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仇必報

從辦公室回來後,謝淮難得浪費了一秒鐘時間思考學業。他去年挂了五門課,學分不夠導致留級。根據學校規定,如果今年他再修不滿學分,面臨的将是退學風險。

二十歲了,退學後重新高複估計會被家裏人打死吧。

于是在深思熟慮一秒鐘後,他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履行大哥風範,每周喊祝可誠一起去上課。

祝可誠屬于有錢游戲瘾也大的人。謝淮認識他半年,就聽說他在游戲裏充了十萬多,基本上哪家公司新出游戲他都會立刻下載然後上手直播,在某站游戲區混得風生水起。

因此他最大的天敵就是早課。

周二,早晨七點,當他被謝淮心狠手辣地從床裏揪起來時,幾乎崩潰地嚎叫出來:“天吶淮哥,你都有上早課的意志力,怎麽還會淪落到和我一樣留級的地步。”

“你這話什麽意思,說我天生腦子笨?”謝淮站在床尾的梯子上冷冷發問。

祝可誠趕緊從床簾裏探出頭道歉:“不敢不敢,這學期的工圖我還指望您呢!”

謝淮當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清冷地笑了聲,走到洗手臺前洗漱。

早八是學校最擁擠的時間,稍微晚幾分鐘食堂裏就排滿了長隊。兩人就拿了幾個面包,終于在7:58成功溜進教室的最後一排。

謝淮跨進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秦轶言那個混蛋在哪兒。左看右看沒發現他的蹤影,瞬間渾身舒坦。

“你們看,那個人居然來上課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還是不肯放過他。

投影屏上放着一張醒目的二維碼。謝淮裝作沒聽見,懶洋洋地打開手機,還沒掃上碼就聽祝可誠在一旁大呼小叫:“我靠是測驗簽到,還有時間限制!這……工程圖紙按照用途可分為哪幾類?”

謝淮眯了下眼,對這個問題有印象,一邊舉着手機掃碼,一邊在包裏翻課本。

“你快點,只剩三十秒了!”

“知道,別急。”他把課本放到兩人中間,憑感覺翻了幾頁,指着标題說,“這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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嶄新的課本上沒有一點筆記,甚至還帶着新書的油墨味,但他卻能在短短幾秒時間裏準确翻到答案。

“……”祝可誠突然懷疑這貨是個資深凡爾賽文學家了。

上課鈴響起,兩人也完成了quiz簽到。祝可誠迫不及待地挂上耳機,上號訓練。

“在他的課上最好不要打游戲。”謝淮碰了下他的手肘。

“為什麽?”祝可誠疑惑地扭頭。

“這個姓楊的眼睛可尖了,學生在下面幹什麽他都知道,特別是你這種把手機橫過來的。”謝淮耐心解釋,“最好的方法就是攤開課本發呆,浪費人生寶貴的兩小時。”

祝可誠聞言痛不欲生:“這也太無聊了,簡直和坐牢一樣。”

結果轉頭一看,謝淮已經開始修煉他的發呆秘技:單手托腮、目光無神地看着投影儀,時不時低頭在課本空白處畫幾筆,乍一看還真像洗心革面的好學生。

坐了幾分鐘祝可誠就憋不住了:“大哥,既然用這種方式簽到,只要發展幾個下家幫我們拍二維碼就行了。反正答題有你,咱們稍微遲到幾分鐘,甚至少來一次都沒問題。”

謝淮停下筆,若有所思地夾在手裏轉了幾圈:“不行,這老師認識我,遲一分鐘他都能發現。”

“這麽可怕?”祝可誠面色扭曲,還是沒忍住掏出手機刷了起來。

“诶哥,我聽說這周五開班會,會有個新導生來和我們見面。”過了會兒,他又說,“據說是個年輕帥氣的學長,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你從哪兒聽來的小道消息?”謝淮繼續瞎塗,頭也不擡,“年輕帥氣的學長,你好這口?”

兩人剛認識不久,确實很難聊到性取向這方面的問題。

“沒錯,我喜歡男生。”他大方地承認了,又巴結讨好道,“不過淮哥放心,我對您只有如江水般滔滔不絕的敬意,絕無半點非分之想。”

“你對我有想法也沒用。”謝淮淡淡道,“因為我是直的,鋼鐵直男。”

說完他低頭整理好手中的畫筆,翻過畫滿小人的那頁課本,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

兩人的對話告一段落。接下去的兩節課祝可誠都在他的帶領下去課堂罰坐。終于挨到周五,結束一周的折磨,謝淮只想沖出校門吃頓好的,然後回寝室倒頭大睡。祝可誠卻不肯放過他,非要拉他去參加班會。

謝淮連新班級的群都沒加,想起那群對自己議論紛紛的新生,半點興趣都沒有。奈何祝可誠那幾聲“大哥”喊得太動聽,最後還是說動了他。

等到教室時會議還沒開始,他們習慣性走後門,挨着靠門的那排坐下。只見黑板上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寫着“競選班委”的大字,講臺上有幾個人在忙活。

“怎麽是選班委啊?”祝可誠露出失望的神情。

謝淮也不想聽這群新生逼逼賴賴,直接起身走人。不過還沒來得及開門,講臺上的男生先說話了:“請大家安靜,在競選班委前請允許我先介紹一下我們的導生,大家掌聲歡迎。”

随着噼裏啪啦的掌聲,前門應聲打開。一個颀長的身影推門而入,幾步便走到了講臺中央。

“各位同學晚上好,我是秦轶言。”

謝淮站在後門口,正好和他隔着整個教室對視。

“……很高興能再次見到大家,本學期将由我擔任你們的導生,給予各位學習和生活上的幫助。”他平靜地補上後半句。

咣——,謝淮的手機重重砸在地上。

這人簡直陰魂不散!果然,其他學生也很驚訝,甚至忘記了鼓掌。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研究生院建築材料系的博士二年級學生,本科畢業于央理建築藝術學院,是你們的校友。”他迎着一屋子人詫異的目光淡定地自我介紹,“因為本學期新推出了導生制度,我抱着和大家共同進步的想法,應聘了這項工作。”

共同進步?謝淮聽他假惺惺的說辭,都快惡心吐了。

“之前在工圖課上已經見過一面,今天就不占用大家的時間了。本次班會由我主持,下面開始競選。”他雖說是個新上任的年輕老師,自我介紹時連笑都沒笑,帶着一股老成持重的氣息,“最後那位同學,請你坐下。”

祝可誠已經把持不住了,趕緊把謝淮扯到身邊:“卧槽真的好帥!我賺了,這年大一沒有白讀!”

謝淮卻皺起眉頭,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和他談戀愛,還不如單身一輩子。”

“诶?”祝可誠發出疑惑的聲音,“你們認識?”

“上周在食堂三樓嫌我們打牌吵的那個家夥,你忘了?”

他瞬間臉色大變:“那完了,我留給他的第一印象豈不是很差?”

謝淮面無表情地聳肩,往講臺上随意瞥了眼,竟然看到了那個上次當着全班同學說他“挂了五門課”的黑胖男生,頓時如臨大敵,咣的一聲捶響桌子。

祝可誠被他的動靜吓得不輕,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第一項工作是競選班長,先說話的是個叫孔欣慧的矮個子女生,雖然看似瘦弱、聲音文靜,卻完全看不出緊張,站在講臺上有條不紊地介紹自己。最後說完還禮貌地鞠了一躬。

随後就是那個黑胖男生發言:“大家好,我叫蔣社……”

謝淮咬牙切齒地看他。

“在軍訓期間我就是代理班長,還是工圖課代表,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我為班級服務的熱情、為老師分憂的決心。我們這個專業很辛苦,和某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花瓶女生不同,我作為男生能更好服務大家。”蔣社滔滔不絕,說到這裏還特地稍作停頓看了眼身旁小個子女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同學之間也傳出了小聲的議論。

孔欣慧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氣憤地看向他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謝淮坐在下面,也默默攥緊了拳頭。

他繼續為自己號票:“再說我們土建學院本就是男多女少,怎麽能讓一個瘦弱的女生為我們搬磚打工呢?我相信自己一定比孔欣慧同學更勝任這個職務,所以請願意為女同學服務的男生們投我一票!”

秦轶言在一旁聽完了兩位的發言,走到黑板前:“請問還有同學想參加競選嗎?”

“我!”從教室最後面冒出一個聲音,謝淮昂首挺胸,潇灑舉手。

“你去瞎摻和什麽?”祝可誠拉住他的衣袖。

秦轶言見狀也有些驚訝,擡手示意他:“那請你上臺。”

“不必了,我只是想點評下剛才兩位同學的發言。”他雙手插兜站在原地,“我不明白,蔣社同學你作為班長候選人,竟然自卑到用性別去攻擊你的競争對手。”

“你什麽意思?”蔣社立刻炸毛。

謝淮迎上他怒目圓嗔的雙眼,不緊不慢地反駁:“一班之長,重在領導。在大局觀和領導能力面前,男女是平等的。比如說運動會,一名為運動員搬水的班幹部或許很勤勞,但真正成功的人,是能依靠自己積攢的威信力讓沒有參加項目的同學主動為他們送水、加油吶喊。”

“說這些話不是為任何人號票,只是單純表達我的看法。也希望作為候選人,你能有海納百川的氣量,不吝賜教。”

說完最後一句話,他潇灑地撣了撣衣服坐回原位。

“你個挂了五門課的廢物有什麽資格這麽說我?!”講臺上,被怼得啞口無言的蔣社震怒。

謝淮滿意地看着他失态的模樣,任憑他破口大罵。秦轶言搶先站了出來,宣布競選結束。教室裏很快安靜下來,同學們在紛紛寫下心儀的人選,進入唱票階段。

全部流程由秦轶言負責主持,收起選票後他開始畫正字。

謝淮這才注意到——秦轶言的板書筆鋒細長、橫平豎直,轉折處停頓有力,是标準的仿宋_GB2312字體。

也就是工程圖繪制中使用的國标字體,簡直是臺人形印刷機,和書本上的一模一樣。

随着他畫下的每一筆,孔欣慧的名字下已經有了好幾個正字。蔣社看着黑板,眉頭緊鎖,但勝負再無懸念,最後女生以10票的優勢成功當選。

在宣布結果後,謝淮滿意地為她鼓掌。吃了閉門羹的蔣社灰頭土臉地回到座位,狠狠瞪了他一眼。

謝淮揚手就是一個國際友好手勢,歡迎他不服來戰。

“哥,你喜歡那個妹子?”祝可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報仇而已,便宜那小姑娘了。”他滿不在乎努了努嘴。之後的競選都很順利,不出半小時就接近尾聲。

“那今天的班會就到此結束,請成功當選的班幹部和靠後門的兩位同學留一下。”散會前,秦轶言喊住了他們。

謝淮一下就懵了:“你又想幹什麽?”

他故作神秘地讓班委先去隔壁教室等自己,拎着公文包走到兩人面前:“說實話,我沒想到會成為你們的導生。”

“沒想到?”謝淮登時火冒三丈,“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看我不順眼,找了個更方便的職務來惡心我。”

“申請我暑假就提交了,委派也是通過抽簽決定的,完全不含個人因素。”他沒有生氣,心平氣和地從公文包裏取出兩盒初級工程師繪圖用具放在桌上,“你們的情況我了解。這是我作為導生的一點心意,希望今年你們能努力學習,成功進入大二。”

在帥哥濾鏡的加持下,祝可誠已經被徹底感化,抓起繪圖工具莊嚴發誓:“秦學長,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辜負你對我們的期待!”

“……”謝淮在心裏痛罵這貨不争氣,拿起自己那份塞回秦轶言手裏,“我不用你操心。”

說完就拉着祝可誠轉身離去。

“喂,男神人這麽好,你怎麽不領情?”他跟在身後憤憤不平。

“我跟他有仇。”謝淮直截了當。

祝可誠不信:“他肯定不會随便冤枉人,你做錯事怎麽能賴別人?”

好家夥,一盒繪圖工具就把這個二五仔給收買了。謝淮氣得胸口發悶,不想再和他多言。

他謝淮從沒吃過虧。蔣社讓他在衆人面前難堪,他就要像今天這樣加倍奉還。可唯獨秦轶言,幾回合下來,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教室裏,秦轶言看着桌上那盒本該屬于謝淮的繪圖工具,也陷入片刻的沉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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