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配骨親 冤鬼敲棺
門檐的陰影裏先是出現一張臉,緊接着陰媒凹陷幹瘦的四肢才緩緩進入郁燃眼前。
忽如起來的驟變吓得直播間一片哀嚎。
【我靠我靠她什麽時候出現的!?鏡頭轉過去吓得我心髒驟停】
【彈幕護體彈幕護體啊啊啊啊這直播間彈幕好少啊啊啊啊啊!!!】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還好吧,這本也沒什麽高能的地方,而且這場景不是在第一晚轉頭殺的時候就有過了嗎?現在觀衆恐懼阈值這麽低了嗎……】
【其實我懂前面的感覺,就像上學玩手機忽然發現班主任就站在後面,還笑眯眯地盯着你,吓懵了好吧!這不比鬼可怕?】
【對!最可怕的不是後面突然站了個什麽,而是心虛!彈幕勾起了我上學時期最恐怖的噩夢,靠】
不知不覺間“随機放映1002房”的人數已經累積到了一千,随着彈幕讨論量增多,更多的觀衆正在湧入。
“哇——”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小院,在陰媒到來的瞬間,女童陰森的神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皺成一團委屈巴巴的表情。
燕時澈悄無聲息地藏起匕首,放開女童。
小女童一落地就撲倒在陰媒腿上,鼻涕眼淚黏噠噠地挂着。
燕時澈:“……”
“抱歉,想上廁所,走錯門了。”郁燃面帶歉意。
陰媒轉動眼珠在青年臉上細細打量一番,古怪道:“西廂房不能進人,再有下次,可就沒那麽好運了。”
郁燃仿佛沒有聽出她話中的威脅,微微一笑,“打擾了。”
兩人頂着陰媒人的目光進了旁門的廁所,裝模作樣地洗了個手。
“怎麽樣,看到什麽了嗎?”郁燃問。
廂房內黑燈瞎火,普通人無法通過門縫看清裏面的情景,但燕時澈不一樣,他的五感超脫常人,能夠在夜裏輕易視物。
“嗯。”燕時澈道,“房裏有一口棺材。”
棺材?
郁燃挑眉,“那聲音?”
“從棺材裏傳出來的。”燕時澈指關節叩了兩聲牆壁,篤篤。
難怪不讓人進,依據某些不可尋的老說法,含冤暴斃的亡魂被極陽之物鎮壓後,下不了地獄,過不了閻王的審訊,冤魂就會一直持續死前的痛苦,在棺材中不停地翻滾頂撞,發出敲擊木頭的響聲。
被稱為,冤鬼敲棺。
顯而易見,雞血剪紙和黑狗垂獸就是用來鎮這座棺材的。
西廂房被陰媒列為禁地,恐怕也是怕他們發現此處有冤鬼。
郁燃踏出廁所,又向西廂房小院看了一眼。
隙開的門縫已經被關得嚴嚴實實,左右兩面窗戶在內側貼了報紙,灰撲撲地看不清。
整座屋舍被高牆圈起,像一個閉眼封嘴的人臉。
要找機會進去一趟。
青年若無其事地挪開目光,與他淡漠表情相反,他的心髒興奮得發顫,藏在卷發中的耳尖也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血色。
衆人沒在祠堂裏找到什麽線索,陰媒又前來囑咐,讓他們傍晚之後不能離開祠堂小院,晚上的香火也千萬不能斷掉,否則會發生很可怕的壞事。
陰媒走後,他們按照計劃出去找找線索。
村莊裏依然安靜得詭異,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所到之處別說人,就連家禽家畜都沒有蹤影,就好像所有生物都憑空蒸發了。
“我……我有點害怕。”陳童躲在沈同宇身後,若不是衆人都出來了,她才不敢在村中亂晃。
沈同宇安慰道:“沒事,我們都在這裏呢。”
六人按照之前的組別分頭行動。
郁燃同燕時澈沿着村子的邊緣查看。
冇有村不大,四十四口人最多也就十來戶,田地也零零碎碎地擠在屋舍之間,挨得很近。
田中什麽也沒種,荒草生了半米,枝葉枯黃,蔫蔫地散落生長。
這是冬季,或者秋收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郁燃判斷,或者是長期的幹旱過後。
兩人踩着田埂一前一後穿過幾戶人家。
陰冷的風從草的間隙裏吹來,郁燃總感覺有人在暗搓搓地窺視。
那些燈籠在白日裏都熄了燭火,暗紅的紙籠在失去亮光後死氣沉沉地勾在檐下。
黑洞洞的窗口也被囍字剪紙糊住大半,看不清裏面的景象。
郁燃腳步忽然頓了頓,深黛色的眼眸機敏地停在一斷油膩的窗柩上。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才那裏似乎閃過了一個黑影,藏在囍字分割後黑魆魆的玻璃空隙中,驚慌失措地隐秘起來。
“到處都是眼睛。”燕時澈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窗口、門縫、瓦隙,無處不在。”
黏糊糊的視線如影随形,讓人想忽視都難。
郁燃陷入沉思,“這個村子到底在忌諱什麽?”
如果說是他把燕時澈帶進劇本,讓冥冥中的劇情軌跡發生了改變,再結合那些村民與劇本信息不同的舉動,那麽多出來的男人必定是解題的關鍵。
他又想起了陰媒念叨的“多了一個”,思緒陷入困境。
“不知道。”燕時澈懶得動腦子,揚起下巴面向方才人影閃過的小屋,“進去問問呗。”
“先別——”輕舉妄動。
後半句還沒說出口,只見男人大步跨過屋舍前的籬笆,敲響了木門。
“有人嗎?”
郁燃抿嘴,冷冷道:“他瘋了會主動聽話開門。”
“咦,好像沒鎖門。”燕時澈挑起唇角,趁屋內人反應過來之前飛快地推開一條門縫。
緊接着門後一陣巨大的阻力襲來,一張老頭的臉透過門縫暴露在日光下,他嘴裏發出憤憤的方言,似乎在咒罵。
郁燃快速上前,幫燕時澈抵住門板,也不知那老頭力氣為何這麽大,除了能看見半張臉之外,再也推不開了。
“裏面有地鎖。”燕時澈啧了一聲,“好卑鄙啊。”
老頭聞言臉色都青了,估計在心中咒罵,耍流氓強行入室,不知道是誰卑鄙!
郁燃擡頭正好對上對方惡狠狠的眼神。
“我就說過,我早早地提醒過他們,不能讓外面的人進來。”老頭一邊咒罵一邊喃喃自語,“滾開,畜生,狗種!那麽多——那麽多,這是個死局!到了時候,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那麽多?
郁燃看向一旁的燕時澈,到底多了一個人會發生什麽才讓村裏人都如此人心惶惶?
但老頭除了滿口不重複的髒話,其餘什麽線索也套不出來,郁燃只好暫且把疑問擱置,和燕時澈先回到祠堂與其他人集合。
沈同宇和陳童先回來了,他們與郁燃的發現相同,村民似乎都不怎麽待見衆人,戶戶家門緊閉,根本不願意同他們有接觸。
陳童好像受了些驚吓,比平常都要沉默,站在槐樹底下一言不發。
直到午間,程希佑和曲蕊才姍姍來遲。
不過這一次他們帶來了一個重要消息,他們找到了冥婚新娘的家。
“我們在村頭木匠鋪門前看見了一大堆還沒有燒完的紙錢,一大口紙糊的寶箱。”程希佑揚起雙手,虛虛地比了一個一米來長的方形,“曲蕊姐說,她說,呃……”
“我有了解過,陰媒人與婚嫁雙方搭上橋後,男方家裏會在婚祭前給女方家送上定禮,大多是冥幣紙衣,還有紙糊的首飾珠寶。”曲蕊補充道,“彩禮一到,就要在家門口焚化,全村只有木匠門前燒紙,我猜測那裏就是新娘的家。”[1]
程希佑點頭,“本來想湊上去找線索,但木匠忽然就回來了,那家夥手臂比我腿還粗,兇巴巴地瞪了我們好幾眼,我們怕惹麻煩,就在遠處看了看,趕緊回來通風報信。”
“這是個重要線索,我們可以找時間一起去看看。”沈同宇點了點頭,“木匠現在已經有了警惕,我們暫時不去打草驚蛇。不如下午好好休息,晚間不要睡太沉,免得出事情。”
“好啊,沈哥,今晚正好是你和陳童守夜,下午正好補個覺。”程希佑說着忽然牙酸地哎了一聲,“光是想想都緊張,那陰媒說不能讓香火熄滅,唉,你們說,會不會有鬼吹燈那種事情發生……”
沈同宇拍了拍他的肩,“別自己吓自己了。”
另一旁,郁燃注意到陳童的狀态很不對勁,特別是程希佑說了那番話後,竟然忍不住抖了起來。
也是,一個十來歲還沒出過社會的小姑娘撞見了這檔子遭遇,不害怕才是怪事。
他沒過多關注對方,除了他這種自願進入的,其他人進了劇本就是倒八輩子黴的運氣,旁人幫也幫不了。
午飯仍在小廳裏,村長和陰媒都沒有出現,在場衆人總算舒心地填飽了肚子。
過了中午,大家都聽沈同宇的建議進房休息,郁燃則又把光屏中雜七雜八的信息研究了一遍。
可能是季節的原因,冇有村的日照很短,下午四點天色就昏黃一片。
衆人紛紛點了房中的煤油燈,毫無思緒地把小院又翻了一遍,什麽也沒發現。
傍晚六點一到,村莊被黑暗全部籠罩,沈同宇和陳童進了祠堂。
郁燃看着祠堂門緩緩合上,心中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
這種煩躁一直持續到他躺在床上,望着煤油燈投在牆上忽明忽滅的影子發呆。
影子裏出現了一只狗。
燕時澈的指縫分開,影子裏的狗也張開了嘴。
郁燃側眸,男人百無聊賴地玩着手影,黑發被燃燒的燈芯鍍上一層暖光。
“你看起來像中邪了。”燕時澈道。
“我只是很奇怪。”郁燃卷曲的額發随意散落,擋住了他的眼睛,“劇本上标注的死亡率超過五成,但過了一天卻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六個人副本,拍攝時間差不多快過了五分之一,卻什麽也沒有發生,這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議。
郁燃天生沒有樂天派的精神,認為他們能成為百分百存活率的天選之子,與沈同宇一直挂在口中的規避概率不同,郁燃更傾向于理性地思考如何才能讓自己成為活下來的那50%。
燕時澈:“你希望發生點什麽?”
郁燃沒吭聲。
相比于他希望發生點什麽,不如說他想知道死亡是如何觸發的。
東方背景的恐怖片一般分為兩種,無解恐怖與有解恐怖。簡而言之,無解恐怖片就是鬼殺人,人躲鬼,人鬼混戰,死傷一片,沒有可以規避死亡的邏輯,類似于《咒怨》。
而有解恐怖片,則如其名,能夠在片中找到規避鬼怪和死亡的方法,比如《午夜兇鈴》。
現在的狀況,雖然所有人都還安全存活,實際上卻并不是個好消息,他們無法感知危險并找出回避危險的規律。
如果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可能會在某次探索中不小心觸發了死亡紅線卻全然不知,在完成任務之前就團滅也說不定。
盡管在郁燃的推測中,他們進入的頂多是個與迷信靈異結合的有解恐怖劇本,但心頭總萦繞着一股強烈的違和感。
似乎有什麽信息被他不小心忽略掉了,帶來的不是不安,而是一種隐隐約約的、類似于被算計的惱怒。
郁燃把臉埋進枕頭,聲音悶悶地響起,“睡了。”
“嗯。”燕時澈敷衍地哼了一聲。
燈芯很快燒到了盡頭,牆上的小狗在逐漸黯淡的火光中打了個哈欠,房間被黑暗徹底吞噬。
作者有話要說:
[1]習俗來源于冥婚資料
明天見ヾ( ̄▽ ̄)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