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超越在是否去讀研的問題上很認真的思考，權衡該怎樣選擇。他有時候覺得如果自己真的放棄讀研，那是因為自己害怕，自己慫了，向現實妥協，不敢再堅持自己的夢想。可如果堅持，他又覺得其實也是自己膽小所致，他害怕這個真實現實的社會，他想做一個單純的學子，或者說是他任性，不夠成熟，順應自己的感受，卻不敢挑戰現實生活。如同當年堅持讀歷史專業。
超越最近迷上一首歌兒，那是一個臺灣原住民女歌手創作并演唱的歌曲。
鄭小乘注意到超超反複聽這歌兒，他說他頂班時候也會唱。那天超越浪漫了一次，他去了小乘工作的歌廳，就作為一個去酒吧喝酒聽歌的普通顧客。小乘知道他那天會去，卻很長時間沒注意到一個人坐在角落的超越。後來他終于看到超越，他對他笑笑，再後來沒人點歌時候唱起這首歌曲。
我就這樣告別山下的家，
我實在不想輕易讓眼淚流下，
我以為我并不差，不會害怕。
我就這樣自己照顧自己長大，
我不想因為現實把頭低下，
我以為我并不差，能學會虛假。
怎樣才能看穿面具裏的謊話，
別讓我的真心散的像沙。
如果有一天我變得更複雜，
還能不能唱出歌聲裏的那幅畫。
小乘那邊唱得是搖頭晃腦，甚至高潮部分聲嘶力竭模仿着大牌歌星，可超越卻聽不出感覺，他當時坐在那裏，腦子開始無比文藝裝逼地在想，鄭小乘唱歌時候他會去思考這歌詞嗎？會思索他自己現在這樣的生活嗎？他會有共鳴嗎？超越從來不知道鄭小乘心中的理想的日子是什麽，小乘現在只是特別擔心自己一天一天走向40歲的中年，他沒技能沒健康，他只是迷茫害怕。
超越問過蘇偉，他怕不怕自己奔向40，蘇偉回答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比之前強多了，他說自己30歲以前基本就過得渾渾噩噩，從來沒思考過什麽，因為一直就按照家長老師整個社會給他規劃的人生一步一步順風順水地走了過來，還有跟別人交往時候，說過很多傻話做過很多蠢事。而現在的他會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會努力避免自己說蠢話做蠢事，懂得主動享受珍惜生活賜予他的，比如他現在有意思的工作，比如他那一對可愛的兒女，還有認識超越……
超越聽着，非常喜歡這樣的蘇偉，可回味卻好像內心有一聲嘆息。朋友裏也有人找的男友是已婚而且有孩子的，他對超越很滿意甚至是理所當然地說，他的男友對自己比對他親兒子要好很多，有什麽好的，先想自己。 當然那個好g 友男朋友的兒子也是十多歲，快大小夥子了。超越從來沒把自己和蘇偉六，七歲的兒子女兒放在一個平臺上去思考，他似乎天然地就覺得自己是他們年輕，還有因自戀造成的帥氣，如果有機會會帶他們玩耍的好叔叔。
他們現在如果很想見面，作愛早就不是唯一或者最想做的事，他們想感受在一起那種無論視頻電話都代替不了的感覺。
超越最喜歡躺在蘇偉身邊或者懷裏，或安靜享受這短暫的時光或天南地北閑聊。
“你給我微信裏發的哥哥畫的畫，寫的‘詩’都快笑死我了，我轉發到好多群裏。”
“你轉發它幹嗎。”蘇偉有些許埋怨的意思。
“多可愛啊，哈哈，一想就好笑。”超越依然愉快着。
“你覺得可愛，別人不一定。你看別人發他們孩子的東西覺得可樂嗎？”
“不可樂，可煩了，我從前就沒喜歡過小孩。”
蘇偉看着超越笑了：“我記得小時候我奶奶說過，孩子都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別人的好。”
“哇，你奶奶好睿智啊，思想家……唉不對！什麽叫老婆是別人的好？！你是不是覺得別人都比我帥比我好了？！”超越質問，撒嬌。
蘇偉臉上微微帶一點笑，表情很誠懇：“我現在就覺得這世界上就沒一個比你好的，真的，我說的是真話。”
“這還行。”超越滿意地點頭。他們又說起蘇偉的孩子，超越繼續滔滔不絕：“他們現在下棋下不過你，可以來找我啊，我這水平，那個馬是走日肯定沒錯，炮好像……隔着打，水平足夠了，找我來，肯定讓他們都很有自信……”
蘇偉再也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我教他們玩游戲，我敢保證讓哥哥把他的小朋友們都殺得片甲不留，妹妹是小姑娘，不知道喜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不過女的裏也有玩這類游戲的，就是不太多……你再講講，還有什麽好玩的事？”
蘇偉看着超越，只剩下面帶笑容，他後來說：“我原來就以為只有孩子的家人才會喜歡自己的小孩，真沒想到……”
“我是真喜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看他們的照片就覺得哥哥帥妹妹漂亮，特別愛聽你和他們之間的事。”超越明白蘇偉的意思，他也就如實表達。
蘇偉卻并沒有因為超越的表達繼續快樂，他沒說話，然後把超越摟在懷裏。
“你想好讀研的話，我每月給你錢，一千到兩千不定，你不用想着四處找兼職交房租和生活費。這事兒就這麽定了。”蘇偉半天說出這樣一句。
“不要！那我成什麽了！”
蘇偉又沒馬上說什麽。
“你知道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對你好……”蘇偉說着，一幅無可奈何的樣。
“你心裏有我，而且只有我，這對我來說就是全部……”超越想也沒想地說着：“你老婆不算，我一點都不吃她的醋，你對她好都是應該的。”
超越的話換來蘇偉一個深呼吸，和之後一聲不吭。
還有些話超越沒說出口，他知道蘇偉那單位沒什麽油水活錢，他那些工資他老婆很清楚，而且他在家也是從來不管錢，他只一心做他的研究測試，經常下工廠，而且涉及到等級比較高的機密，所以他也從來不說具體工作，只說如果他要想放棄這工作比如象出國讀書，工作移民，解密期過去是五年，現在他估計無限期了。所以如果蘇偉每月給自己錢，他一定是省自己的開銷，或者他想辦法弄錢。再有超越還有鄭小乘，他自嘲地想，他需要有多不要臉多無恥，才能做到用蘇偉的錢去給小乘買排骨和牛肉。
孟超越喜歡，甚至可以說欣賞那個特別愛孩子，能為孩子感覺滿足驕傲和自豪的父親蘇偉。可他就是內心有一聲嘆息。他不敢，他害怕，他堅決不去想他和蘇偉的未來……
超越他那首音樂介紹給蘇偉，蘇偉當時忙，超越覺得他不會留意去聽，他不是悲春傷秋的人，可有一天蘇偉告訴超越他聽了很多遍，還發現很多演唱版本，他特別喜歡。
“其實讀研與否容易抉擇，你就問自己是為了讀書深入研究歷史的快樂，還是為了出來找更好工作，前者什麽都不用想就讀書，後者選擇繼續工作。”聽了那歌曲，蘇偉電話裏這樣對超越說。
“要是我都想呢？”超越回答。
“滾蛋。”蘇偉回答。
李雯那個周末下班早，她手裏還拿着剛剛從國外出差回來的同事幫她帶的化妝品和洋酒，蘇偉喜歡晚上喝點，這酒他們曾經在超市看過，要一千多，肯定不舍得買。李雯覺得光給自己買東西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是想給蘇偉一個小驚喜。兩個孩子從學前班直接被爺爺奶奶接走，并住在那邊， 星期六過去接他們，所以李雯就開始在家認真準備晚餐，做得複雜點，多燒了兩個菜。
蘇偉在家基本是不做飯，不過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天天下班就沖到廚房，為在家的李雯做好飯，夫妻輪流吃過，蘇偉又刷碗收拾。在那之前，是他們夫妻矛盾劇烈，幾乎到了離婚邊緣的一段時間。
一男一女，一對雙胞胎的出生不知道讓多少想多要孩子又礙于政策而要不了的親戚朋友的羨慕，可羨慕歸羨慕，帶孩子看孩子養孩子的嚴峻現實擺到了蘇偉李雯的面前。
當時李雯想很快去上班，她最希望父母能幫她看孩子。可李雯父母都遠在海外，幫李雯的哥哥姐姐照看小孩，甚至哥哥說出難聽話，說你讓咱爸爸媽媽回北京吸霧霾得肺癌嘛。無奈之下李雯只能請蘇偉父母幫助看孩子，她開始上班，于是家庭戰争開始。
蘇偉從來不占在李雯的立場上為她考慮，他的觀點是：“你既然讓我父母來看孩子，你就什麽都別管更別說什麽，他們愛怎麽帶就怎麽帶。你看我和我妹妹被他們帶的都人格健全，不反社會更不反人類，你還擔心什麽。”
李雯找父母訴苦，說她想離婚，父母包括哥哥姐姐那邊堅決反對。後來他們給李雯出主意是辭職，自己帶兩個小孩。然後李雯又問蘇偉，蘇偉聽後說他很贊成，這個辦法對所有人都好。
“第一對孩子好，沒有什麽比母親的呵護照顧更好的。第二對李雯好，不用象現在這麽辛苦，最重要的是心情舒暢，自己的孩子想怎麽帶就怎麽帶。第三對他父母好，其實他父母幫他們帶兩個孩子也是勞累，精神緊張因為責任重大。第四對他自己好。”
李雯很難過很氣憤，覺得蘇偉跟她哥哥姐姐一樣自私，從來不是真心為自己考慮，她的好朋友好姐妹就沒有一個贊同她辭職自己帶兩個這麽幼小的孩子。而且蘇偉一個人的工資養活四個人，日子真過不下去。
蘇偉聽後當時就急了，他說：“咱們相親時候我就跟你說清楚了，我畢業後肯定留在現在的單位。房子之類的都不是問題，工資也會夠花，但如果說過着開豪車用奢侈品的生活，那是肯定不可能。”
蘇偉還讓李雯想想，他們自己很小時候覺得什麽是記憶深刻的，是穿什麽好衣服用什麽好東西有多少玩具嗎？還是有人陪自己玩，周圍氣氛都是愉快的。李雯說在家帶孩子她感覺不踏實，沒有安全感，蘇偉回答她身邊有孩子有家有他，她有什麽不安全的。
這樣，李雯就辭職照顧孩子，早上中午都随便吃點，晚上等蘇偉買菜回來做飯，他們不用父母帶孩子也沒請阿姨。這樣的生活搞的夫妻兩人都很忙碌和疲憊，卻很少有矛盾。李雯還記得有一次兩個孩子都熟睡，她趁機到廚房收拾，她實在看不過去蘇偉堆的一水池髒碗筷。後來蘇偉過來讓她抓緊時間趁孩子睡覺趕緊睡，他工作忙過去會刷。
那時候他們很少去外面吃飯，偶爾出去吃個飯感覺很開心。當然最開心的是夫妻兩人一同看着兩個小孩會翻身，會坐，牙牙學語，蹒跚學步，會跑會跳，會說長句子，會兩個人抱在一起象兩只小狗熊一樣打鬧等等……
蘇偉回家，看到一桌豐盛的晚餐和酒，自然愉快，吃飽喝足，夫妻都半躺半坐在沙發上，李雯因喝酒紅着臉笑問：“你到今天也不跟我說實話，我就不信你在認識我之前一個戀愛也沒談過。”
“你信不信，它就是事實。”
“你吹牛跟我說這個也追你那個也追你，你都沒看上。你那麽眼高，幹嗎還相親啊？”
蘇偉也在酒精的作用下，面帶得意，不屑一笑：“就是沒看上。當年老金招我讀直博時候跟我說，一定要解決女朋友問題，他們那裏完全沒機會。我是沒辦法，後來給我介紹不少部隊醫院的大夫護士。”
“那些你也看不上？”李雯繼續笑問。
“有一個護士很漂亮，可畢竟是護士，想想還是算了。”蘇偉此刻還在飄忽得意中，他回憶着，完全不去想他為什麽對所有那些女孩沒激情。
“你當時為什麽會相親？按說你不需要相親。”蘇偉反問李雯。
“相親怎麽了，不就是一個相互認識的方式嗎，我不排斥。我就想碰到喜歡的人。”李雯有些嬌羞回答。
再後來李雯湊到蘇偉身邊，蘇偉懷中。蘇偉知道妻子的意思，這是蘇偉尴尬而艱難的時刻。他摟住李雯，然後他撫摸她挑逗她，他閉上眼睛去幻想，暴力的畫面讓他開始興奮，他不自覺用力，只聽李雯叫嚷并埋怨。後來他們來到床上，蘇偉讓自己可以行事，他希望馬上就開始，他問李雯會不會疼，李雯回答會。于是最後還是用了他們這些年來摸索的其他方式，李雯似乎挺滿意，她擔心蘇偉總靠手會不滿意，蘇偉說他更喜歡自己手。
同樣那個周末，超越下班回家就告訴鄭小乘，他決定了，不去讀書了，好好做目前這份工作，還是這樣比較實際，他們可以計劃十一長假出去玩。超越以為小乘會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可小乘聽着先是很吃驚，然後沉默不語。
超越懶得再多說，也不想在意小乘的情緒，他當時感覺肚子餓，小乘也沒做飯，所以他建議出去吃。這時只聽鄭小乘開口：“超越，我回我爸媽那邊了，他們給寄了錢，機票是下個星期三，毛豆我帶走，所以只能坐飛機……”
超越完全傻了：“……有你這樣的嘛？來時候招呼也不打就住下了……住夠了想走就走，都不用之前說一聲……還帶走毛豆……你這是什麽人啊？！你做的這是什麽事兒啊？！”
鄭小乘低頭，半天沒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