笑,把她拉過來靠在自己胸膛上,撫上她的眉,“你這麽緊張,我就不說了。”

池依笑變了很多。

從前她緊張的時候,一句話都不說,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或者看着窗外。有時數學老師喊她回答問題,答不出來,也緊張得腦袋低得不能再低。剛和江定同桌的那會兒,她對江定還有些警惕,喜歡歸喜歡,但總怕是他耍自己。所以即便再答不出來,她也不會向江定求助。

江定就坐在她的旁邊,單手支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地望着她。他在等着池依笑問自己,但她就是不問,直到有一次數學老師講卷子,并提問上節課的內容,說答不出來問題的就罰抄這道題一百遍時,池依笑才終于肯問江定。

老師說完這句話之後,池依笑扭過頭,漲得一臉通紅,幹巴巴地望着自己,江定想起那個表情就覺得好笑,掩着嘴邊笑邊咳嗽,說,“看你可憐兮兮的,我就幫你好了。”

運氣真不好,那節課老師并沒有點到池依笑的名字。

池依笑心裏那個後悔啊,江定卻跟什麽事兒也沒有發生一樣,下了課繼續淡定地跑去打籃球。

後來池依笑在內心翻騰了半天,才很莊重的對他講:“我沒有可憐兮兮,不會數學又不代表我不會學習。”

江定驚滞了一瞬,卻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聲好氣說,“是,你不傻兮兮。”

那一刻,池依笑覺得自己頭頂,大概光芒萬丈。

但後來她變了,變得緊張的時候,開始撒嬌了。在自己面前。

江定的心忽然變得柔軟起來。

他輕輕摸着池依笑的頭發,而池依笑迅速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書,一邊繼續纏着他說:“說嘛,說嘛,我不緊張。”

“也沒什麽。”江定笑得很暖。

在C城的那次,他們去找林文書前,周藍在江定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池依笑這人其實死心眼,認定了誰就是誰,她對你可是一直念念不忘的,而且你從初中的時候就身為她的男朋友,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她……”

後面的,江定沒有聽清,因為他被那句男朋友給驚了一下,而且從初中的時候就作為池依笑的男朋友?

周藍說:“她的日記本裏都是這麽稱呼你的……怎麽,難道不是嗎?”

江定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又沉穩地回答周藍:“是,當然是。”

明明是要說的話,但江定突然就要保護這個秘密。

他攏了攏她鬓後的發,其實她還是很要自尊的對吧。

他不說。

“唉,就知道你耍我。”

池依笑努了努嘴,繼續看書。那是一本日本漫畫,高木直子的。池依笑最近不知怎麽,開始重視自己的畫風了,突然就覺得自己的水平在一個線上沒有突破過,所以想從別的漫畫家身上找靈感。

況且,她現在要完成的這部漫畫,遇到瓶頸了。

這件事她是絕對不會告訴周藍的,因為池依笑已經在腦中幻想過N多周藍狂笑自己的場面了,因為自己每次都笑周藍也會抓狂寫不出稿子。也想去找林朵,但是她似乎很忙……在忙着談戀愛?池依笑想多半都是這樣的,因為最近她除了畫畫,還去報了一個廚師班,在電話中咬牙切齒地說一定要比他的面條下得好吃,一定要蓋過他拿雙拿手術刀卻做得一手好菜的手!

他,是誰?肯定是個男人。但池依笑沒問。林朵到了想要告訴自己的時候,就會主動告訴自己。

況且,留有神秘感,也是不錯的。

“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一個有關我的秘密。”江定一臉的神秘。

池依笑立馬又丢下書,湊過去笑開了花:“我就喜歡聽秘密!說吧!”

江定卻什麽話也沒說,吻了下去。

不深不淺,淺嘗辄止。

江定略帶低聲的嗓音劃過她的臉龐:“我們第一次的吻,是在醫院,你知道嗎?”

池依笑瞪大眼,立即明白了什麽,身體有些吃不消似的在發軟,江定的手緩緩攬過她的腰,低聲喃道,“我本以為,我們會順利的等到中考,經過高考,然後在一起,一直到老。沒想到要這麽久,我們才能在一起。”

池依笑的眼中忽然噙着淚光,外面起風了,秋意正掃過窗外的樹木,吹落大把黃綠色的葉子。

池依笑很堅定地望着江定:“我們明天就結婚!”

江定知道池依笑是想安慰自己,內心忽然溫柔得打緊。

“傻瓜。”江定吻了吻她的額頭,“那樣太倉促。我沒有給你一個精彩的青春,不能不給你一個精彩的婚禮。”

“你就是我青春的精彩啊。”池依笑吸着鼻子說,眼淚已經大把大把地流下來,邊哭邊抽噎,“等等啊,我要問周藍她喜歡中式的婚禮還是西式的婚禮。”

江定笑出來:“你結婚還是她結婚啊?”

“當然是我結了,但是我就想問問她。”

“好好好,你問吧。”

“那我們去哪裏度蜜月啊?”池依笑在江定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着,邊問邊給周藍發短信。

“第二次度蜜月,我未來的岳母會不會覺得奇怪?”

“第一次都沒有,哪來的第二次?”

“有啊。”江定很無辜的用清澈的眼睛望着她,“不然,上次你住院,那麽久不回家,你媽怎麽不來呢?”

原來是江定向媽媽解釋的,池依笑一下子坐起來,瞬間覺得這世界上所有事情的發生都占了99%的機緣。

“難道她以為我和你去度蜜月了?”

江定一臉認真地點頭。

沒想到老媽早就把江定當自家女婿了……池依笑在心中啊的一聲……老媽真有眼光啊,一點都沒有看錯。

這時,池依笑收到了周藍回過來的短信,兩個字:中式。

11.

不久之後,周藍又匆匆回了C城。池依笑對着她死纏爛打追問她回去幹嘛,周藍就是緘口,之後大手一揮說:“我去辦正事!”

池依笑才不會相信周藍是去辦什麽正事,拖着她不想讓她去,實際上她心裏有些沒底,有些害怕周藍突然又反悔了要定居在C城。

骨子裏,她其實很害怕周藍不在自己身邊。

周藍翻了個白眼,卻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明天就回來,你瞎琢磨什麽呢!”

道森也聽到了周藍說要回C城,立馬從沙發那邊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回去!”

周藍瞪了他一眼:“你才從那裏過來,又跟着我去瞎折騰什麽啊,我反正很快回來。”說完,便把池依笑喊過來去房間。

池依笑臉上寫滿了哀怨的表情,不甘心地又起身坐到江定身邊去,悄聲在他耳邊說:“你勸勸她啊,勸勸嘛。”

江定一直就坐在旁邊看着,又有些好笑,他勸什麽呢?想了一會兒便說:“周藍做什麽,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就不要擔心了。”

池依笑氣得牙癢癢,就知道江定會這樣說。她跟着周藍去了房間,周藍還沒開口,池依笑就堅定地告訴周藍,“你是不是在躲道森?他追你都從北追到南了,絕對是真心的,他要是敢欺負你我一定替你教訓他!”

那天道森站在自家門口的時候,池依笑差點下巴都要驚掉了。道森怎麽找到這裏的?是周藍終于接受這個癡情的男人了嗎?但是她在門外左看右看也沒看到周藍的人影,這時道森才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番,最後說:“我可以在這裏等她嗎?”

池依笑才回過神來,給周藍打電話。周藍在電話裏的語氣很顯然是被壓抑過的,但是不難聽出來,她還是很激動的。可是等真正兩人見面,周藍的臉上卻波瀾不驚,一點也沒有為道森追到這裏來的喜悅之情。池依笑簡直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周藍神經太大條了。

但很顯然,并不是,不然現在她也不會這樣理性地跟自己講話。

周藍望着池依笑這樣一副堅定作勢要保護她的樣子,心底忽然一觸動,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反倒大悟大徹了。

她忽然很感激,她還是有機會留住這一切的。

“笑笑,如果有一天,即便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活得自在。快樂并不重要,自在才最重要。活得自在,才能快樂。”周藍輕輕抱住她。

池依笑的肩膀頓時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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