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未雨綢缪

沈彥的大膽之語吓得滿室花卉噤若寒蟬,花無缺已再無忍耐之心,小魚兒假意的咳嗽喚回了他的冷靜。他低下頭,緊緊抿着嘴,背脊挺得筆直。

小魚兒變幻莫測的表情上皆是寒意,但來時快去得也快。他在奇怪為何平素冷靜的花無缺如此沉不住氣,這并不像他。小魚兒笑道:“沈公子真是爽朗之人,若不是你親自告知,我真還不知你好的是男色!”

他的一句話巧妙地轉換了氣氛,沈彥買了他的帳,肅然道:“還不是江兄你從來沒有問過我。”

幾句對話後,你看我我看你哈哈大笑,酒桌上立刻歡騰了起來。轉眼間只有笑語彌漫,酒杯相碰之聲。

沈彥拍手,有人推門進來,進來的一位位,只見眉眼彎彎,笑意羞澀。她們翩翩起舞,偶爾過來倒酒,身形曼妙,叫人喝彩。

而此刻,只聽“叮鈴”一聲輕響,一個身影由遠而近,只是一瞬間,便閃過了沈彥的背後,執起其中一名女子的手,嘿嘿直笑:“甚好。”

今日小魚兒特地好好穿着了一番,繁雜的錦邊環繞,胸前的白色內襟大開。随着他的腳步聲,腰間的紅繩也跟着搖擺,愈加顯眼。這大概是去哪兒掏的便宜貨,沒有什麽惹眼的裝飾,沒有什麽五彩的顏色,可就是這樣那樣随便幾下纏繞也恰到好處,紅與黑,漂亮得緊。

沈彥對花無缺道:“令弟是多情之人。”

花無缺失笑道:“他怕女子,卻愛去招惹。”

沈彥看了眼花無缺手邊的劍,只見劍身浮雕蟒紋,霸氣凜然,讓人不禁想到移花宮以及那獨步武林的移花接玉,眉頭一皺。

沈彥忽道:“十二星相其中一人有個貼身小厮,祖上在朝中三代為仆,于是賜予王姓。他今年二十五,但長得牛高馬大,孔武有力。若說他是仆,卻桃花不錯,常有侍女偷偷立于牆角看他,膽子大點者會上前掏出絲巾踮起腳為他擦汗。”

花無缺道:“豔福不淺。”

沈彥笑道:“你可是豔羨?”

花無缺搖頭道:“非也。”

沈彥看他一眼,道:“然他有一難言之瘾,因有失臉面,所以未曾對生人說。話說他在過去奸淫并殺害他主人的禁脔後,便每晚都無法入眠。他在主人房門前長跪不起,只願任打任罰做牛做馬。之後,他每每一覺到天亮。”

花無缺淡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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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兒踱過來,冷笑道:“可那主人問他,整日抱着你那把劍,你真當你是江湖人?!”

沈彥驚詫不已,道:“正是,我與他說,劍是武人的向往,我雖是小厮,但心有江湖夢,有何不可?”

小魚兒道:“他又斥你癡人說夢!誰都道你長得醜其實文文弱弱,而你整日跟随主人已摸透了他的脾性,更知他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兒。你尊他是主子,即使怒火沖天,也不好說任何不對。因此常繼續跪着,頭貼在地上。”

沈彥剛才脫了靴試了地面的溫度,冰若寒石,涼至腳心。他見小魚兒盯着自己,心中不知為何起了寒意。

他怒吼:“你怎地知道!”

小魚兒笑道:“我怎地不能知道?”

沈彥道:“我生來本是大戶人家的兒子,家中卻把繼承之位作了他人嫁!結果只落了個遠走異國他鄉,衆人從不正眼看之。與此相反,做了小厮之後倒是快活得很,光那侍女贈來的物品都可堆滿一間書房,有書畫有劍飾有食物有花卉。小時別人覺得這厮整一塊榆木圪垯,長大了是我覺得別人不僅是一塊榆木圪垯還是一塊天大的榆木圪垯。”

花無缺帶柄帶劍向左一揮,劍氣起,遠處的水仙被割下一截。沈彥連忙退後向前一躍,翻起酒桌砸碎了一瓶酒,執起碎片當作利器,招招瞄準花無缺的要穴。

小魚兒擡腳踩在他手背上,笑道:“若你想娶親,我親自為你主持。”

沈彥生生受着,忽地眼前一亮,擡起頭道:“你可知我要娶誰?”

小魚兒古怪一笑,道:“月琴姑娘谷中一絕,你若不想要,我便給自己作二房了。”

沈彥呲牙咧嘴道:“難怪難怪,原來是月琴姑娘将我的事都告訴了你。”

花無缺霍地起身,攻入沈彥的要穴。沈彥顯然已經後悔,他被小魚兒轉移了注意力,只因心中尚存眷戀,只想找到能寬恕這一雙沾滿鮮血雙手的人。

這得說到前幾天,沈彥繼續走前,是一家茶棚,有店家坐在那裏,一手捧着茶,一手捧帳本,目不轉睛看着。沈彥對讀書人都會沒來由地敬仰幾分,覺得着實厲害。

“這位店家,在下想問個路。”他冒冒然上前,懇切道。

看帳本的店家擡起頭,并将茶杯放下,問道:“去哪裏?”

“明笙樓!”

“哦?”店家繞着他走了一圈,拿帳本敲打着手心道:“看兄臺衣着簡樸,說話大氣,哪裏像嫖客之輩?況且明笙樓如何走,衆人皆知,你還要問路?”

見這人不分青紅皂白蓋棺定論,他一氣,急道:“為何說那些姑娘不是?縱使沾了污穢,也終是三十六行!而我,只是路上與她們搭話過,從未去過裏面。”

“然蕩婦者,比比皆是。”

“可清者有之!”

店家一陣好笑,盯着他道,“何為清,何為濁?”

“膚淺之人,不說也罷。”沈彥甩袖,這就要棄門而去。店家趕緊伸手一攔,指着凳子道:“兄臺莫氣,請坐下小歇片刻,我這就告知你明笙樓往何處走。”

“快說。”

店家隔着一張桌子頗感興趣地看着他,道:“我剛說兄臺是嫖客,你不計較,卻為那些女人不值。莫非兄臺是哪裏的修道人,專來普渡衆生?”

沈彥直搖頭,“在下讀書甚少,不知你所說是褒是貶。在下非富貴之人,亦不是好人。”

“那……?”

“那裏有我心愛之人。”

店家搖頭,大嘆道:“又是一個情字。”

“人活一日,真愛來之不易。”

“明笙樓裏的哪位是兄臺的真愛?”

沈彥一愣,臉上通紅,結巴道:“只……只是我信口說的……讓那姑娘知道,不知會不會……”

店家也跟着一愣,好奇地打量着他。

“看我做甚?”

“敢問是哪位姑娘?”

沈彥顯然不太樂意告知,但也只是躊躇了一會,便答:“月琴……”

店家誇張地一拍桌子,“難道是那‘岚縣風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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