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一句話,你為什麽要把墜子還給我?”

周藍皺了一下眉,問,“白澈沒有告訴你?”然後嘆息,“哎,果然自己的事情還是要親自做才好啊。”

她指着自己的脖子,朝我眨眨眼。

我看見我送她的藍花墜子,正戴在她的脖子上,閃閃發亮。

04.

我是那時才知道,原來那張診斷書是假的。

當時周藍胃不舒服,就在C城檢查了。後來回X城時她又複查,白澈卻告訴她,只不過是胃潰瘍。于是周藍立即返到C城的醫院問個清楚才知道當時和自己一起檢查的,有個同名同姓的人,恰好自己又拿錯了診斷書。

那時道森還在這裏,周藍一個電話把他叫回去,是因為她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人生苦短,有個愛你的人不容易。愛不分國界,不分文化。

記得當初送藍花墜子給周藍的時候,我以為她和白澈有緣,沒想到和白澈更有緣的是林朵。而這兩個人,都是我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人。我想起以前上高三的時候,我怕考不上大學,周藍就在我耳邊說:“人生皆有命。我看你命格極好,不會一馬平川。要知道,有起有伏的人生才不枉活了一趟。”

我只感謝周藍還活着。

至于打她電話關機,發短信也不回的事情,在知道周藍平安後,我一個高興就給忘了,周藍也從不提起。她不會告訴我,她知道我的未接電話,看了我的短信。她是故意不理我的。故意讓我擔心她的。

就像故意留下包裏的診斷書讓我發現那樣。

好讓我明白,她和林朵,同等重要。

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這是周藍的一點小心思,而我現在明白,也算為時不晚。

05.

後來,我給我媽道了歉。我朝她發火的樣子令她心驚肉跳。她還以為我是在生她的氣,一個勁地朝我表明心态,只要我不同意,這個家絕對不多添一個人。我有些後悔,江定把我推上前,說,“跟你媽談談心。”然後自己收拾地上的花瓶碎渣。

我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這個态度就像母老虎一樣。我幹巴巴地望着他,他無奈地說,“我不生你的氣。”我才跑去和我媽說自己的想法。我媽要和什麽人度過她的餘生那是她的自由,就像我決意要和江定度過餘生她不幹涉我的自由一樣。

第二天天出了個大晴,是個出門的好天氣。聚會的地點定在了中學附近的一間包廂,在我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很多初三的畢業生都在這裏聚會。這是這家KTV最後一次開業了,因為附近在新建小區,還要開辟新的公路,需要拆遷的地方有很多,這家KTV就是其中要拆遷的一家。

我從前總會羨慕那些畢業生逃離了課業的魔障,沒想到生活就是跳入一個又一個的魔障。燈紅酒綠是遮不住生活的艱辛的。唯有苦中作樂。大家都到得很早,包廂裏有些暗。見到江定時,我聽到大群人還是熱切地喊他班長。我站在他旁邊很是尴尬,左右打探看看有沒有米青的影子。江定這時拉穩了我的手,眉眼柔和,說,“快叫嫂子。”然後立馬爆出一陣“喔~”的聲音。

這種聲音一看就不懷好意。我臉一下子紅了,和他們打招呼。有的同學還記得一點,但大部分面容已經生疏了。我悄聲附在江定耳邊說,“這就是你說的男同學都記得我?”他笑了,“畢竟,當年在宿舍,沒有人不知道我喜歡你。”我忽然問,“你喜歡我什麽?”他思考了一下,“我喜歡這樣。”然後在我左臉親了一下。

大家口中的“喔~”更濃了。

我呆若木雞,臉燒得如火中雲,撇下他跑到包廂角落坐了下來。江定在後面笑得歡暢。我遠遠地看着他,忽然覺得幸福感爆棚。空氣裏彌漫着啤酒味兒,夾雜着香煙味兒,我默默注視着他們,這些從年少時代長成大人模樣的人,如今都有一張沉穩的臉。原先偷吃一個槟榔都會被班主任當着全班的面破口大罵的人,如今什麽都可以嘗試。我感慨着,趙宇突然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他望着我,樂呵呵的,手中用塑料袋裝着三個包子。一邊遞給我一邊說:“班長說了,你不喜歡喝酒,特意讓我給你帶的包子。”

“給我的包子?”我好奇,咬了一口,“這味道好熟悉啊,粉絲餡兒的。”

趙宇眼裏閃着光芒,有些激動:“上學的時候你讓我給你帶過一段時間的包子還記得嗎?你總要粉絲餡兒的,後來班長也逼着我給他帶包子,還逼問我你吃的什麽餡兒的。”

居然還有這一段?

我望着正在和男生們說話的江定,微微回憶着,記憶似乎有些模糊了。過了好久才想起來,那段時間我正和江定冷戰,我怕在食堂遇到他,所以叫趙宇每天帶早餐給我。原來江定知道這事兒,我一直以為那時候他還過着他正常的生活,所以不知道。

我有些惆悵。原來和江定在一起久了,每天安穩幸福的日子,似乎讓我淡忘了那些不好的回憶。或者是我只願意記得那些美好的。

原來,這才是愛一個人的樣子。

我悄聲問趙宇:“以前在男生宿舍,班長經常讨論我嗎?”

“沒,他一個字也不提及你。”趙宇直接搖頭,“班長只對你一個女生好,背你去醫務室,給你買創可貼,送你橙子,對你笑得最多,連吃飯都和你坐一起,是頭豬也看出來了。”

我又咬了一口包子,微微點頭,心卻有點清揚的喜悅。

“不過那時候你也太內向了,你不知道,那時候你一起來回答問題,大家都想起哄你跟班長,但是被班長一記殺人的眼光給瞪了回去。他知道你的性格,大概是在保護你吧。”趙宇若有所思道。

原來他一直都在考慮我的感受。

從前的我,是那樣的不懂他。

有一種錯失了他很多年的錯覺。我低下頭,有眼淚噙在眼眶裏。生怕被別人看到,然後起身出去,在外面走了一會兒。站在樹下發呆,忽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過頭看,是一個女人,手裏還牽着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兒。

面容相當的熟悉。

“不記得我了嗎?”她朝我走過來。

這段時間似乎總有人對我說這句話。我尴尬地搖搖頭。她看着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對于我的回答她有些錯愕,眼神變得複雜,随後又笑着低頭對那女孩兒說,“叫池阿姨。”

“池阿姨。”小女孩兒乖乖地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我彎下腰摸了摸她的頭發,說,“真可愛。”然後擡頭看她,“這是你女兒嗎?”

她點點頭,說,“是啊。”。

我看着這個小女孩兒,就在那一瞬間忽然想起了一個女生。我對她說:“我想起你是誰了。”

“是嗎?”

“盧妙妙。”

她微微揚唇:“原來你還記得。我還以為你忘了。要是你真能忘了我,說明你真是心大,不記仇。”

陳年往事,翻出來才有仇可記。不觸碰,它就不碰不癢。

我繞開這個話題,表示很驚訝,她女兒都這麽大了?

我就站在樹下和這個曾經欺負過我的死對頭和和氣氣聊了起來,這是當年的我絕對想不到的事情。成長果然是一樁奇妙的事情。

看得出來,盧妙妙結婚得早,但我沒想到她大學的時候就懷孕了,女兒的爸爸是和她同校但不同系的音樂才子。當年盧妙妙就是被他憂郁的嗓音給迷得七葷八素的。

“那她爸爸呢?怎麽不把他帶來?”我問。

曾經被評為校花的她,其實心氣兒很高,看不上很多男生。我曾經在宿舍每晚的夜話大談裏聽她講,将來她的男人如果不是才高八鬥兼外貌出衆,她絕對不嫁。

我因此很好奇盧妙妙的對象長什麽樣。但是沒想到她的臉色黯了一下,望了自己女兒一眼,然後把我拉到一邊去,輕描淡寫地說,“他去年去世了。”

我一時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他去年去參加一個國外的歌手比賽,沒想到遇到大氣流,飛機失事了,連屍骨也找不到。”她的語氣又沉又輕,“我女兒還不知道她爸爸已經不在了,我也不打算告訴她,不想讓她的童年不快樂。”

我為她的事情感到難過,忽然覺得胸口堵堵的。盧妙妙變了好多,身上沒有戾氣,沒有傲氣,有的都是歲月沉澱下來的冷靜。

“進去吧。”她見我眼神中的目光,反倒安慰我。

“你不去嗎?”我問。

她搖搖頭,然後拉着她女兒轉身就回去。

我忽然想起林朵也不願意來這個聚會。

我又站了會兒,覺得有些恍惚,突然聽到江定在後面喊我。

“怎麽出來這麽久?”他問我,還沒走到我身邊,我忽然撲過去抱着他,緊緊的,就是不肯松手。他有些失措,反手抱住我,“怎麽了?”

“我剛才碰見盧妙妙了。”我平靜地說着,還是抱着他。

“她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還是不肯松開他。我覺得我大概撿到寶了,江定就是那個寶。

“我愛你。”我認真地說。

江定愣了一下,揉了揉我的頭發,“笑笑,別吓我。”

我望着他的眼睛繼續說,“我是認真的。”

他萬年波瀾不驚的臉忽然紅了。這時有人在門口喊他:“班長,怎麽跟嫂子站在外面說話啊,大家都等着你倆呢!”

江定對他點點頭,然後親昵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再說一遍。”

我疑惑地望着他:“說什麽?”

“不會吧,你就忘了?”

“哦,哦,想起來了。我是認真的。”

“不對。上一句。”

“回家了再說。”我露出笑臉,反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他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該受寵若驚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他這個比我優秀一萬倍的人。

周藍這時對我來了奪命短信call,跟打聽聚會的八卦。比如誰誰誰逆襲從□□絲變成高富帥,誰誰誰逆襲從醜小鴨變白天鵝。我待會兒再回她,因為我剛才看到一個人,趙傑。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他幾乎一點也沒有變,還是老樣子,長着一張米青喜歡的臉。

在進入包廂的那一刻,我下意識地尋找米青。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青青河邊草這個人,不就是米青嗎?

我想我要做點什麽。趙傑就坐在點歌臺旁邊點歌,我倒了兩杯酒朝他走了過去。江定拉住了我,神色很是疑惑。

我對他說:“放心,沒事,我不搗亂。”

遠遠地,江定坐在我先前坐過的那個角落裏,看見我對着趙傑敬了一杯酒,然後寒暄了幾句就回來了。

他把我拉過來坐在他身邊,打趣地望着我,“不要以為我沒有看見,你在他酒裏放什麽了?”

“沒什麽,反正不是毒藥。”我說,又補充一句,“我只放了一點點,不過也少不了他肚子不舒服幾天了。所以我覺得我們得趕緊走。”

江定用一副“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的表情望着我,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他什麽時候得罪你了?”

我想了想,“好多年前了。”

他笑眯眯地搖頭:“這你都還記得。”

我遠遠地瞪了趙傑一眼,大氣凜然對江定說,“不是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嗎,我就是記着。”誰叫他欺負當年的你啊。

之後我們找了個借口,晚上不去大家已經預定好的酒店吃飯,然後從包廂裏溜了出來。江定卻對我不依不撓,問我都跟趙傑說了些什麽。直到我們回到家的時候,他還惦記着,我不知道原來他可愛起來的時候醋壇子會這麽大。

我媽給我們準備了飯,然後又去看戲了。江定坐在我對面,一邊吃他一邊敲我的碗催我說跟趙傑講了什麽。我妥協了下來,望着江定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說:“其實也沒說什麽,我就問了一下上初三的時候他多高,多重。”

江定涼涼地望着我:“你不會連人家三圍都問了吧?”

我鄙視他:“我有那麽無聊嗎?”

江定慢慢地開始裝作不經意地問我:“那你問他身高體重幹什麽?”

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忽然就覺得太可愛了。以前的時候怎麽就沒有發覺呢?但是我偏不回答他,搖搖頭,然後去廚房盛了一碗飯,順便問他,“你要不要啊?”

他涼涼地給我一個笑臉,露出小虎牙,“我身強力壯,自己盛。”

我在心裏樂翻了天,他以為我問趙傑身高體重是因為覺得他不夠強壯。我止住了笑意,走過去坐到他旁邊,把碗放下,用手輕輕撂開他額前的幾縷碎發,那道疤痕很細小,但分明還在。

江定立馬握住我的手,我的手指輕輕撫摸那道疤痕,說,“別動,讓我好好看看。”

“一道疤而已。”

“這可是有故事的疤。”

“已經好了。”

“可是我難過。”我的手輕輕劃過江定的臉,直到現在,我都覺得站在我眼前的這個人有點不真實,好像只要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他真的是我的江定嗎?

“趙宇告訴我的,你和趙傑打過架,然後你也撞到額頭了。”

江定臉上出現幾條黑線,“這家夥,怎麽什麽都說。”

“說了好啊,不說,有些事情我就永遠不會知道。”

“不知道才好。”江定笑着,眼神又一變,惡狠狠說,“趙傑那家夥,如果不是當初我沒吃飯沒力氣,不然我怎麽可能打不過他!”

“你幹嘛不吃飯?”

他回頭意味深長地望着我:“你認為我和你吵架的時候,還能安心的吃下飯嗎?”

我恍然大悟。

他又酸溜溜地道:“不像你,一點也不難受,每天早上吃包子可有味了。”

我搖頭:“這我就不同意了,我那時是為了躲你啊,我不想在食堂裏碰見你,怕尴尬,所以讓別人帶了早餐。”

我小聲嘀咕:“我哪裏知道你都吃不下飯。”

他兇巴巴地說:“這說明你一點也不關心我。”

我急着解釋,奮力用手勢比劃着:“因為越愛越不敢接近啊!”

江定反倒沒說話,揚着唇角定定地望着我。

“別這麽看着我,怪難為情的。”我把頭低下來。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我擡起頭來,發現他幽深的眼睛直入我的目光,深沉得毫不猶豫地撞入我的心底。

我突然覺得心上開出了一朵牽牛花來。

“但是現在你在我身邊,這就足夠了。”他說。

☆、大結局

06.

江定要晚點回來,我漫畫的後部分也要推翻重來。畫了一會兒,很想打電話給他,這才知道原來有了愛的人,那種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是那樣的迫切。但又想給他一個驚喜,戴了條圍巾就跑去找他。

他公司裏的人基本上還不認識我,因為我很少露面。他懂我從來就沒有那種得到一樣東西就迫不及待想要向全世界都宣告的心态,更何況還是像他那樣的好寶貝。有時候我也會問他,我這樣會不會令他感到委屈,因為啊,別人家的女朋友似乎都急于宣告自己男朋友的各種好。

他一本正經說:“這表示我珍貴。”

我才不信。

我偷溜進他的辦公室,在那裏等他。想起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還是大夏天,現在卻已經是冬天了。時間似乎過得有些慢,才過了幾個月的時間,我們之間的矛盾和學生時代時的不愉快都一一化為平原。

有時候感情這個東西真是奇怪。

你莫名其妙愛一個人,你莫名其妙被一個人恨。

多年的怨恨可能在多年後的某個瞬間就相逢一笑泯恩仇,多年之間的情誼也可能在多年後的某一瞬間崩于穴蟻之堤。

我拉開窗簾,把窗戶打開一點,外面的風呼呼的,正下着瓢潑大雨。我發着愣,突然門開了,江定走了進來,看到我也是一驚訝。

“怎麽穿這麽少。”他開了暖氣,走到我身邊把窗戶關了,“雨都吹你臉上了。”他低笑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很興奮,望着他說:“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來這個辦公室的時候也是下雨啊?”

“當然記得。”他微微眯起眼點頭。

我很是高興:“這充分說明我們和雨有緣耶。”

“是啊。”他意味深長地拉長了尾音,“我記得——我第一次轉到你們班的時候,也是下着雨。”

“這你都記得啊?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內心卻忽然有些感動。江定說的很對啊,他第一次轉來的時候也是下着大雨,那時我還趴在桌上一臉的愁雲遍布,覺得新同學來了就來了,反正和自己無關。

但是沒想到,眼前的這位新同學,就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每一個你以為不可能走向你生命軌跡的人,都可能在下一秒和你共度餘生。

“我記得的事多了去了,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他眨眨眼,笑得一臉狡詐。

我忽然壞笑地靠近他:“我記得那時候你一來就拉了小提琴,還拉得那麽好聽,說,你當時是不是就想用琴聲來吸引女同學的注意力?”

他擺出一副我真弱智的表情:“瞎扯。”

“我才不信。”我搖頭,然後大大方方坐在他的位子上。

他一臉無奈的表情:“都是我媽。”

“你媽要你彈的啊?”我好奇地問江定,卻不敢告訴他,其實我在初三那年就見過他媽媽了。

“不然呢?誰上文化課會帶着一把小提琴啊。”

他皺着眉,一臉的不情願,伸手去弄桌上的小仙人球。我悶了一下,才有些扭扭捏捏地喊他,“江定。”

“恩。”

“你下次再拉一遍你以前拉過的那首曲子給我聽好不好?”

他愣了下,揚唇說,“好。”

又挑眉問,“為什麽?”

這種話說出來總是怪不好意思的。

但是和江定在一起久了之後,我似乎沒那麽要面子了。

“因為不管你當初拉小提琴的時候吸引了多少女同學的注意力,總之,我也是其中一個被你吸引到的啊。”

他湊近我,笑,“你這是吃醋了。”

這可是很煽情的話,被他這樣一說,我瞬間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有些氣惱地說:“才沒有!”

“你被我吸引,怎麽不主動來找我說話?”他壞壞地笑,把我的一縷頭發攏到耳後。

原本想說我是女孩子,又那麽不喜歡交際,就算喜歡也不敢啊。但是他這個動作忽然讓我有種備受寵愛的感覺,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我有啊,美術課的時候我不是主動找你說話了嗎!”

我幹巴巴地望着他。

他的眼睛是一湖深譚。

半響,他突然捧住我的臉,和我面對面,笑得一臉燦爛:“你終于承認原來你曾主動出擊過啊。”

這個笑容真是可惡!

我瞪着他:“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他爆笑。

又問,“有一回期末考試的時候,我坐在你的後面,你緊張嗎?”

我微笑着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就讓我挺緊張的。”

他的笑容加深。

我繼續微笑說:“江老板,雨停了。”

他松開捧着我臉的手,我這才發現即使是過了那麽多年,我和他已經親密至極了,當他離我這麽近的時候,我還是會心跳得好快好快。

我怎麽能不緊張呢?

比起坐在我後面,考完後他喊我跟他一起回教室的時候我才更緊張吧。原來我居然記得這麽多往事。

十幾年的時光,說長似乎也不長,說遙遠也不遙遠。

尤其是,當你感到幸福時,并不會覺得你對過往有什麽非去不可的執念。

“我們回去吧。”我坐起來,“你餓不餓?我去做飯。”

“不用了。”

“你不會嫌棄我做的飯不好吃吧。”

“這麽緊張幹嘛?”他笑得有些壞,“你做的我都喜歡。”

又朝我眨眨眼,“不過今天我們去外面吃,有人請客,而且是貴客。你見到他們的時候,一定會覺得驚喜的。”

“誰呀?”

“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笑,拉着我出了辦公室。

07.

我猜了很多遍都沒猜到請我們吃飯的是何人,但我想,這真是江定給我準備的一個大大的驚喜。來的人是周藍和道森,她從英國回來了,我望着周藍那副很想讓我揍扁的臉,忽然就熱淚盈眶。

但是我還注意到兩個人,林朵和白澈。我有些訝然,望向江定,他剛準備解釋,周藍就一臉嫌棄着說,“遇上了就一起了呗,看在白醫生的面子上,我就勉勉強強吃這頓飯好了。”

林朵正切着牛排,聽到周藍這樣說,立馬毫不猶豫瞪回去:“你什麽态度?”

道森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白澈則低頭笑了。

我見她們大有要掐架的趨勢,立馬伸手擋在中間:“有話好好說嘛,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和和氣氣多好啊。”

“就你多嘴。”周藍翻了個白眼,看着江定,“江定,你得管管你們家池依笑了,世上沒有不被吹彎的草,你家池依笑這也彎得太厲害了吧,我這才離開多久啊,她就把我給忘記了。”

“這充分說明,距離近,感情才更好。”林朵若無其事地繼續切了塊牛排放在白澈盤裏。

我幹笑地望着白澈一眼,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自從知道了他就是我小時候的那個大哥哥之後,我反而覺得世界更小了。

江定笑了,望了我一眼,“林朵說的沒錯,距離越近,感情越好,你說是不是,同桌?”

周藍啧啧了兩聲,“池依笑,你可就幸福了啊。”

我打着哈哈:“都幸福,都幸福。”

可不是嘛,我有江定,周藍有道森,林朵有白澈。

真是皆大歡喜。

有時候,人和人的緣分,要在走了很長一段路程之後,才能看得見,分得清,抓得住。

“笑笑,你們的婚期定了嗎?”白澈突然開口問,聲音沉靜如水。

道森一下子聽懂了,也忙問,“對啊,定了嗎?”

“呃……”

我還在猶豫着,就聽見江定波瀾不驚地說,“笑笑怕冷,今年怕是不會了,等明年開春暖和一點了再說,具體定在了四月份。”

周藍壞笑地看着我:“哦……”

我終于有了底氣鄙視她:“你還不是比我先結婚,而且不告訴我,沒良心的家夥。”

“那可能你們就要先行來喝我們的喜酒了。”白澈淡淡地微笑着。

“什麽時候什麽時候?”周藍有些興奮地問白澈。

林朵第一次帶着些微的笑意看着周藍:“你問這麽急做什麽,又不是不請你。”

周藍忽然笑了,“想看是你做新娘漂亮還是我做新娘漂亮啊。”

道森說:“在我眼裏,你怎麽樣都好看。”

周藍低頭笑了。

我望着對面那些成對的人兒,突然覺得有些暖。我問白澈,“那具體是什麽時候呢?”

“十二月十七。”

我又悄聲問,“農歷?”

“不錯。”白澈微笑着點頭。

我愣了一下,突然望了江定一眼,在桌子下握緊他的手。

“冷?”他笑着問。

我笑眯眯地搖頭,“不是。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你給我準備了禮物?”他有些好奇了。

“對啊,不過,要過些日子才能給你。”我說。

這頓飯吃得出乎意料地暖洽,除了剛開始周藍和林朵有掐對方的一點惡作劇之外。我心裏有些感慨,在周藍上洗手間的時候,我也跟着去了,本想問她為什麽去英國也就罷了,為什麽和道森結婚也那麽倉促并且不告訴我,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周藍一下子猜到了我的心思,“想問什麽就問吧。”

我欲言又止。

周藍笑了笑,語氣雲淡風輕,“我和我爸媽相處不好,又斷絕了關系,在這裏結婚,總覺得尴尬。以前我總覺得結婚是一件大事,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其實人生沒有那麽多儀式感,沒有那麽多重要的時候,人過一生,終究是平平淡淡而已。”

這是周藍第一次跟我提起自己的家庭。

我微微有些說不出話來,原來這是周藍的難言之隐。因為不知道如何面對,所以選擇獨自一人承受吧。

她見我有些發愣,突然一拍我的肩膀:“怎麽,心疼了?”

“是,心疼了。”

周藍大概沒料到我會順着她的話,而且順得這麽誠懇坦蕩,一下子反倒笑不出來了。

我笑着拍回去:“吓到你了吧!”

“對了,這條墜子是怎麽回事兒?”我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墜子,又指了指周藍脖子上挂着的墜子。

這原本是我獨一無二的藍花墜子,現在居然有兩個。

“你想知道啊?”周藍神秘兮兮地望着我。

我點頭。

“我偏不告訴你。”

“說嘛。”

“其實——這是很久以前,我讓林文書設計的。”

我驚訝得幹瞪着她。

“好東西不能獨享啊,池依笑,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對不對?”周藍朝我眨眨眼。

我想不到她居然會找林文書。

她啥時候和他那麽熟悉了?

不過我不想問,反正我不能收林文書的戒指,但是這個墜子可以啊。

況且,江定還不知道。

這時,林朵也過來了,見我和周藍嘻嘻笑笑,問,“你倆幹什麽呢?”

“在說秘密,你想聽啊?”周藍抱着雙肩看她。

林朵不搭理她,轉身問我,“笑笑,過幾天陪我去試婚紗吧。”

“好啊。”我有些興奮,“我反正有時間,正好我也想試一試,哈哈。”

“你不是答應我辦中式的婚禮嗎?”周藍居然揪起了我的耳朵。

“可是你們結婚都穿白色的婚紗,我突然也好想的……”

林朵替我打掉周藍的手,“她愛什麽就做什麽,我們支持就好。”

08.

我在一旁失笑,內心是滿滿的感動。我何德何能,能夠擁有這兩個終其一生也不能放下的朋友。

日子過得飛快,林朵結婚的那天,我特意穿了件露肩的裙子,江定說到時候看不把我冷成刺猬。可我卻想陪林朵一起冷着。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幻想過我們結婚的樣子,那時,我發誓要和她同一天結婚,穿一樣的婚紗,我在我們的藍圖裏構想了一座推開窗就可以看到彼此的小屋。

不久前,她交給我一本厚厚的冊子,裏面都是她轉學後在別的學校畫的我和她藍圖的漫畫。原本,她轉學回來的時候就要交給我的。

命運待我真好,還能收到這個本子,感動她的感動。

周藍早就嚷嚷着要比林朵美,就穿得更少了。我看着她那身抹胸小禮服,真是哭笑不得。她和林朵是不一樣的美。

“是不是也想穿婚紗試試?”江定見我望着林朵出神,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轉頭笑吟吟看着他:“才不是呢,我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一轉眼就長大了。”

“長大了,才能更加接近幸福。”

“江定,你是不是偷看我放在書房裏的書了?”這句話是我做的筆記。

他摸摸我的頭,“看你看的什麽,整天腦子裏想的東西稀奇古怪。”

我哈哈大笑:“我看的可都是哲學,高深的問題,你不懂的。”

我還在笑的時候,周藍端着一杯酒跑過來把我拉了起來,“哎你倆回家了去秀恩愛啊,池依笑,去接捧花。”

說完,帶着我直奔林朵面前。

我看見林朵滿面的笑容,她望着白澈,又把目光放到我的身上,“在座的各位,我很高興你們能夠參加我的婚禮。我很感激我的一位發小,從小到大,不論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都不計較地包容我、保護我。”

“她曾說,想要一間房子,我們住在那裏,就很幸福。”

“我知道,即便我們分隔天涯,身處不同的地方,我們心中依舊是對方的永恒。”

“就像現在。”林朵的聲音有些哽咽,停頓了一下,“她依然在我身邊。”

周藍拉住我的手,語氣輕輕的,“想哭吧?”

默了幾秒,又說,“她其實不壞。”

我說不出話來,眼淚已經蔓延在整個臉上。

“笑笑,接花。祝你幸福!”林朵朝我大聲喊。

周藍在我耳邊說:“我不會跟你搶的。”畢竟她是已經結過婚的人。

但是就在花落到我手上的前一秒,周藍把花搶了過去。我大把眼淚流下來哭笑不得望着周藍:“還說不跟我搶的!”

周藍一笑,眼神卻是溫柔的:“我不跟你搶,因為我要把幸福,親手交到你的手上。”

09.

我的漫畫已經連載結束。大概在來年四月份能夠出版上市。那個時間段恰好和我和江定結婚的日子相近。江定說,這是好事,會給我帶來好運。連載期間收到很多留言,都來自十七八歲的女生。有人問我,漫畫中的人物是我身邊人物的原型嗎?小藍和朵兒我到底和誰更好一點?江小定初中的時候是不是很帥?米青去打工之後生活得怎麽樣了?……還有,那個對池小笑很好的林書文最後有沒有遇到比池小笑更好的女生?

……

我只能回答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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