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酒樓

◎過幾日,将他調走吧。◎

秋蕪盡力仰着臉,耳根倏地紅了。

看來,她方才在路邊偶遇周川的情形被元穆安看到了。

“方才的确是尚藥局的周直長,奴婢并未同他說什麽,只是路上偶遇,寒暄兩句。”

“是嗎?”

元穆安将她稍放開些,修長的手指從她的下巴移至耳側,輕輕揉捏飽滿的耳珠。

“那你方才為何對他那樣笑?”

他雖離得有些距離,可從二樓俯瞰過去的角度,恰好能見到她臉上那一抹真摯的笑容。

那是她面對他這個太子時,從沒露出過的笑,不是簡單的“客套”、“寒暄”。

他覺得刺眼得很。

秋蕪卻未料到他看得這樣細,不得不飛快地在腦海裏回憶一番方才的情形,猜測自己到底何時露出過讓他不滿的笑容。

她往日待人和善,宮裏宮外遇人,都是笑臉相迎,對周川自然也是如此,想來想去,大約是聽周川說要去義診的時候。

“殿下,奴婢方才只是聽周直長說閑暇時會到義診堂為貧苦百姓看診,便想起幼年在黔州時,異族作亂,也有這樣善心的大夫給受傷的百姓醫治,一時敬佩罷了。”

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元穆安是因為真心喜歡她,才會這樣介意她與別的男子說笑。

他會如此,無非是心中的占有欲作祟。他不會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她卻必須時時刻刻将他放在心裏。

這一番解釋興許還不夠,她遲疑一瞬,又俯低身子,低垂着頭,将發髻間插的那枚鑲金青玉簪露出來。

果然,元穆安聽完她的話,臉色仍舊淡淡,似乎并不滿意,可當目光從她發間掠過,看見玉簪時,便逐漸和緩下來。

“今日倒舍得用這簪子了?”

秋蕪眼波流轉,沖他羞澀地笑了笑:“今日出宮,又要來見殿下,奴婢應當稍作打扮,才不辜負殿下的好意。”

她說着,重又低下頭,引得上簪的鑲金花卉鳥紋在明媚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元穆安再度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在光線下細細打量她的面容,眼神也逐漸染上笑意。

“這樣很美。這枚簪子與你極配。”

她心裏果然是一直想着他的,平日在宮裏,大概也真如她自己說的,怕惹麻煩,才格外拘束吧。

畢竟是個出身卑微的罪人之後,在宮中當了多年的宮女,不能指望她有更多不俗的見識,能這樣懂得進退,已是不易。

元穆安此刻熨帖極了,俯身在秋蕪的唇瓣上親了親,伸手拉她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摟着她的腰,親密說話。

“黔州?我差點忘了,你是黔州人。當年,黔州僚人叛亂時,我也曾去過的。”

秋蕪的眼神微微閃動,悄悄看着他,道:“奴婢記得,僚人的那場叛亂,就是殿下帶兵平定的,那年,殿下才十五歲吧?”

“是啊。”元穆安輕撫着她的臉蛋,有些愛不釋手,“已是九年前的事了。算起來,也不是我帶兵。那時我才入軍中兩年,只是個打頭陣的先鋒罷了。”

“先鋒”二字,聽起輕巧,實則是真刀真槍用命搏出來的。

那時,他一個才十幾歲的皇子,和人高馬大的将士們根本無法比肩。他們表面上尊重他、保護他,背地裏卻偷偷笑他是個乳臭未幹的奶娃娃,投身軍中也不過是圖個好看的履歷罷了。

他對那些人的想法一清二楚,為了早日樹立威信,在軍中闖出一片天地,積累軍功和勢力,他硬是迎着他們懷疑和嘲諷的目光,一次次不要命一般沖在最前面,這才漸漸為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這些,他從未和別人說起過。

可此刻,秋蕪依偎在他懷裏,仰頭凝望着他,不知怎的,讓他有種她好像能看懂背後的這些隐情一般。

他心中生出一種異樣,好像是不習慣,又好像是別的。

“殿下何必自謙?”秋蕪小心地觀察他的表情,用一種試探的語氣道,“就是奴婢,當年在家鄉時,也聽過殿下的名字,鄉鄰們都說,是殿下帶着咱們大燕的兵馬,平定僚人的叛亂。奴婢聽說,殿下在帶兵援救的路上,都不忘救助遭劫的路人呢。殿下可還記得?”

“蕪兒,你今日怎變得如此伶牙俐齒?”元穆安笑着又在她的唇上親了兩下,“我這些年,殺人無數,可救的人也不在少數,哪能個個都記在心裏?”

他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麽,低頭看向她的領口,問:“身上的傷好了嗎?”

“蒙殿下關心,奴婢日日用殿下賜的藥,傷痕已大好了。”

“是嗎?”他在她腰上拍了一下,放開摟着她的手,道,“讓我瞧瞧。”

秋蕪面上浮現羞意,這回卻不是裝出來的。

“殿下,這兒是酒樓……”

“怕什麽?外頭有劉奉和康成他們守着呢,沒人敢進來。”

秋蕪的臉更紅了,在他無聲的注視下,輕輕解開齊胸襦裙的系帶。

淺杏色的上襦、下裙、抱腹、亵褲,一件件順勢滑落,堆在腳踏上,直到□□。

“殿下……”

她忍不住顫聲喚他,伸手環抱着自己,想掩住胸口的起伏。這樣光溜溜站在他面前任由打量,不論有幾次,都讓她羞澀不已。

“把手放下。”元穆安淡淡開口。

他仍舊穩穩地坐在榻上,伸手握住她一邊手肘,将她拉近得離自己更近,仔細檢查審視一般,一點點打量。

秋蕪咬着唇慢慢放開雙手,将瑩白的身軀完全袒露,任由他的目光從身上移過,留下一片片、一層層悄然的緋色。

“果然好了。”元穆安對見到的潔白無瑕滿意極了。

指尖從她纖細的脖頸開始,一點點觸碰向下,引得她瑟縮着想躲避,聲調也逐漸變得軟若春水。

“噓——”

元穆安含笑輕點她的唇,“這裏可不是清晖殿,隔壁還有人呢。”

秋蕪有些委屈,又有些惱怒,趁着此刻他心情不錯,主動勾住他的脖頸,在他唇上輕咬一下,勉強洩憤。

元穆安受用極了,直接将她攔腰抱起,放到榻上,欺身而上。

許久,待秋蕪已累得動彈不得,元穆安才讓康成送溫水進來,親自給秋蕪收拾好。

此時,早已過了午膳的時辰。

元穆安繁忙,連飯食也來不及用便要離開,只讓人送了幾樣吃食進來給秋蕪,又留了一名替她駕馬車的侍衛晚些時候送她回去後,便匆匆離開。

秋蕪一個人在屋裏用過飯,歇了片刻,感到力氣恢複大半,便去了一趟集市,挑了幾樣時新的零碎小玩意兒。

臨走時,道中央被幾名雜耍伎人占去,無數百姓圍在中央,為他們的表演喝彩不已。

秋蕪看了一眼,轉身要從別處繞行。正要拐入一條稍有些幽暗的小道時,身邊随行的那名侍衛忽然伸手攔住了她。

“秋蕪姑姑,在下冒昧,此處恐怕不宜進去。”

原來,這條不起眼的小道竟是京城集市中的一處魚龍混雜的地方,被民間不少人喚做“黑市”,裏頭有許多見不得光的買賣。

秋蕪聽侍衛一番解釋,轉頭又打量一眼那條小道。

小道隐在暗處,只有寥寥十來個行人,與這一邊熱鬧非凡的集市形成鮮明對比。

她自然不會再往裏去,只從另一邊更遠的地方繞行。

回到興慶宮附近時,恰是傍晚。

秋蕪在距宮門數十丈外的地方下了馬車,一路步行至宮門外時,便見到已等在道邊的竹韻。

“姑姑回來了。”竹韻連忙上前來,接過她手裏捧着的東西。

秋蕪仔細看看她的表情,見沒什麽不妥,才笑着問:“你母親如何,可是身子大好了?”

竹韻點頭:“多謝姑姑關心,上月換了一副藥,阿娘喝了十幾日後,便漸漸好轉,可算讓人放心了。”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進了宮門,交出令牌,通過查驗後,便手挽着手往毓芳殿行去。

……

東宮清晖殿中,元穆安才與兩名幕僚說完事,正要翻開新送來的條陳,外面的康成便進來通報。

“殿下,謝娘子帶着謝小郎君來了,說小郎君這幾日受了女官們的教誨,已然知錯,要親自向殿下賠罪呢。”

元穆安頭也不擡,無所謂地擺擺手:“讓他們回去吧,就說我知道了,知錯便好,旁的虛禮就罷了。”

康成聞言,轉身出去,好言好語地轉告謝頤清與謝佑姐弟二人。

謝佑本還戰戰兢兢的,一聽不必進去,當即又活了過來,正待掙脫姐姐的手,一擡頭看到身邊那個教了他好幾日規矩的女官,頓時又蔫了下去。

謝頤清倒是沒有太多反應。本就是謝皇後讓她來的,元穆安沒讓進去,她反而樂得輕松。

只是,皇後囑托的事,自然也要辦,遂道:“頤清今日過來,實則還要為姑母向太子殿下傳句話。姑母想着,近幾年,宮中人員冗餘,許多宮女苦于沒有出宮的名額,年年蹉跎,不得婚嫁,令人惋惜,不妨于明年年初開一次恩典,多放些到年紀宮女出宮,令她們自行婚配。此雖後宮之事,卻也是件積累功德、彰顯聖恩的好事,姑母特命我來禀報殿下,若殿下點頭,只管差人往清寧殿知會一聲,姑母自會命六局女官預備起來。這些話,勞煩康公公替頤清代為傳達,頤清這就帶着佑兒回清寧殿了。”

康成笑着将人送走,轉身就進殿中,将方才這一番話複述一遍。

元穆安放下手中筆管,皺眉道:“這哪裏是母後的意思?定是旁人給母後出的主意。”

以他對謝皇後的了解,她雖貴為皇後,卻絕不會理會宮中宮女們的生死。而這個給她出主意的旁人,很可能就是謝頤清。

他不在乎謝頤清到底想做什麽,是為了讨好他也好,為了給她自己留個好名聲也罷,都于大局無礙。

況且,這本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知為何,他的腦海裏卻閃過白日在宮外見到的情形。

秋蕪同那個叫周川的尚藥局直長面對面站着,有說有笑。

她也是将到年紀的宮女,尚未婚配。

康成等了片刻,沒等來他的決定,遂問:“殿下,是否要差人往清寧殿知會一聲?”

“明日讓人去吧,就說我沒有異議,只管由母後做主。”元穆安吩咐完,過了片刻,又道,“那個叫周川的,過幾日,将他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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