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的苦衷

謝淮回寝後玩了會兒游戲,整理好寝室後早早睡下了。沒想到第二天下樓時,真在寝室門口看到了秦轶言。

屋外飄落着零星的雪花,他沒有撐傘,細碎的雪點落滿了烏黑的發絲。

“你居然真來了?”謝淮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到他身邊,這才想起他能看到自己離校審批的時間。

“我向來言出必行。”秦轶言看了眼手表,“車鑰匙暫時被肖醫生拿走了,一起坐地鐵吧。”

聽他這麽說,謝淮更加不好意思,關心地問道:“讓你久等了。送走我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我當時是留在學校裏寫論文。”

“那你一個人在學校,要照顧好自己。”謝淮撓了撓頭,心想本來訂好的計劃都被這場洩題風波攪黃了,提議說,“現在時間還早,要不我去超市給你買點吃的?上次送你的零食應該吃得差不多了吧。”

秦轶言不置可否,看他縮在圍巾裏束手束腳的樣子,有種倉鼠過冬屯糧的感覺。而且看上去,他好像已經不生氣了。

難道是自己之前理解錯了?

他為難地皺眉:“謝淮,我是有病,但不代表生活不能自理。別像照顧三歲小孩一樣給我塞東西吃。”

“我是真的擔心你。”謝淮怕他哪天心情不好,又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餓幾十個小時,故意找罪受。想起肖玉琢說要想辦法幫他尋找生活動力,往他兜裏塞了幾顆糖,順着昨天的事繼續問:“你說畢業後想當老師,是在央理留教嗎?”

“不,我想回康定。”秦轶言很快給出答複,“去那邊當中學老師。”

“教初中生?”謝淮有些驚訝,“那你的博士學位豈不是白讀了。”

“誰告訴你付出和收獲一定要成正比?”他冷冷反問,“讀博只是為了證明我的科研能力,畢竟我家三代人都是博士,這塊招牌不能毀在我手裏。”

謝淮聽到前半句話心裏還咯噔一下,結果後來反被濃郁的凡爾賽氣息秀了一臉。

他想起自己畢業于麻省理工和劍橋的兩位高材生姐姐,痛苦地耷拉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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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來,謝家的招牌确實被自己砸光了。

秦轶言見他不說話,自言自語地說了幾句:“其實這件事我也考慮了很久。我這種病就适合生活得簡單一點,回甘孜教書也算繼承了爺爺的遺願。”

提起家人,他又低頭轉了轉小指上的尾戒。

謝淮感覺這枚戒指對他意義特殊,好奇地開口:“可以冒昧問下這枚戒指的來歷嗎?”

他偏了下頭,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回避話題:“家人的遺物。”

“……”謝淮語塞,乖巧地點頭,“好吧,冒犯了。”

兩人的話題就此終結,一前一後走到了學校附近的地鐵站。秦轶言沒有買票,只能送他到閘門口。謝淮和他說了聲再見,擠進隊伍裏準備檢票。

突然,他在旁邊的隊伍裏看到一個熟悉的側臉,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個女生在低頭看手機,也在幾秒後擡頭往旁邊瞥了眼。

竟然是孔欣慧。

謝淮擡手和她打了聲招呼。孔欣慧卻很激動,等進站後興沖沖地湊到他身邊:“真巧,沒想到還能在這兒遇見你。你老家哪兒的?”

“知城。”

“不會吧?”她驚訝地反問了一聲,“我也是知城人。之前老鄉聚會上沒看到你,真是意外之喜。”

她實在太過高興,弄得謝淮都不好意思躲開。在原地傻站了一會,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目光越過重重人海,隐約還能在空隙中看到秦轶言站在車站門口。

他的視力應該不至于好到這種程度吧?謝淮不知道他還在看什麽,心裏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先帶孔欣慧往裏走。

“謝淮,你是哪個高中的?”

“越星實驗。”

“這麽厲害?”孔欣慧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我是晟高畢業的。”

知城市分為三縣五區,晟高是晟東縣最好的高中,至于越星實驗,是市區裏的私立學校,裏面都是有錢又成績好的學生。

也難怪孔欣慧會如此驚訝。

謝淮知道自己家境優渥,不想在外随意炫富,随便說了幾句話搪塞過去。等到車上,他才發現孔欣慧和自己在同一節車廂,只隔了三排座位。

見她推着旅行箱在行李架面前一籌莫展,謝淮還是好心幫她把東西搬了上去。孔欣慧受寵若驚地站在一旁,看他輕松地把東西搬起來,問道:“不會傷到你的手吧?”

“放心,還沒脆到這種程度。”他潇灑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從京州到知城坐高鐵大約六小時,路上還要解決一頓午飯。謝淮秉承幹飯人的尊嚴,一路上嘴裏的零食都沒停過。距離下車還有幾站的時候,孔欣慧突然走了過來。

“謝淮,其實我聽說你和秦學長被舉報的事了。你晚了這麽多天回去,也是因為這件事吧?”她直接開門見山,“蔣社實在是太過分了!老師不會真信他的鬼話吧!”

謝淮嘴裏還叼着他最愛的山楂糕,含糊不清地開口:“他們不敢為難我,就說再給我出一份試卷自證清白。”

“那你開學後還要考試?”

“對。”他點了點頭。

孔欣慧聞言臉色一下凝重許多:“正好我們是同鄉,年後去圖書館的自習室,我幫你梳理重點吧。”

謝淮再次被她的熱情弄得措手不及,尴尬地笑了笑。

孔欣慧可能不知道自己期末考了88分,說不定比她的分還高。

而且……通過一學期的觀察,謝淮也大致猜到這傻丫頭的心思了,肯定不能耽誤別人。

必須要找個機會委婉地把話說清楚。謝淮認真地朝她一笑:“那就先謝謝班長了,到時候私信聯系。”

列車到站後,他又體貼地幫孔欣慧把行李搬下來。她打算坐大巴回去,兩人便在車站門口道別了。

謝淮打開和姐姐的聊天記錄,在停車場裏找到了來接自己的黑色轎車,副駕駛座的車窗半開,露出一個戴墨鏡女人的側臉。

他走到後座,拉開車門坐進去。駕駛座上的男人恭敬地喊了聲“少爺好”。

謝淮撇了撇嘴,朝前面喊道:“姐,你怎麽也來接我了?”

“聽說你這學期工圖考得不錯。”她答非所問,“爸爸雖然嘴上說學生學習天經地義,但看起來還是很欣慰的。”

“所以能恢複我的生活費嗎?”謝淮過了一學期苦日子,現在只關心溫飽問題。

“這個暫時別想了,誰讓你突然大發慈悲去資助那個生病的小男孩?家裏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二姐謝澤瑤揮了揮手,示意司機開車,“還是老樣子,送你回常湖的別墅,曹媽會給你做飯的。”

這套房是謝淮成年後,父母以他的名義置辦的房産。因為種種原因和家裏鬧掰後,那裏就成了他獨居的老巢。

謝淮默認了這個安排,開始低頭刷手機。

“怎麽突然想學習了?”不知過了多久,姐姐冷不丁問道,“談戀愛了?”

“沒有。”謝淮趕緊否認。

“那總有人逮着你讀書吧?”姐姐又問。

他不耐煩地皺眉:“阿瑤,你什麽時候也學會八卦了?還是先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吧。”

“我這是提前幫你排練過年見父母的說辭。”謝澤瑤取下墨鏡,扭頭認真地看他,“小淮,我知道你恨爸媽當年偷改志願的事,但不管怎樣木已成舟,你還是得面對現實。”

聽到偷改志願這幾個字,原本嬉皮笑臉的謝淮瞬間沉下臉色。

“臭老頭子。”他小聲罵了句爹。

外人看謝氏集團家大業大、家風嚴謹,殊不知謝家的教育甚至能用迂腐來形容。幾代人都重男輕女,認為建築行業最終要靠男人撐起半邊天。謝母連生了兩個女兒,等懷上謝淮時已是高臨産婦,不顧超生罰款生下了他。

謝鼎城中年得子,自然把全家的希望都壓在他身上。可惜謝淮天生不是個學理科的料,從小就喜歡彈鋼琴學畫畫,流連于圖書館各種偏門的稗官野史。随着年齡增長在父親規劃的道路上越走越偏,因此沒少挨批。

他甚至還改了謝淮的名字,把他從“澤”字輩裏踢了出去。

但謝淮想不明白,憑什麽男生就要學理科?他對父親的偏見感到憤慨,也為兩個拼命努力的姐姐感到不值,幾次三番離家出走。

高中時為了考個好大學,家人同意他選文科,他也非常争氣地考出了698的高分,興奮地填了一堆人文社科專業。

萬萬沒想到,父親還是死心不改,盜走學信網的賬號,篡改了他的志願。

當時全國高考改革,由傳統的文理分類變成了六門課任選三門。作為第一屆改革考生,這項制度還不成熟,如果選考了“歷史”學科,就能報考大部分高校的建築系。

謝鼎城就是利用這個漏洞,改寫了謝淮的人生。在工圖物理化學的輪番轟炸下,他最終不幸挂科,被分流到分數較低的土木專業。

每次想起這件事,謝淮就恨得直咬牙。

“好吧,是姐姐說錯話了。”謝澤瑤和他年齡相仿,從小就寵着弟弟,探身摸了摸他的頭,“但本科文憑總歸要拿到手的,如果真的能找到激勵你學習的人,姐姐一定支持你。”

謝淮煩躁地推開了她的手:“我确實打算過幾天去圖書館看書,你去公司裏幫我借輛車,行嗎?”

“沒問題,只要不出去鬼混,爸媽都會同意的。”謝澤瑤笑着收回手,“不過年後在市科技館要舉行城市建築峰會,爸爸和我都收到了邀請,這段時間顧不上你了。有什麽需求記得和曹媽說。”

作者有話說: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終于把謝淮的動機解釋清楚了,他本來想讀的專業是社會學~

文中的高考制度就不要和現實對號入座了!

下章秦老狗和孔小姐上線,期待孔妹子反向助攻吧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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