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胸有成竹

“這位姐姐,你要待在我家門口多久呢?”

這裏像是突兀的人間仙境,林蔭環繞,花鳥嫣然。層層雲霧的盡頭,有兩個人面對面站着,羽羅綢緞,無限美好。

女的那位亭亭款款,幾縷前發以一支樸素的釵束起,但絲毫掩蓋不住她的窈窕姿态。朱唇輕啓,眉眼溫柔,怎麽看都是一位讓人想忍不住拍手叫好的美人。她懷抱一琴,高傲卻不失禮貌地立于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那人。

女子笑道:“奴家只是想進去一觀。”

“這位姐姐,裏邊污穢,怕是你進去便出不來了。”男的那位想也不想就轉身,只有陣陣不懷好意的笑意從他彎起的嘴角溢開。

他只是輕輕眨眼,眸中就仿佛搖曳出光芒來。他的額間上點一顆朱砂痣,猶如他本人那般妖嬈風流。他叫牧離,不是這座毓閣的所有者,卻常在,時而杵立一邊,時而站于門前,如同現在。

“你不讓我進去,豈不是更吊足我胃口?”女子撥動着琴弦,來回兩下,便有刺耳的音波喧嚣萦繞,周圍栖息的鳥兒甚至已經承受不住,撲扇着雙翅離開。

牧離皺眉,伸出一只手指,讓一只小雀兒停在上面,冷道:“你吵到我的寶貝了。”

女子道:“呵呵。”

牧離笑道:“素聞月琴姑娘沉魚落雁,今日能一睹風采,也是我之幸。”

月琴嬌笑道:“既如此,我便再帶兩人來。”

牧離嘆道:“你怎地不聽我說話?裏邊淫言浪語,畫面不堪,只怕沾了你的眼。”

月琴搖頭道:“我亦不是閨中女子,不懂三從四德,卻精通房中術,你是怕我搶了你的生意,讓那些少女失了飯碗。”

牧離見她沒提藏在深處的少年,眼波微微一轉,笑道:“月琴姑娘冰雪聰明,在下望塵不及。”

月琴道:“無妨,已有人稱贊過我了。也是那人,非要見你家主人一面不可。”

“是麽?”牧離挑眉,指腹暧昧地摩擦着小雀兒的身軀,笑道:“莫不就是那常能勾走你們魂魄的刀疤少年?”

Advertisement

月琴笑道:“妹有情兮郎無意,我與他只是孽緣罷了。”

牧離道:“好一個孽緣,比起這惡人谷來,孰重孰輕?”

“如此,月琴先在這裏謝過牧公子了。”月琴不準備與他說下去,拎起裙擺,原地轉了一圈,朝牧離鞠了個躬。她走起路來步步生蓮,走一步停一步,那纏繞在她身上的檀香乍一聞渾身清爽,再一聞眉目舒展。

牧離道:“江公子,花公子,你們既躲在暗處,何不現身見上一見?”

可惜沒人搭理他。牧離揚起頭,手上一使勁,那只小雀兒便掙紮着,發出既凄厲又尖銳的鳴叫。它的脖子被捏緊,隐約還有扭曲的跡象。下一秒,只聽“咔”的一聲,小雀兒的腦袋立刻像斷了線般落入地面。

如今置于牧離手中的,只是一只看不出原形的無頭鳥。

“主人等不及了,你們亦是等不及了。”牧離詭異一笑,将小雀兒抛了開去。

這條大街依舊門庭若市,有人忙進忙出,有人只恨分身乏術,有人踮起腳尖扶在門前使勁張望,有人焦急地搓着手,來回踱步。

西邊的小巷裏,小魚兒穿着從小厮身上扒來的布衫,交叉着雙手靠着牆,頭垂得很低。額角兩邊的發絲遮住了他的側臉,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只是那笑,胸有成竹,又唯恐天下不亂。

他左右觀察了一會,決定移步到花無缺跟前神經兮兮道:“月琴先前說的是你還是我?”

花無缺看了看他,笑道:“我與她素未謀面。”

小魚兒瞪眼道:“我也是。”

花無缺道:“你不是。”

小魚兒奇道:“如此美貌之人,我見着豈有放走之理?”

花無缺淡道:“那日你不在客棧歇息,難道不是去往明笙樓了?”

小魚兒乍舌,翻起了白眼。他在想,果真什麽事都瞞不過這個人。那見鬼的心有靈犀他有時候真希望別每次都呈現,這樣讓人想要神秘一下都不行。相反的,花無缺在想什麽,想做什麽,他都明了,這太無趣。

花無缺看着他,本有滿腹疑問。那日一夜未歸放在客棧衆人口裏,就是銷魂一夜飲盡春水。花無缺獨斟一盞,那期待的模樣也不知在等誰。像是印證了他的想法,忽聞耳邊一陣風響,塵埃落定,什麽都沒有。

他自知自己的想法有異,所以他并不說。他的疑問已落定,化作流水繼續往西消失無蹤。他從一開始就相信着小魚兒,而那有異的思緒卻都只是一些煩悶,沒必要,沒必要的事情罷了。

花無缺忽然道:“你盼的人來了。”

聞言,小魚兒興沖沖地舉目眺望。而此刻花無缺也負起雙手站在一邊,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看着遠處。被他們望着的方向,是一望無際的山道,風聲一緊,一道冗長的馬嘯破空而來。

空蕩蕩的那裏,只有一輛馬車疾馳,黑色的千裏馬拖着圓滾滾的車輪順風而前,樸素的紅木漆搭起的車身并沒有什麽誇大的裝飾,只有一塊牌子在側面栓着窗柱,被風晃得呼呼響,那上面鮮明地畫了一條龍,驕傲地伸着頭,其尾巴上還飄揚着淡金色的流蘇。

小魚兒眯起眼睛看着那輛馬車,微微一笑。

馬車上的小厮有着一副被曬的黝黑的皮膚,這時正笑出一口白牙。此時路上衆人的眼睛都盯着背後那道米黃色的簾子,他拉緊缰繩,龇着牙轉頭道:“主子,還不出來!”

花無缺見有一只手挑開了車簾,白晰的膚色,似乎久不見陽光,有種微弱的病态,不由地眉頭一皺。

接着,一顆腦袋從挑開的簾子裏面冒出來,再慢慢走下馬車,衆人不禁驚呆。

此人全身都披着黑色且印着不規律金色花紋的錦袍,只有頸上裹了一圈白色的看上去像狐貍絨毛的圍帛,看上去非常溫暖。他一頭黑色的長發就這樣慵懶地垂着,什麽都沒點綴。整體一看,這人身上不自然地散發出了一副貴氣,襯得腰間那枚青色的玉佩也格外耀眼。

此人踩着踏板步下地面,衆人斂眉,退後了一步。

他走進毓閣,沒有絲毫留戀。小魚兒無動作,笑道:“眉眼憨厚,十分無害。”

花無缺道:“假作真時真亦假。”

小魚兒笑道:“是非是非,便是分不清正确及謬誤,他有理,我們都無理。”

花無缺溫柔對他一笑,如沐春風,後者心中微微一動,耳根染上淡淡的粉色。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