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開
◎終于實現自己的願望◎
說了要走, 楊冬一點也不馬虎,沒有耽擱就去找三中的校長辦理手續。他把跟在自己身邊的眼鏡青年派給了穆斐讓他幫着拿書,穆斐沒有拒絕。
現在是午飯時間,學校裏的學生來來往往, 三兩成群地結伴走在一起, 嬉笑着享受難得的休息時光。如此歡快的氣氛下, 一臉茫然無措,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失去了靈魂的穆越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雙目無神地走在校園裏, 有認識他的人上去打招呼,他也視而不見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一樣, 愣愣地撞着那人的肩膀離開。
直到回了教室, 聽到班裏有人說着穆斐的名字,他才終于靈魂歸位,扭頭精準地看向穆斐的座位朝着那邊沖了過去。
耳聽八方的眼鏡青年嚴風, 上前一步把正在彎腰裝書的穆斐護在身後,看着神情激動的穆越嚴肅道:“同學,請你冷靜一點。”
穆越沒有理會他的話, 站在桌前停住後恨恨地看着穆斐,忽然, 眼中開始分泌淚水,水龍頭似的一波接着一波落下。他壓着聲音,沖穆斐低吼:“穆秋,你不是恨我嗎?這下子你終于可以如意了吧。以後你就是爸爸最喜歡的兒子了, 是不是很開心?”
今天早上的一切他多希望只是一場夢而已。
然而不管他有多崩潰, 回答他的, 是穆斐一張迷茫的臉,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因為穆越狼狽地流着淚的模樣實在是罕見, 自己也要離開這裏,所以穆斐還是看着他認真解釋了一句:“穆越,不管你想幹什麽,以後都與我無關了。不用在我這裏哭,還說一些奇怪的話。”
用袖子粗暴地擦擦臉頰上的眼淚,穆越這才看到穆斐的座位已經空了,腳邊放着行李包和裝書的紙箱,又看看班裏其他人的座位還整齊着,他想到了什麽悲從心中來更加絕望,眼淚又開始不要錢似的流。
“你要轉學?”穆越哭的話都說不利索了,“爸爸這麽快就要帶你走,把我自己丢在這裏嗎?他是不是已經确定了結果,不要我了,想讓我自生自滅?他是不是昨天就聯系你了?”
穆斐被他這一出搞蒙了,實在不知道怎麽應對,只能求助地看向嚴風。
嚴風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解釋了一句:“我和你們的爸爸沒有關系,也不是因為他來接穆秋的。這位同學,我們趕時間,不能和你多聊了。”
說着,他搬起紙箱示意穆斐跟上。
今天查到穆成業帶着穆越去親子鑒定中心後,他和楊冬就明白過來穆越是穆成業親生的,并不是對外說的那樣是羅荷花帶來的繼子,顯然穆越也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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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秋知不知情另說,但肯定不知道昨天穆家發生的精彩大戲,可是他知道啊,聽了剛才穆秋和穆越兩人的對話,他差點沒笑出來。
一個說的是自己要離開了,不用在他面前演戲耍什麽小心思;一個是被帶去做親子鑒定後懷疑人生,爸爸要帶着親兒子遠走高飛,和自己十八年的親情說散就散。
兩個人說的完全是兩碼事,竟還能對上。
不過嚴風倒是有些同情穆越了,私生子的身份不能選擇他不多評價,但是在人生最重要的一個階段猛地迎來自己親媽偷人離家出走,爸爸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這種巨變,對一個少年人來說真是無妄之災。
希望他能盡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不要耽誤了之後的高考。
這是此時無知的嚴風的想法,幾天後,當他看到穆秋的詳細資料,立馬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把這句話收了回來。
把書放在後備箱裏,嚴風問穆斐:“你們宿舍中午開門嗎?要不要去找一下你們班主任拿鑰匙?”
穆斐奇怪道:“哥哥,你去宿舍幹嘛?”
嚴風也問:“你不住宿舍?”
穆斐眼睛微微睜大,搖搖頭先看了嚴風一眼,再快速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我是走讀的,不住宿舍。”
“我的東西全都在這裏,家裏的那些我不想拿了。哥哥,我們能不回我家嗎?”
低着頭的他沒有看到嚴風先是驚訝接着又變為沉重地臉色,等他擡頭時,嚴風已經調整好表情,笑着說:“可以,你不想回我們就不回。先進車裏吧,等老大回來我們就去吃飯。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一邊說着一邊替穆斐關上車門,嚴風眼神冷厲。
小區裏的人明明說過穆秋這周開始住宿舍了,這兩天也沒有看見人回來過,可現在看來并沒有。那穆秋他這兩天都住在哪兒?會是那位于大爺家裏嗎?
将疑慮壓下,嚴風拉開駕駛座的門上車後,把這個信息發送給了楊冬。
吃過飯,和于大爺告完別,穆斐和楊冬兩人一起驅車趕往機場。
看着車窗外尋市這些,他明明生活了十多年卻依舊陌生從沒有來過的景色,再想想自己會來這裏,是因為即将離開這個做夢都想逃離的地方,穆斐心中五味陳雜種種情緒不斷交織,最終定在了“喜悅”這一欄,他笑着,眼中卻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楊冬一路上都在注意着後座的情況。
他看一直盯着窗外看的穆斐突然哭了起來,趕緊抽幾張紙遞了過去:“以後如果你想家了,還是可以回來的。”
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剛成年不久還沒有來得及擔起生活的責任,沒有開始變得成熟,就要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熟悉地方,不管他的那個家好與不好,面對未知前路的恐懼與對故鄉的別離,哭都是再正常不過的情緒。
而且從他見到穆秋開始,對方雖然容易害羞但一直都處于一個相對平靜的狀态,即使是聽說有人要帶他離開,他也只是擔憂自己能不能做好,怕自己的能力不夠,還沒有表現出過什麽特別高興或者難過的情緒。
當然,不管他的猜測是什麽,哭一哭發洩一下情緒也是好的,穆秋太過平靜倒是讓他有些擔憂。可楊冬萬萬沒想到,他一個都沒猜對。
“我不想回來。”
穆斐聲音有些小,但并不妨礙他語氣的堅定,“這裏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河鎮。”
楊冬知道,河鎮是穆秋母親的埋骨之地。他看着低頭擦眼淚的少年,不擅長安慰人的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能幹巴巴地說了句:“不想回就不回。”
穆斐小聲說了句謝謝。這一路上,不止楊冬在觀察他的狀态,他也一直在習慣性的注意着對方,免得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什麽。
因此楊冬那些不掩飾的關心與擔憂,他都知道。沉默了一會兒後,穆斐絞着手深呼吸了一下,才鼓起勇氣把自己心裏念了很久,重複了許多遍的話說給楊冬聽。
“這還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尋市這麽大,有這麽多我從沒有見到過的街道與路牌。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界上還有需要我的地方。”
楊冬回頭。
穆斐看着他,少有的露出了一個笑來:“我很感謝你們。以前我做夢都想離開這裏,還恨自己為什麽不能變成一只鳥,而是要當一個只能踩在地面上的普通人類,遺憾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沒有魔法。”
“所以叔叔,你不用擔心我的心情會不好。我不問你們要把我帶去哪裏,要去做些什麽工作,是因為無論你們要帶我去哪兒,也都比這裏好上一千倍,一萬倍。我哭是因為我終于能實現自己的願望,高興的,不是因為舍不得這個地方。”
“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歡,性格還特別沉悶很難和人交流,但是如果你們需要我,我就一定會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東西全部拿出來的。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感謝你們的方法,不過這好像也是我唯一的價值了。”
穆斐雙眼澄澈,看着人時那股少年人特有的純粹簡直要把人給燙壞,然而比起這樣灼灼的目光,他那些發自肺腑的語言才是最大的殺器,把楊冬這個因為職務閱盡千帆,內心千錘百煉的的人都給說的觸動不已。
楊冬只覺得自己心中悶悶,心疼與欣慰齊飛,抱怨自己為什麽沒能早點發現少年這塊璞玉,早早把人帶走培養起來,這樣就不用遭受這麽多苦難。
他看着仿佛那一段話就把所有勇氣耗光,現在又開始低頭玩手的少年,再看看對方通紅的耳廓,忍不住無聲地嘆了口氣,忍不住道:“你不怪我們來的太晚了就好。”
明明是穆秋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天賦,老老實實當個差生從沒有一鳴驚人的事跡,現在楊冬卻把沒能及時發現一個奇才的錯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楊冬耐心安慰:“我們既然帶你離開,那就一定會照顧好你保護你的安全。而且以你的能力,肯定會在你的專業領域發光發熱,做出一番大成就來的。性格什麽的就更不用說了,你到了研究所就會發現,各種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你是最不需要人操心的那一個。”
只靠自學就能自創算法,楊冬這話也不算騙人。
“對了小秋,你去了永安市後還要進行政審和測試才能正式上崗,你沒車也不熟悉路,這期間你先住我那裏行嗎?我上下班正好順路把你送去。你要是不習慣住別人家,我也可以送你去酒店。”
其實按照一般程序,穆斐會被分配到他們自己的酒店住着,等到政審通過後才能入住宿舍。但是想想他那個內向的性格,和他話裏透露的從沒有出過遠門,連小區附近遠點的地方都沒有去過的信息,讓楊冬很是不放心他自己獨居。
于是他就裝作剛想起來的模樣,夾帶私貨準備把人放自己家裏。這事兒不難也不違反規定,給他們部長發消息打個條子就行。
穆斐一聽果然猶豫了:“可以嗎?會不會很不方便?”
“不會。”楊冬一口否定:“我家人都在別處,那個住所只有我一個人,房間也有空的,一點也不麻煩。”
“那就謝謝叔叔了。”穆斐道謝。
到永安市後天還沒黑,楊冬先帶着穆斐去了國安報備,按照流程領了一系列各種各樣的測試課程時間表,然後才把人帶回了自己家。
審查其實在昨天他從李老那裏離開之後就開始了,只是因為穆斐要進入研究的地方,說是夏國的心髒部位也不為過,因此要比普通的政審嚴格的多很多,祖宗三代的底細都要給你查清楚了在這裏并不是一個玩笑話。
這個流程下來,加班加點最快也要一個星期。這期間,就是穆斐做各種測試的時間。
檢測智商只是個過場,得到的數字也只是一個數字,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看他目前掌握的知識到底有有多廣多深,自身擅長的地方在哪裏是什麽,以求最大程度的發揮他這顆腦子的作用而不是把天分埋沒。
穆斐沒有再藏拙。他把穆秋大腦這輩子所能開發的區域,全都提前毫無保留的展現在了檢測人員面前。結果就是,每次他來國安的時候總要接受一次工作人員的集體圍觀。
對于有社恐的人來說,這些人的目光即使是善意的也會讓他非常難受。幸好有楊冬在,才讓穆斐的“上下班”順利了一些。
說起楊冬,他最近的火氣有點大。
穆斐是他負責的,查到的資料他也會在第一時間看到。那些穆成業與穆秋母親長輩的資料他看着沒什麽,但是在看到穆秋自身相關的時候,他的火氣就不由自主地往上竄,不是對穆斐,而是對穆成業與羅荷花,還有穆越。
助理嚴風也顧不得勸楊冬冷靜了,他自己的臉上也火辣辣的,恨不得把之前同情穆越的自己按水坑裏醒醒神。
一開始看到穆斐賬戶裏,開的借款應用的額度和目前欠款時他還有些驚訝,奇怪穆斐是哪裏需要用這麽多錢,但是看到那些錢款的流向後,他就想罵髒話了。
穆斐和穆越的關系不好,自然不可能大發善心借錢也要給穆越,那麽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離譜的真相。而且這還不算完,越往後調查,擁有的視頻資料與文字資料越多,他們情緒波動的次數也就越多。
這些年的區別待遇,繼母散播的謠言,生病只能報警尋求幫助;被趕出家門無法住宿舍只能睡公園;還錢時寫的字條……
再結合他當初發的帖子,甚至他們還猜測,穆斐研究算法的初衷是不是就因為穆越強迫他開通了借款應用?要不然一直默默隐藏自己的人,為什麽突然有了高調的想法?
他們這些做情報的人,也算是見識過大風大浪,但是在看到監控中蜷縮成一團在公園長椅上睡着的青年,還是無法自制地心疼了。
楊冬更甚。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和穆斐慢慢熟悉起來後,對方在他面前沒有那麽拘謹了話也多了一些,但是穆斐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他這些年遭遇的事,沒有說過想讓他幫他教訓一下穆家人,甚至在日常生活上,也很少開口提出什麽要求。
少年太過懂事,從來都不願意給他添麻煩。
所以當國安與各個研究所的大佬們,都在為發現了一個曠世奇才而感到高興,覺得後繼有人的時候,楊冬卻已經自動把自己帶入了老父親角色,開始擔憂穆斐進了研究所後的日子會不會順心。
為此,他還特意去找了李懷石,說穆斐以前過的不好,請對方多幫着照看一下。因為按照穆斐目前所擁有的知識來說,第一個要進的地方,肯定是李老的地盤。
李懷石哪有兒不答應的道理。他早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穆斐了,現在又聽說孩子以前過的不好,自然是對穆斐憐愛不已。
至于什麽因為年齡太小受到欺壓的事情,在研究所裏根本不可能存在。在那裏,要想立足靠的是自身學識,保持謙虛才是一個優秀的研究人員該有的心态。再說了,不謙虛的也進不了他們研究所的大門。
在穆斐審查通過,正式進入研究所的前一天晚上,楊冬拉着穆斐囑咐了好久。總的來說就是有困難和解決不了的事,又不想麻煩別人了就找他。
“小秋,你既然叫我一聲叔叔,那就不要和我見外。”楊冬怕穆斐抹不開面子,重複道:“我也早就把你當成了自己的侄子對待,都是一家人,千萬不要怕麻煩我。”
穆斐笑着,點點頭保證:“叔叔,我記住了。如果遇到了什麽事我一定會給您說的。謝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住進楊冬家裏,可不是為了讓對方幫他提前在研究所裏鋪路那麽簡單,這個也沒什麽必要。
重要的是楊冬擁有的職務。要知道,制作全息設備有關的,從未發現過的材料必定會給當地帶來一些奇怪的連鎖反應。這些,自然也包括在負責夏國一切人與物安危的,國安的經營範圍內。
有了個國安副部長做長輩,發現新材料後他要做點什麽就會變得容易許多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1-01 22:41:31~2022-01-03 16:32: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哼唧怪、用辣條欺負你 10瓶;月逢夜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