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争風吃醋

回家後謝淮的經濟負擔就減輕了許多,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顧,吃得好還不用花錢。他白天約高中同學出去唱歌打游戲,晚上回家桌上就擺滿了豐盛的飯菜。

渾渾噩噩的生活持續了幾天,有天晚上吃飯時,曹媽突然問:“小淮,你們學校的夥食好嗎?”

謝淮正在埋頭幹飯,聞言驚訝地擡頭:“什麽意思?”

“我今天打掃你的卧室,發現枕頭和地上全是頭發。我想肯定你是營養跟不上,不然哪會掉這麽多毛。”曹媽心疼地絮絮叨叨,“老爺也真是的,挂科又不是你的錯,生活費說扣就扣。”

提起掉發,謝淮覺得嘴裏的飯瞬間不香了,無奈摸了摸頭。

他知道自己這一年來掉毛嚴重,也清楚發質變差是因為不停染發,可褪色後的黃毛實在太醜了,他忍不住再染第二次,就像抽煙一樣,是個無底洞。

要不等這次褪完後忍一忍,堅持到新頭發長出來?謝淮想,還是發際線重要。

曹媽還在一旁小聲念叨:“實在不行阿姨給你點錢?真造孽啊,我得找許醫生幫你換個菜譜,趁放假補補身體。”

她是從小把謝淮養大的保姆,兩人就像奶奶和孫兒一樣親。聽她這麽擔心自己,謝淮有些不好意思:“沒事,我能照顧好自己。”

就算混得再差,也不能靠一個按月拿工資的老婦人接濟,自己終有一天要離開謝家自立門戶,其實很多事情應該早點考慮起來了。

幹脆趁這個假期出去打工,早點經歷以後的生活。想到這兒,謝淮拿出手機搜了搜附近的招聘信息。很快,他在繁多的信息中找到了一則“市圖書館管理員招聘”廣告。

去圖書館工作對他而言是最好的選擇。空閑之餘可以看書,氛圍也很适合複習。最重要的是待遇好,180元/天,至少做滿一個月,滿月後工資按天結算。除去春節假期他能幹将近50天,也就是九千塊錢,這對于現在的他來說,簡直是一筆可遇不可求的收入。

謝淮頓時幹勁滿滿,回房後打開電腦,聲情并茂地寫了份求職簡歷。

忙完這件事,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玩了幾把游戲,準備洗澡睡覺,結果躺在床上好久都沒睡着。

他去陽臺抽了兩根煙,越發覺得不對勁。

餐桌上,曹媽提起掉發的事,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秦轶言的頭發好像比自己濃密;找工作時看到九千塊錢,想的竟然是終于能把錢還幹淨了;就連聽到許醫生,也就是家裏的營養醫師,他下意識想到了秦轶言的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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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短短一學期,就被這家夥洗腦了?

謝淮煩躁地把煙頭掐滅,望着窗外灰蒙的夜色,又想起廁所那天秦轶言流着血,嘲弄自己活着沒意義的模樣。

第二天醒來,他還是預約了醫生,準備抽空去拜訪她。

許醫生對他的到訪感到驚訝,謝淮也沒有細說,只是說自己有個朋友身體不太好,簡單總結了一下秦轶言的情況。說完後他還特別強調,食材最好簡單一點,方便自己做給他吃。

“我的小少爺,你要做飯給別人吃?”許醫生認識他多年,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謝淮再次意識到問題,尴尬地閉嘴。

他只是覺得以秦轶言的脾氣肯定不會主動做飯吃,沒想到在旁人聽來如此暧昧。

醫生見狀沒再追問,說下周會把食譜給他,謝淮說了聲謝謝,灰頭土臉地溜走了。

肯定是因為這段時間整天游手好閑,日子過得太安逸了。三個工作日後,他接到了圖書館的面試通知,憑借多年瞎編亂造的經驗成功持證上崗。

開始打工後日子就過得倉促起來,他得克服睡懶覺的毛病,頂着早高峰坐地鐵到市區上班。圖書管理員顧名思義就是幫忙整理書籍,遇到一些年紀較大的讀者,教他們使用搜索引擎。

同期一共招募了五名大學生,謝淮聽過培訓後上手很快,加上身高優勢能輕松夠到最高一層書架,不用爬梯子,整理效率比其他人高很多。每次他都是第一個忙完,然後找個空閑的角落坐下來看書。

工圖考試的成功确實幫他重燃了學習熱情。謝淮還記得的去年收到留級通知後,自己氣得撕爛了所有課本,看到圖書館教室就煩躁得想摔東西。

那時候他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還會走進圖書館,聽歌畫畫,曬着太陽看一本自己喜歡的書。

過年的時候圖書館放假,他只能服從安排回去見爸媽。大概聽說了他去圖書館打工的事,兩代人之間的矛盾有所調和,媽媽大發慈悲給他發了六萬元紅包。

謝淮看到這筆錢,感動得都快哭了。

“曹媽說你瘦了不少,這筆錢是讓你去買吃的。要是敢再跑去酒吧裏玩通宵,讓你老謝把你腿打斷。”謝母姜錦安厲聲提醒他。

“知道了,下學期我還會繼續努力的。”謝淮鄭重許下承諾。

見過七大姑八大姨,年就過得差不多了。孔欣慧主動聯系他,問工圖複習得怎樣了。

謝淮回了句還行。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現在只過了一個月,知識點全記在腦子裏。不過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他還是答應了孔欣慧的邀請,向工作的負責人請了幾天假。

孔欣慧帶來了她期末複習時用的筆記,花了幾天時間幫他劃重點。新的筆記和之前在秦轶言眼皮子底下劃得不謀而合,不免讓謝淮覺得感慨。

他想起秦轶言留給自己的習題冊,等她幫自己把書上的知識點整理完,又問:“班長,我買了幾本練習,考前打算刷點題。要是有不會的地方可以來問你嗎?”

“當然可以。”孔欣慧朝他笑了笑。謝淮挑起眼神和她對視,她又在瞬間不好意思地逃開了。

事已至此,謝淮基本确認了她的心意,看到窗外明媚的陽光,提議說:“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會兒吧。”

孔欣慧似乎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安排感到驚訝,咬着嘴唇小聲說好。

謝淮在心裏盤算接下去的話術,一邊帶她往圖書館和科技館中間的小花園走去。

末冬初春,正值百廢待興之際,花園中大部分樹木都露着光禿禿的枝丫,一眼看去有些荒涼。

謝淮帶她沿着卵石路安靜地走了一段,覺得時機已經成熟,開口問道:“班長,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我覺得你身上有很多閃光點,唱歌好聽打籃球帥,還會幫人主持公道,特別厲害。”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喜歡男生,你會覺得我是個異類嗎?”

“啊?”孔欣慧的瞳孔一縮。

謝淮不動聲色地打量她——這是他能想出最委婉的話了。

“爸媽反對同性戀,但我很清楚,我只喜歡男生。”謝淮搖着頭嘆氣,“競選班長那天我幫你出頭,純粹是看不慣蔣社的行為。但經過一學期的磨練,我感覺你的能力不斷變強,是個合格的領頭人了。像你這樣聰明要強的女生,肯定有很多人追。到時候保研、工作、戀愛,前途一片光明。不像我……”

想起家裏的瑣事,說着說着,謝淮下意識帶入了真情實感,聲音突然沉了下去。

孔欣慧也放慢腳步,悄悄地吸鼻子,顯然也為這個結果感到失落。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走完了石子路。半晌,孔欣慧先開口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秦學長對你這麽好,肯定願意和你一起共渡難關。等畢業後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擺脫原生家庭的束縛,你們就會有光明的未來。”

“什麽?”謝淮聞言瞪直了雙眼,“誰告訴你我喜歡秦轶言了!”

“你別害羞,我暗戀別人的時候也這樣。可你們是互相喜歡,就應該勇敢說出來。”孔欣慧雙手握拳,給他加油打氣。

“……”謝淮目瞪口呆。

本來他還擔心讓對方難堪,結果卻成了閨蜜談心的劇本,把自己尴尬得腳趾摳地,直接摳出一幢夢幻芭比豪宅。

這丫頭的理解能力真是太強了。謝淮一時不知如何反駁,見天色漸晚,岔開話題說:“班長,你家離這兒很遠吧?我送你回去。”

“這怎麽好意思?”

“沒關系,反正都是朋友嘛。”把話說開後,謝淮覺得一身輕松,完全接受了這段來自異性的友誼。

孔欣慧也沒再推辭,說了聲謝謝。整理完東西上車,她還有些意外:“你居然已經考到駕照了。”

“對,高中畢業就考好了。”

車廂裏又沉默了一會,孔欣慧不自在地撥弄馬尾辮:“其實謝淮,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是關于學習方面的。”

“問吧。”他專心開車,目不斜視。

“我感覺你說話挺有書卷氣的,能考到這麽好的大學,肯定不是差生吧?”孔欣慧小心翼翼地開口。

果然是這件事。他聞言輕聲嘆氣,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和她攤牌。

“那你的人生豈不是都毀了!”孔欣慧聽完他遭遇後憤憤不平,“還好你遇到了秦學長,他真是你的大救星。”

“還好吧。”謝淮不想再解釋兩人的關系,胡亂敷衍過去。

距離圖書館不遠處的科技館,正在召開第五節 城市建築峰會。秦轶言作為行業裏優秀的在讀博士生,獲得了參會學習的資格,跟着導師和楊教授一起來到了知城市。

會議上來自中外的四十餘位專家學者各抒己見,帶來了不同方面的研究成果。秦轶言坐在旁聽席上,認真地聽完了前輩的發言。

在悶熱的彙報廳坐了一下午,秦轶言覺得有點頭暈,等會議結束溜到外面透了會兒氣。

這兒是城市的文教中心,各種大型館式建築鱗次栉比。他沿着花園的小路走過去,本想吹吹風散心,卻意外撞見了兩個熟悉的背影。

準确說是一個,另一個女生他是通過謝淮推算出來的。

兩人走在一起有說有笑,雖然隔得太遠聽不到具體談話內容,他還是能感受到言語間輕松愉悅的氛圍。

秦轶言自以為自己的共情能力薄弱,可牽扯到謝淮的事,就像打通任督二脈,什麽情緒都能察覺到一點。

果然,他們在談戀愛。

心髒徒然抽痛,秦轶言說不出感覺,只覺得胸口發悶。甚至有一瞬間,他被強烈的落差感沖昏了頭腦,想當場給謝淮打電話。

半晌,他意識到這個念頭有多可笑。

自己和謝淮不過是師生關系,有什麽權利介入他的人生呢?況且還是和孔欣慧這樣優秀的女生戀愛,換做誰的父母都會高興吧?

反正下學期自己也不當助教了,謝淮有她督促,肯定會認真學習的。

秦轶言嘆了口氣,沉默着走回會場。

走廊裏,楊教授和導師正在和別人談天說地,聽語氣像是熟人。秦轶言從他們身邊走過,沒有停下腳步。

“小秦,過來。”突然,楊文維叫住了他。秦轶言這才回過神,在衆人的目光中站定:“有事嗎?”

“給你介紹個前輩。”楊文維把他拉過去,“謝鼎城,華構集團的董事長,你的獎學金就是他們家發的。”

秦轶言恍然大悟,立刻切換到社交模式,禮貌地握手:“您好,久仰大名。”

“我也聽老楊提過你很多次了。”對方莫約五六十歲,臉上已有不少皺紋,身板卻很挺拔,“老沈說你是研究減震材料的,上個月還和他出國開會了。真不錯,不愧是老程的孫子。”

聽到熟悉的名字,他警惕地後退了半步:“您認識我爺爺?”

“說來慚愧,我們兩家祖上有過交情。後來家父與尊祖父選擇了不同道路,就此一拍兩散。”謝鼎城看着窗外倏然黑透的天色,眸色也有些沉重,“令尊出事時我聯系過程老先生,可惜還是沒能幫上忙。不過現在遇到你,一切不算太晚。”

“是啊老謝,這孩子可聰明了。從小和詩媛在藏區做民俗考察,是個天生的藝術家,會做設計還懂工程。現在跟着老沈,發明了很多專利。”楊文維熱情地拍他的肩膀,湊上前小聲說,“你想把謝家的産業拓展到工程設計,選小秦肯定沒錯。”

然而這些惋惜同情的語氣絲毫不能引起秦轶言的共鳴。他只覺刺耳,煩躁地深吸了幾口氣。片刻,他後知後覺注意到,謝鼎城身邊也站在一個插不上話的女人。

大概和自己年齡相仿,化了淡妝,抹着深赭色口紅,顯得皮膚姣好五官立體。深褐色的頭發高高盤起,身着純白的女士西服,胸口別着參會證明,看起來非常幹練。

“這是我家小女謝澤瑤。”謝鼎城适時地開口介紹。

“你好。”他禮貌地接話。

寒暄還未結束,主持人突然說晚餐已經準備就緒,邀請各位前往用餐。謝鼎城見狀說自己熟悉這邊的路,帶他們一起去餐廳。

大家自然不會拒絕。等走到餐廳門口,楊文維卻悄悄把秦轶言拉進了廁所。

“小秦,你覺得謝叔叔家的小女兒怎麽樣?她可是劍橋畢業的。”

秦轶言稍稍回憶了下:“感覺是位值得尊重的女性。”

“那和這樣的女生談戀愛,你喜歡嗎?”

“什麽?”他吓得身子一僵。

“老謝的爺爺和你曾祖父是西南聯大的校友,還一起公派出過國。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你的祖輩選擇留在了西南,他們回知城做生意,逐漸失去了聯系。”楊文維耐心地說故事給他聽,“這些年你吃了太多苦,我作為知情者,必須給你找個好歸宿。”

“我畢業後就回老家教書,不會再涉獵建築行業半步。”秦轶言的态度很堅決。

“小秦,別說氣話了,你的心思我還不了解?”他也絲毫不肯退讓,“總之先定下了,等會議結束正好周末,你和瑤瑤一起吃頓飯。”

“我……”秦轶言一激動,差點把自己是精神病人的事說出來。

理論上來說,他的情況并不适合組建家庭。要他照顧別人的情緒,保持親密關系,還不如去解決數學七大難題。

沒想到,就這樣被自己尊重的師長賣了。

作者有話說:

确實是很長一章吧orz

秦轶言:你們謝家的三少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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